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不轨之徒>第39章 “都别活了”

  昨天的情绪失控过后,时允趁着人去阳台接了个电话的功夫,什么东西都没收拾,把小区的门禁卡给许临熙放在桌子上转身就出了门。

  回宿舍后一个人闷在被子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问,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两天连课都没去上,隔天上午,陈彬和唐晓淇终是主动找到了时允宿舍,把人从床上拽了起来。

  “你在被窝里头暖蛋呢,给我醒醒。”陈彬拽着人胳膊将人硬生生拖起,闻到他屋里那股子味道满是嫌弃,转头吩咐唐晓淇去开窗户。

  时允把胳膊从对方的手里挣脱出来,背过身去躺倒在枕头上,很快,就听见陈彬在身后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跟这儿又绝食又旷课的,许临熙呢?他不管你吗?”

  “吵架了。”时允闭着眼回了一句。

  “为什么吵架?”陈彬走到床边,一把将他的被子掀开,语气带着命令似的生硬:“你给我起来,好好说。”

  时允躺在床上,烦躁地叹了口气,三秒过后,支着身子缓缓坐了起来,对着两人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不掺杂任何感情,脸上也没有表情,像台只会复述故事的播放机器。

  “我靠母子俩也真能做得出来。”陈彬听完时允说的话心里也跟着来气,扯扯嘴哼了一声:“我这还是第一次见鸠占鹊巢占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说完之后顿了顿,突然想起来:“对了,你手里不是还有许临熙的把柄么,他们母子都这么对你了,你还在那等什么?给人撂出来啊!”

  时允刚刚说话的时候唐晓淇原本安静地站在一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现在听见陈彬这么说,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看向时允:“陈彬说的是什么意思啊?什么许临熙的把柄?”

  陈彬呵口气,身子后仰靠在了椅背上,面露得意看了过来:“情人节那天晚上酒店开房,时允把过程全部都录下来了。这视频要是敢放出去,不说让许临熙身败名裂,时允他那后妈首先得没了半条命。”

  “当然。”陈彬说着还不忘提醒时允:“我还是建议你给自己的脸打个码,那母子俩不要脸,咱们还要呢不是?”

  他这边话音刚刚落地,唐晓淇却是提高声线看了过来,惊异地瞪直了眼睛:“你们怎么能这个样子呢,你们这么做是违法的!”

  他说着走到时允跟前蹲下,有些着急地摇了摇时允的腿:“你和许临熙不是前两天还去参加什么婚礼了吗?你还给我们秀你俩的戒指了。我看你明明是很喜欢他的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呢时允?你们真的没有在开玩笑吧?”

  唐晓淇在耳边吵吵个不停,搞得时允思绪更加混乱,一时间忍不下去,不耐地皱起了眉。

  陈彬见状将人拽起来站直,看着对方质问:“唐晓淇你脑子被雷劈了,这种时候不站在时允这边去帮着那母子俩说话。”

  唐晓淇气着反驳,也冲着陈彬呵道:“我这是帮理不帮亲,你们错了就是错了,不能一错再错。”

  说罢再次凑到时允跟前,抬手抚上他的肩膀摇了摇:“时允你听我说,你快点把那视频销毁了,别让任何人看见。以后咱就当没有这事,你还好好和许临熙在一起,你还……”

  “唐晓淇你没事儿吧你?”陈彬走过来在他脑袋后头拍了一下:你知道那视频是我废了多大的功夫……”

  “别吵了!”

  时允低头,将脸埋进了两手之间,缓了一会儿,小声道:“我现在很烦,都滚。”

  陈彬似是还不肯罢休,看他这个颓废的样子也不由得有些着急,紧跟着提醒他:“你老子马上就拉着那女的去扯证了,现在不是你该意志消沉的时候,你现在必须马上行动起来,让那母子俩……”

  “滚!”时允打断陈彬的话,冲着人大喊。

  看他这回是真的恼了,唐晓淇心里没底,往后退了退,之后拽拽陈彬的袖子示意他先走。

  陈彬叹口气,说了声:“行。”

  看向时允,一副怒其不争的眼神:“你倒是还向着那姓许的呢,哪天真栽他们母子手里了有你在被窝里哭的时候。”

  之后没再多留,转身拉着唐晓淇往外走,连门都没想着给他关。

  时允坐在床边一个人安静地待了会儿,喘口气站起来,原想着去把门闭上。

  这时,枕边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拿起一看,原是许临熙发来的信息。

  简简单单六个字,背后却好像藏着千言万语说不清道不明的话要讲:【回家,我们谈谈。】

  家里的密码锁录着时允的指纹,他打开门走进去,看见许临熙就在沙发上坐着,面前放了两杯水,盛水用的杯子还是之前自己用一个吻向店家讨来的情侣马克杯。

  听见门边的动静,许临熙转头望过来,眼底的神色如往常一样平静,眉宇间看上去却有些疲惫。

  时允换了鞋走到沙发边,默不作声在人身边坐下来,谁都没有先开口,氛围就这么一直尴尬地僵持着。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靠枕的距离,不知为什么,时允突然觉得现在这一幕看上去真的很讽刺。

  就在短短的几天之前,许临熙还抱着自己在这座沙发上没日没夜疯狂地做/爱,现在一转眼,两个人竟是已经到了这步相顾无言无话可说的境地。

  世事无常这句感叹,有时候真的不是说着玩玩的。

  时允正沉思间,许临熙忽然出言打破了平静,开口就戳到了时允的痛点:“我知道你母亲的过世给你带来很大的打击,你阻止你爸再婚也有自己的理由。”

  他声音放得很低,说着顿了顿:“可是这件事情从本质上讲也只能遵从当事人的意愿。”

  “时允。”他道:“我们现在的争吵其实是没有意义的。”

  时允将他的话听进耳朵里,脑子里的想法却是完全在背道而驰。

  他知道自己执拗,并且陷入了一个可怕的怪圈绕不出来,但他不觉得这样有问题,毕竟要论起错,时长荣和许艳萍才是错得更离谱的那个。

  双目愣愣望着前方,他低声发话,看上去像是完全没把许临熙的劝解当回事:“他们还没领证,现在阻止还来得及。”

  许临熙叹口气,望过来的眼中透着无奈,缓了缓,说的却仍然是那句熟悉的话:“这不是我们能够左右得了的。”

  “怎么会左右不了?”时允回神,凝着眉瞬间看了过来。

  如果说人方才是木讷着的,现在总算能看出点情绪上的起伏,回话时还带着近似于偏执的倔强:“方法我告诉过你的,你自己不愿意罢了。”

  他说着顿了顿,问许临熙:“我们两个现在是什么关系?”

  许临熙没有回答,时允望着人嗤了一声,凝眉苦笑,眼底甚至带着点凄凉:“就算不说我愿不愿意让时长荣再婚、不说我妈的房子,还有另一个问题在这摆着。”

  “我们马上就要变成法律关系上的亲兄弟了,你就没有想过这一点吗?”

  时允话里带着深深的无望:“我们两个谈恋爱,他们结婚,加上王婶这个家总共就五个人,关系得乱成什么样子啊?”

  在时长荣再婚这件事情上,时允阻止的主要原因虽然是因为母亲,但他现在所讲的也确实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两个人在一起确定关系很简单,谈恋爱也可以全凭脑子一热,但若是想要更长久的未来,别的不说,光是“拟制血亲”这四个字,就足以让他们背上沉重的枷锁,甚至是这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的冷眼和骂名。

  他以为许临熙是没有想过的,可谁知听见这话,对方却是缓缓收敛了神色,眉眼忽然认真了下来。

  “我爱你。”他道:“但这和他们要结婚的事并不冲突。”

  “我们的关系永远不可能得到法律的认可,那就让法律去约束他们。”

  “那我们呢?”时允问:“法律不会说什么,那别人的闲言碎语呢?你真的要跟自己的弟弟上床,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一辈子吗?”

  “哪里不明不白了。”许临熙沉着眸子看过来,眼中透着疲惫。

  他说:“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藏着,只是现在还不是可以摊牌的时候。等到时机成熟了,我会开这个口,无所谓外人怎么说。”

  “无论是我们的性别还是关系,只要在一起就注定要面对别人的闲言碎语,在这一点上,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

  见人低着头不说话、似是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字句,许临熙心中了然,忽而极其无力地笑了笑:“时允。”

  他道:“害怕面对未来的人其实不是我吧,是你自己。”

  从许临熙家出来的时候,时允把大福也一并带上了。

  说不清为什么,就像是看到天上有乌云会下意识跑出去收衣服一样,他的潜意识在告诉他,出了这档子事,许临熙的家,无论是自己、还是自己的狗,恐怕都待不了多久了。

  不能把大福送回别墅,就只能把它先放在了寄养机构。

  跟管理员互相加了微信,时允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好巧不巧,外面刚好下起了毛毛小雨,并且有逐渐转大的趋势。

  时允没有打车,在街上漫无目的走了一会儿,不多时,兜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拿起来一看,一个陌生的号码,还是个座机。

  本以为就是个垃圾广告,结果接起来一听才发现原来是母亲下葬的墓园打来的。

  对方声称自己是园区的工作人员,因为联系不到时长荣先生本人才将电话打到了时允这里,说话的语气很是客气。

  时允调高了手机听筒音量,问对方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那人对着时允认真解释:“时先生的助理上个月有亲自来过一趟我们墓园,说是你们家属这边已经商量决定把蒋淑媛女士原先的双葬墓改迁到新区,换成三葬墓。”

  “现在相关的一些手续已经办好了,我们这边想跟咱们家属再确认一下,迁墓碑的事情看看放到几号你们时间会比较方便?”

  母亲骨灰当年下葬的事是时长荣手下的人一手操办的,选的是当时市区周边风水最好的墓园,除了放置母亲骨灰盒的墓道外,时长荣也给自己百年之后预留了位置,故而直接一步到位买成了双葬墓。

  现在冷不丁地突然要迁地方,还要换成三个人的合葬墓,其背后的意图时允根本不用问,简直一目了然。

  捏着电话的那只手陡然收紧,时允压着火,问对方:“时长荣助理说已经跟家属商量好了吗?他跟哪个家属商量了?”

  听出时允语气中的怪异,对方一时拿不准这件事情到底应该由谁来处理,也怕自惹麻烦上身,故而拖着尾音“这……”了一声。

  察觉到对方的犹豫,时允接话:“我是蒋淑媛的儿子,我有权知道与我母亲迁坟一事所有的相关事宜。”

  “我别的不多问,就问一件事。”时允紧拧着眉心:“他们说要改成三葬墓,墓碑上必然要多一个人的名字。”

  “多出来的那个名字叫什么?”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本还在迟疑要不要说,见时允这边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似是决心要追问到底,这才“嗯”了一下,小声道:“叫……许艳萍。”

  “好的谢谢。”

  时允的回复给得干脆利落,嘴角微微勾着点不达眼底的笑,隐隐泛着凉意。

  电话挂断以后,时允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刚刚与那人不到5分钟简短的对话,站在凛冽的风中,独自消化着,脸色难看,像具不会动弹的尸体。

  几天之后将会迎来时长荣的大日子,他要去民政局领证,要把那女人娶进家门,不但纵容她换掉母亲原先留在家里的东西,还要把母亲的墓碑迁出来,把她自己的名字加进去。

  甚至连母亲生前留下来的房子,也要一并夺去。

  时允不清楚她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能让时长荣像中了邪一样心甘情愿看着她作妖,为她把事情做到这一步。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女人看上去性子温婉人畜无害的,实际上却是比时长荣之前所有交往过的对象都要厉害。

  “许、艳、萍。”

  时允心里默默念叨着这个名字,眼底的眸色却是越变越深,逐渐透出一丝凶狠的凌厉。

  时长荣和这女人联起手来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挑战自己的底线,而许临熙也是不逞多让,他的心里就只装着他那个虚伪的妈。

  如果自己的退让最后换来的就是这个结果,那么与其忍着,倒不如干脆一点做个了断——大家都别活了。

  时允这么想着,手里的手机却是被握得更紧,像是在刻意提醒自己还剩下多少筹码似的。

  比如说——那段已经被剪辑好,却还未来得及放出去的视频。

  天空中的雨越下越急,不少路人已经纷纷撑起了伞,没有带伞的也就近躲到了商店的屋檐下暂避,只有时允像个木桩一样,从始至终杵在那一动不动,任由大雨打散了额间的发丝,豆大的水珠顺着鼻梁一路滑至下巴,滴在自己沾了泥的鞋尖上。

  就像自己这已经烂透的人生,如果注定了无人撑伞,那就索性什么也不管了。

  让暴风雨,更猛烈地打在自己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