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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莫铎被拓跋轩影领着那隐蔽的民宅之中,一眼便认出了那高大的背影正是自己心中一直牵挂着的四王爷,他激动而克制地朝前行了个礼,掷地有声地道:“末将参见元帅!”

待到拓跋日轩缓缓转过身来,他才看到那个顶在拓跋日轩身前硕大的肚子,他惊地瞪大了眼睛,甚至忘记收回自己的目光,直愣愣地盯着拓跋日轩的肚子瞧,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拓跋日轩被人下了毒。

“元帅可是那些贼人对您下了毒手!?”车莫铎问得咬牙切齿,眼中燃起了熊熊烈火,仿佛看到了那些所谓的贼人一般。

拓跋日轩先是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车莫铎意指何事,他的面上浮现出难堪与尴尬,只是紧抿着唇含糊地点点头,又怕车莫铎以为自己身染恶疾扰乱了自己回到军中的计划,开口道:“已无大碍,再调理一个月便可恢复。”

似是回应他这句话一般,腹中已经成型的胎儿愉悦地动了几下,连带着整个肚子都剧烈地抖动了几下,车莫铎十分清楚地看到他的肚子是如何动的,眼睛瞪得愈发大了,但是拓跋日轩若说无事,他自当也不会怀疑什么。

拓跋日轩皱着眉头,这渐大的胎儿胎动也十分厉害,他正想伸出手来轻压在自己的腹上,忽想起自己现在在车莫铎的面前,哪怕这是他最为信任的心腹,也绝不能让车莫铎发现自己怀有身孕的秘密!

他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紧接着道:“现在军中情况如何?”

车莫铎看着是个粗人,却是粗中有细,立刻便明白了拓跋日轩的意思,毕恭毕敬地答道:“七王爷手握皇上所赐的虎符,掌着兵权,这两个月又调了不少其他地方的守军参合进来,但是属下相信只要元帅出面至少有一半的将领还是愿意追随元帅的。”

拓跋日轩半敛着眼睑,冷笑道:“只怕也就剩这一半肯跟着本王了。”

“元帅……”车莫铎犹豫地看着拓跋日轩,若是拓跋日轩能早两个月回到军中,北城自然固若金汤,可惜拓跋雨渊不是吃素的,短短两个月的时候借着调动已经将原本的北军和了个稀泥。

“无妨……”拓跋日轩不甚在意地挥挥手,即便只有一半的将领肯跟随他,他也有了足够的资本可以与拓跋雨渊抗衡了,更何况前面顶着个拓跋风扬和匈奴军,只要他不反,拓跋雨渊也奈何不了他。“你回军中后与本王的旧部暗中联系,小心行事,三日后将那些还愿意跟随本王的将领带到城中你们常去的那家酒肆。”

“是!元帅!”车莫铎应了下来便转身离去。

而三日后,车莫铎果然带着数个将领去了常去的那家酒肆,因着他们惯去那里,这几日又没什么战事,拓跋雨渊派去盯着车莫铎的人并没有放在心上,万万没有料到拓跋日轩早已潜入到酒肆之中,等候着这些愿意追随他的将领。

这些将领大多是拓跋日轩带出来的,跟随他征战十几年,一见到拓跋日轩自是万分激动,千言万语流转齿间虽惊奇于拓跋日轩的巨腹,可是拓跋日轩站在那里的气势没有减去一丝,那冷峻的眉眼只是看他们一眼便让他们恍如回到了从前,他们唯有折服地俯首齐声喊道:“愿听元帅差遣!”

众人一番商量,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拓跋日轩带回了军中,待到拓跋雨渊察觉的时候为时已晚,拓跋日轩已率着忠心于他的将领大摇大摆地站在了拓跋雨渊的面前。恰如拓跋日轩所说,愿意跟随他的将领未超过军中半数,但是这些人已足以让拓跋雨渊忌惮,不敢轻举妄动。更令拓跋雨渊郁闷的是,待到拓跋日轩重掌一部分军权以后,拓跋山水不但没有反对,反而八百里加急送来一道圣旨,还了拓跋日轩清白之身,又任命他为督战大将军与拓跋雨渊共抗匈奴军。

尽管不是大元帅的封号,但大将军一职也已经让拓跋日轩光明正大地在军中重新站稳脚跟,他不知道拓跋山水是怎么想的,但是对于这样有利于他的局面他也断不会放过。论朝政使诈他或许不及拓跋雨渊,可论打仗拓跋雨渊也并不如他,否则也不会两个多月的时候都没有拿下拓跋风扬了。

拓跋风扬做了诸多准备,此时在匈奴军中,也只能算得上是寄人篱下,处处看人脸色,让他心中积郁,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现在早没了退路,唯有被匈奴军拿来做借口向鲜卑开战。反正鲜卑最后如何与他无关,他自认才能不输给任何一个皇子,私下里为拓跋山水做了多少肮脏事,却因为他出身低微注定了与皇位无缘,即便他把拓跋日轩拉下马,后面还有个拓跋雨渊顶着呢。或许在一开始,拓跋山水就是借自己之手解决拓跋日轩,将兵权交到拓跋雨渊手里。想到了这一层,拓跋风扬的心就更冷了,他得不到的,哪怕毁了也不愿意便宜了他人,所以纵然他现在在匈奴军中每况愈下,还是咬着牙坚持着,他不好过也绝不会让他恨的人好过!

当他听闻拓跋日轩居然又重新崛起回到军中,他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是刻骨之恨,凭什么?!都是混有汉人之血的卑贱之身,凭什么拓跋日轩的际遇便与自己天壤之别!昔日在自己饱受宫人欺凌的时候,拓跋日轩是高贵的贵妃之子,享着他所不能碰触的高位,而现在拓跋日轩的身份都已被戳穿了,不过是与自己一样的下贱杂种,却依旧能回到军中,这又是凭什么!在这一瞬间,拓跋风扬只觉得拓跋雨渊在自己面前都不够看了,他所有的恨意都集中到了拓跋日轩身上,不论付出何种代价,这一次,他要拓跋日轩万劫不复!

凭着一股恨意,拓跋风扬自动请缨,鼓动匈奴军趁着如今拓跋雨渊和拓跋日轩争权夺利、军心尚未稳定而攻下北城。

匈奴此次带兵的是大将乌伊邪,他与拓跋日轩打了数年的交道,在以往的交战之中十战九输,对拓跋日轩忌惮颇深,之前单单一个拓跋雨渊便教他没得半分好处,现在再多了一个拓跋日轩……想起当日拓跋风扬对着匈奴单于信誓旦旦的那些话,如今两个月过去了,他们连个北城都没有攻下,乌伊邪看着拓跋风扬的眼神愈发不善了。

他冷哼地看着拓跋风扬,仿若看着一个跳梁小丑,让拓跋风扬脸上多了几分难堪,但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他还是忍住了脾气。

“如今拓跋日轩重回军中,他与拓跋雨渊必定不和,本王早派了细作进去……”拓跋风扬面上戴着一贯伪装的虚假笑容,道出自己的计谋,试图说服乌伊邪尽快出兵,先前乌伊邪说是要做休整停下了对北城的进攻,结果便让拓跋日轩趁机掌握住了兵权。 一想到这,拓跋风扬愈发觉得乌伊邪是个草包废物了,眼里满是对乌伊邪的鄙夷,末了才漫不经心地问道:“乌伊邪将军意下如何?”

“呵呵,二王爷怎么说也是鲜卑的王爷,倒对自己的兄弟真狠得下心来。”乌伊邪听得皱起了眉头,他厌恶拓跋日轩,却依旧觉得拓跋风扬歹毒,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数对付自己的家国。

“乌伊邪将军说笑了,当日大单于为了坐上单于之位连自己的父亲都杀了,何况是同父异母的这些兄弟?”拓跋风扬笑得讥讽,这些尚未开化的匈奴人也配和他说心狠手辣!

“啪——”乌伊邪一巴掌就甩在了拓跋风扬的脸上,冷冷说道:“大单于岂是你能编排的?老子尊称你一声王爷是看在单于的面子上,你在我们匈奴算个屁!”

脸上火辣辣地痛着,拓跋风扬盯着乌伊邪的目光阴毒至极,盯得乌伊邪心里都有些发憷了,忍不住摆摆手,“好了,就按你说的吧,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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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重返军营的拓跋日轩并不知道拓跋风扬会用怎样的阴谋对付自己,但是他这么多年来在朝廷之上吃了不少拓跋风扬的亏,知道他并不是个好对付的主,纵然对拓跋雨渊的感官并不比拓跋风扬好多少,无奈现在他与拓跋雨渊站在同一战线,又被拓跋雨渊分了一半的兵权,只得压着性子到拓跋雨渊的主帅帐中共商战事。

拓跋雨渊先前便对拓跋日轩臃肿的身材吃惊,待到拓跋日轩近距离站在他的面前时,心中的诧异便更大了许多,他细细打量着拓跋日轩,面容并无什么变化,四肢还是修长,唯有腹部凸如孕妇,心中疑虑便更大了。

“四皇兄,可……还好?”拓跋雨渊试探地问道。

果见拓跋日轩挺直的身躯僵了一下,紧绷着一张脸,冷冷地瞧着他,“本王好得很,七皇弟这话是何意?”

拓跋雨渊别有深意地笑了笑,目光毫不遮掩地停留在拓跋日轩的巨腹上,直截了当地问道:“四皇兄这肚子是怎么回事?四皇兄乃国之栋梁,可千万要保重身体!来人,宣军医……”

拓跋日轩的手一紧,整张脸绷得更紧,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嘴角,“本王来此不是为了看七皇弟猫哭耗子假慈悲,七皇弟若是只会这套虚的,还是趁早交出主帅之位,战场之上真枪实刀,容不得半点虚。”

拓跋雨渊沉默地盯着他继续瞧,似乎要看出什么端倪一般,直到士兵领着军医进来,感觉到帐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当下二人便跪在了地上不敢出声。

还是拓跋雨渊收回了目光,挥了挥手,道:“退下吧。既然四皇兄无恙,那么我们便一道来商讨退兵之计。”

拓跋日轩依旧绷着脸,他对拓跋雨渊的防备丝毫没有松懈,冷声问道:“既然是商讨退兵之计,为何不将麾下的几位副将全都唤来一起商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