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与鲜卑的边境,那是一片辽阔的草原,湛蓝的天洁白的云却因为夕阳而染上一层艳丽的绯红,远方的苍茫也渲染着厚厚的一层红,却不知是残阳如血还是征战的士兵流下的血泪。

空气之中弥漫着的血腥味让拓跋轩影停下了前进的步伐,他皱眉凝望向前方,前方很安静,只有草原风狂袭而过的呼声以及苍鹰盘旋的啸声,然而却带着死亡的单调,似乎曾经有战事发生过!

“滴答滴答”淹没的草海之中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那马蹄声高高低低的,看来这马已经受了重伤,而且马背之上驼着一个人……这个人的气息很弱,虽然弥漫着厚重的血味,但是他还是敏锐地嗅出了他原本的气味,这人是……拓跋雨渊?!

他微微错愕,忙寻着马蹄声奔过去,果然看到一匹身染红色的白马之上驼着一个奄奄一息身穿盔甲之人。拓跋轩影上前拉住马匹,将马上之人抱下马来,擦去脸上的血渍仔细一看,除了拓跋雨渊还能是谁?!

他凝眉看着拓跋雨渊,他受的伤很重,若不及时治疗只怕有性命之忧……拓跋轩影瞥了一眼那与拓跋日轩有着几分神似的面容,没有多少犹豫,便将掌心对准了他的丹田,渡了一些气过去,然后简单地帮拓跋雨渊包扎了一下伤口。

看了看天色已晚,又看了看怀里昏迷的拓跋雨渊,他又担忧地眺望了一眼北方,最终还是决定在原地渡过一夜。

割出一块平坦的地来,点燃火堆,他脱下外衣披在拓跋雨渊的身上,拿出怀中的笛子,轻轻地吹奏着,那笛声哀惋之中带着轻柔,是他小时候用来哄弟弟们睡觉的曲子,如今希望能让看起来十分痛苦的拓跋雨渊能够安定一些。

拓跋轩影突然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一夜他遇上了拓跋日轩,当时的拓跋日选也是身负重伤,但是他却以毅力强撑着没有倒下。他至今还记得拓跋日轩那时高傲而孤寂的眼神,如同这草原上的孤鹰,也正是那样的眼神让他陷于其中而无法自拔。他不知道为何他爱拓跋日轩爱得如此深,也许是他们一样的孤独,也许是拓跋日轩比他更加孤独,让他忍不住靠上前去试图温暖他冰冷的心,希望他那双伤人的同时伤己的眼睛多一些温暖,也许……有太多的也许让他即使感到累了却也不愿意离开拓跋日轩……

“冷……冷……”拓跋雨渊不断发出的梦呓让他停下了笛声,看向一边发抖的拓跋雨渊,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冰凉得有些吓人,他漂亮的眉头不禁凑到了一起,他的妖力并不像阿二那样在于治愈,除了自疗以外对于旁人最多也就增强一些抗力,却不能真正治好对方的伤。拓跋雨渊的情况颇为危险,但是现在他又不能让他受颠簸,那样只会恶化拓跋雨渊的伤口……

他叹了一口气,上前将拓跋雨渊抱入怀中,将手放在他的丹田之上,静静地抬头望向草原上分外明亮而又冷幽的皓月,他所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接下来的且看天意了!

明月悬而霜满地,风过之处灰飞烟灭,更显幽寒,而拓跋雨渊的身体依偎在拓跋轩影的怀中,却渐渐感到了温暖不再瑟缩,也不再呻吟沉沉地入睡。

直到初晨草原温暖的日光照亮草原,拓跋雨渊跟着睁开了眼睛,而他看到的第一眼就是拓跋轩影那张如世外神仙一般的容颜,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已入了天堂故而看到了天人,但是随着拓跋轩影一声淡淡的“你醒了?”,再将他推出那温暖的怀抱,让他严重地颤抖了一下,再定眼看向眼前的拓跋轩影——他知道自己还没有死,有些眷念温暖地想要再靠上去,但终还是忍住了,细细看着拓跋轩影那张无论看了多少次也不会厌倦的脸,他苦涩地问:“你回到四皇兄的身边了吗?”

他在出征之前有人来报说拓跋轩影已走,又接到消息说拓跋日轩不再通缉他了,他便知道拓跋轩影又回到了拓跋日轩的身边!而此刻拓跋轩影默认的态度更确定了他的揣测,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拓跋日轩如此待他他还要选择回去?而自己又哪里比不上拓跋日轩!“为什么又要回去?四皇兄究竟哪点值得你如此为他卖命的!”

拓跋轩影抬头看了一眼似乎有些激动的拓跋雨渊,知道他的伤已经没有事了,而自己也该继续赶路了!“看来你已经没事了,我先走一步了。”

见他要走,拓跋雨渊突然一把拉住他,对上他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睛,最终没能沉住气地低吼道:“就因为他曾经让你干了他吗?”

没有想到如此粗俗的话会从拓跋雨渊的口中出来,更没有想到他居然会知道自己和拓跋日轩之间的关系,拓跋轩影整个人顿时愣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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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雨渊紧咬着苍白的嘴唇,倔强地看着拓跋轩影,这一刻,他看起来更像一个还未长大的少年,而非八面玲珑的七贤王。

拓跋轩影却无暇顾及这些,他震惊地问:“你刚才说什么?!”腰际间的软剑瞬间架在了拓跋雨渊的脖子之上。

拓跋雨渊对于他脖子上的冷剑却视若无睹,一双眼睛赤诚地看着拓跋轩影,苍白的脸上却有了一丝绯红,那一夜他听闻拓跋轩影受了重伤就悄然潜入去探望拓跋轩影,却没有想到竟会看到那惊人的一幕——拓跋日轩与拓跋轩影之间的结合他看得分明,他更是将拓跋轩影那如玉般的身子看了个透彻,而令他心慌的不是被自己撞到了这惊人的一幕,而是自己竟然对这一幕念念不忘,只要一想到拓跋轩影的赤身裸体他便面红耳赤!

从小到大,他虽贵为皇子,但是他的母亲教育他,他若要成为一个杰出的帝王必须舍弃许多,于是他压着自己的性子故装温和故装大度,也为此放弃了许多所谓的小爱,但是面对拓跋轩影他却怎么也不想放弃,他看在他的眼中如神仙一般却是他心中的魔障,他自然知道自己若想继承大统,绝对不能露出一丝的破绽,然而面对拓跋轩影他却做不到!他想要他!颤抖着手解开自己的衣扣,露出自己并不比拓跋日轩逊色的身驱,强迫自己开口说:“如果……如果我也让你……”

拓跋轩影微微有些错愕,对上他那双眼睛,那双眼里跳跃着的是如自己对拓跋日轩般的感情,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收回了软剑,帮他拉好衣服,低声地说:“对不起……”

拓跋雨渊狠狠地咬住牙而双拳紧握,面上更是一阵一阵地炽热,他感到了羞辱,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屈尊纡贵地去讨好一个人,如今甚至连尊严都不要了,而这个人却丝毫地不领情!“我有哪点比不上拓跋日轩的!”他不明白!

“你没有哪里比不上他的,但是他在我心中却是唯一的。”拓跋轩影难得坦诚地对他说道。

拓跋雨渊不禁对上了拓跋轩影那双眼睛,那里的柔情让他痴迷,然而却不是属于他的,他感到了挫败,脑中更是一片混乱!然而当拓跋轩影的眼睛突然变得凌厉起来的时候,他却猛地将自己的眼睛一遮,硬声问道:“你想消除我的记忆?”他平日里派出去的探子不是吃白饭的,而他也不是傻子,有些事综合在一起,虽然看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却是真实存在的,例如拓跋轩影有消人记忆的本事!

拓跋轩影又是吃了一惊,没有想到拓跋雨渊竟然知道自己会这么一招!其实他方才陡然变得凌厉却只是想着如何让拓跋雨渊不将自己所知道的说出去,他虽能消人记忆,却也只能消了那人一日之内的记忆,超过了一日他便无能为力了。只是眼前这位七王爷却十分不简单!他——绝对是拓跋日轩最大的阻碍!自己绝对应该在这个时候要了他的命!

又一次对上自己的软剑,拓跋雨渊只是冷冷地笑了一下,说:“你要是现在要了我的命对于拓跋日轩绝对没有好处!”

“怎么说?”

“此次我吃了败仗绝对不是因为我轻敌或是指挥不当,而是对方有汉人的帮助。”拓跋雨渊藏起了自己眼中的情愫,又变成了那个处世不惊的七贤王,想起那时伤他几个人,虽然作了匈奴的打扮还将面孔遮掩,但是身材和招式是骗不了人的。

拓跋轩影点点头,想起了自己半路上碰到的那些人,本来匈奴与鲜卑之间的兵力就在伯仲之间,只是匈奴人由于各部之间的矛盾十分大所以总体实力不如鲜卑强,但要是汉人插了手……这事就要变得复杂许多。

“想想也是,此次的战局虽然是匈奴先行入侵,然而我军之势却在于抵抗之余趁机吞并匈奴,汉人的那个皇太后是狡诈出了名的,她自然也能有所察觉,比起鲜卑一统北方的格局来自然是现在匈奴和鲜卑相互牵制要好些,退一步讲就算是匈奴吞了鲜卑,由于匈奴内部矛盾巨大比起大一统的鲜卑也要好对付许多。”拓跋雨渊分析着,先前倒是他低估了汉人,还以为汉人会中立隔岸观火而不会参与其中,现在这么一分析,这汉人自然是暗地之中帮匈奴了,这汉人精明之处就在于他们是暗地里的,他们没有任何的证据,再说汉人没有明目张胆地出兵,他们自然也不好与汉人撕破脸皮——毕竟这对他们也没有好处!

拓跋轩影看着拓跋雨渊,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给自己一个不杀他的理由,拓跋雨渊沉稳地继续说下去:“你应该知道这次出征的是我和四皇兄,一旦我死了,西南兵败,那么匈奴所有的主力都会压到西北,如此一来四皇兄的压力可就很大了,虽然四皇兄善战,但是你知道吗?此次匈奴人的兵刃有了大大地改良,短兵相接,他们的刀刃居然能够砍断我们的刀枪!”

说到这里拓跋雨渊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就算有汉人帮忙,匈奴的兵刃大为精进,但是他们的武器也不该差到这般地步,也就是说鲜卑之中有内奸,此人还在兵部身居要职!

拓跋轩影听得陡然一惊,没有想到匈奴人的武器会这么厉害,在战场上兵刃是差不得一分一毫的,纵然拓跋日轩再厉害也要靠底下的兵将,他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转身便要直奔北部!

“等等!”拓跋雨渊又突然叫住了他,凝望着他欣长而飘逸的背影,拓跋雨渊难掩迷恋地问:“你……为何要三番两次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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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轩影微微一顿,虽然没有回头,却淡淡地说:“因为你是日轩的兄弟……”他在救他之时确实有一点犹豫,但是那张神似于拓跋日轩的脸却让他无法拒绝,而一想到“他是拓跋日轩的弟弟”他更是没法拒绝,他没有办法不去联想到自己的那些兄弟。他知道自己如此的个性对于拓跋日轩来说是个害处,自己确实不适合呆在拓跋日轩的身边,可他还是自私地想要呆下去……

拓跋雨渊听得却是一愣,他突然仰天大笑起来,这真真正正是他此生听过最好笑最讽刺的话,他那些亲兄弟个个想要置自己于死地,而眼前这个人却因为自己是拓跋日轩的兄弟而救了自己,这样的解释怎么不好笑?怎么不讽刺?他真是眼泪水都要笑出来了!

他突然停下了笑容,怔怔地看着拓跋轩影不曾回头的身影,轻声地问:“你有兄弟吗?”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