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少年委屈得几乎要掉眼泪,拓跋轩影心情格外复杂,那时候拓跋日轩要打掉他们的孩子,想必对自己也是如小五对陆威罡这般满满地厌恶……他素来知道感情之事不可勉强的,也没有资格指责小五,苦笑着轻轻地拍着小五的肩膀,安慰着:“小五,你已经长大,有些事情你自己决定,但是务必要三思而后行。”

“大哥……”小五还未把话说出口,就听到门外“咯吱”一声沉沉地推门声,竟然是有人来了!

两人脸色一变,拓跋轩影一把拉过小五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手中暗暗发力,便要攻上前去,然而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他和来者都为之一愣,怎么会在这里相遇!?

拓跋日轩冷峻的面容满满地错愕与难以置信,他从没有想到自己会再见到拓跋轩影,并且是在这个冷宫里——这个冷宫于他而言是不可说的禁地,可就在这个他为自己设立的禁区里,这个他视为禁忌的男子便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他的面前,面色苍白几分狼狈,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他们彼此对峙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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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日轩极其不愿意回忆起那一幕,而那一幕偏总是跳到他的眼前,不经意间便让他思及拓跋轩影。两年的时间里,他反反复复地问自己,那时候为何没有动手结果了眼前半妖的性命?明明他已知晓了半妖的弱点,明明这半妖就如此脆弱地晕倒在他的眼前,明明只要刀起刀落一切便尘埃落定……而他不但没有掌握住这绝佳的机遇,反而因这半妖的昏迷而惊慌失措……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浑浑噩噩离开的,甚至在拓跋雨渊派出密探四处打探拓跋轩影消息的时候故意提供了线索,甚至在得知他未死时暗暗松了一口气……

两年的日子不长不短,七百多个日子,他为了避开朝廷上他所不擅长的阴谋诡计,也是为了拓跋风扬和拓跋雨渊斗个你死我活,他好能坐享渔翁之利,而一直远离京城镇守边疆。在夜深人静之时,他总是几分惊异地发现身边早已没了这个半妖,明明他在自己身边也不过五年,为何会变得如此习以为常以致多少次险些叫出那个他不愿在叫的名字?他越是逼着自己不要去想,半妖倒下的一幕、死胎呈于自己面前的一幕越是不断地交织于自己眼前。

时至今日,这个明明是半妖却脱俗超凡的男人再次贸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是惊讶,是恐慌,更是有他自己所不知道的期待……

拓跋日轩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扫视四周,破旧的冷宫又覆了一层厚厚的尘埃,曾经斑驳的血迹也被灰色所掩盖,一如他此刻的心情。他又不情愿地再次将目光投到了拓跋轩影身上,才发现他除了有些虚弱以外,衣冠不整,身后护着一个俊俏的少年,在这半黑的天色下透着几分暧昧。当下一番怒意便涌了上来,他不假思索地冷哼道:“还真是了得,勾引人勾引到宫里来了!”

他倒忘记了这个半妖仗着一副好皮囊招蜂引蝶,便是老奸巨猾的拓跋雨渊也为了这半妖不惜暴露了自己隐藏的实力,而导致了如今被拓跋风扬那疯狗紧追不放——这点他倒要好好谢谢拓跋轩影!

“你胡说什么!他是我大哥!他……”小五本还想在辩几句,一想到自己如今是在逃命,便又赶紧闭上嘴躲在了拓跋轩影的背后。

拓跋日轩半眯着眼睛打量着他们,有些吃不准,唤拓跋轩影“大哥”的人多得是,少年的容貌和拓跋轩影倒是有几分相像……他忽又想起什么,前两日他匆匆一瞥,隐约看到一个少年被关在宫内,说是天下第一庄陆义庄庄主陆威罡最为重要之人……

“你和陆威罡什么关系?”拓跋日轩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叫小五猝不及防,面色在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怎么每一个人都要将他和陆威罡牵扯上!

对于小五毫不遮掩的脸色,拓跋日轩当下便明白眼前这个少年正是那被关在宫内之人,他思量了一下,一个转身,似乎打算离去,一只冰凉的手猛地握住了他的手,叫他心口紧缩惊地回头望向手的主人,还不待他开口,那温柔的声音里满是关心急急问道:“王爷,你受伤了!”

拓跋日轩瞪着那绝尘的容颜,胸闷得几近窒息,这些叫他不屑的关怀竟让他心里那道早已高高垒起的城墙被撬开了一角!他慌得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将手负于背后紧紧握住,紧紧抿着唇,回避地不再看向拓跋轩影。他确实在战场上受了险些要了他命的重伤,若非伤重,他也不会被拓跋山水以养伤之名召回京城。

“王爷……”见拓跋日轩似乎又要往外走,拓跋轩影也顾不得自己再见他的震惊与在他身上闻到血腥味的紧张了,慌忙上前挡在了他的面前,若是他出去引来侍卫,那么自己和小五怕是难以从这宫中逃出……

却见拓跋日轩皱着眉头,挥了挥手,冷漠道:“宫中防守森严,你若想将他带出宫去,就乖乖听本王的。”

拓跋轩影一愣,完全没有想到拓跋日轩会说出这样的话,便看着他绕过自己,走到宫门外去了。

门外站着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是拓跋日轩如今的侍卫长贺博,见拓跋日轩出来,他慌忙上前行礼道:“王爷。”

拓跋日轩眯了眯眼睛,听到远处不断传来声响,原本沉寂的宫殿变得有些嘈杂,应是在找那少年,他不甚在意地冷笑了下,对着贺博吩咐道:“本王的伤口有些作痛,你拿着父皇给本王的特令,将本王的马车牵过来。本王在这里等你,速去速回。”

贺博不敢迟疑,连忙道:“是。”

心中却有几分疑惑,四王爷素来不爱坐马车,先前也是骑着马来的,怎么出宫的时候反倒要坐马车了?但是主子吩咐的事情,他不敢怠慢,拿着拓跋日轩给的特令,将马车牵到冷宫门前——原本王府的马车是不能进宫的,但是拓跋日轩因镇守边疆而受了重伤,拓跋山水便给了四王府特令,许王府的马车进入宫中。

见马车来了,拓跋日轩也只是点了点头,脚下生风地一跃而上,将门帘掀起,贺博只感到了突然一阵风过,眼前有一团黑一闪而过,他眼睛一眨再定睛看却是什么也没有,心里嘀咕了一下,只道是自己眼花了。

拓跋日轩目光微微闪烁,钻入马车中,便迅速地将门帘放下,贺博也连忙跳上车头,急急赶着马车离去。走到宫门,便看到大批的侍卫守着,见他们的马车来了,当下便拦了下来,领头的侍卫大声责问:“何人的马车?为何天黑了还要出宫?所有人都下来,我们要检查!”

“啪”地一声,还不待领头的侍卫话音落下,一条长鞭便重重地鞭打在了他的身上,马车的门帘半掀,四王爷那张冷脸就呈现在了众侍卫的面前。

众人一惊,慌忙跪下行礼,喊道:“参见四王爷。”

“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连本王的马车也敢拦!”拓跋日轩冷哼道,一股自战场拼杀出来的萧杀之气镇得在场的侍卫都不敢吭声,连连起身后退放行,四王爷的罗刹之名远近闻知,谁人不要命了敢去招惹?何况如今四王爷也是备受皇上宠爱,宫中也早有四王爷继承大统的传言,他们更是不敢去招惹了。

放行的马车便这样离开了皇宫,急急赶向四王府。

马车上一片沉默,拓跋日轩如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两个人,更多的是盯着拓跋轩影。而拓跋轩影淡雅的脸上也是一脸肃穆,眼睑微垂,并不回应他的目光,也看不出心思,反倒是夹在他们中间的小五被马车中诡异的气氛弄得焦躁不安,有些害怕地躲在他大哥的身旁。

直到马车停下,外面传来贺博的声音:“王爷,到府了,请下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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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日轩顿了一下,抓住想随他一起下车的拓跋轩影,他盯着拓跋轩影看了一会,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这才下了车。

而拓跋轩影微微错愕地回瞧了他一眼,在心里无声地叹息了一声,带着小五一闪,便来到了他先前所居住的偏院。那一间原本为他准备的房间果然还空着,屋内一尘不染,所有的摆设都如他在时一般,仿佛他的离去不过是昨日而不是两年,可惜一切都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大哥……刚刚那人就是你当初执意要追随的人吗?”小五见四下无人,才犹豫地问道。先前在马车上剑拔弩张的气氛叫他心有余悸,也不知道大哥和这人究竟是怎么了?

“嗯……”拓跋轩影轻轻应了一声,并不愿意多加谈论自己与拓跋日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