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孔雀鱼>第六十七章 控制欲

  卢承信无声无息地“意外”死亡了,他那个游手好闲的长子也被整了个半残,卢承信到死都不不愿相信林舒君没有兑现他的承诺。林舒君很快就知道了卢承信的死讯,他冷笑一声,明面上这件事没有卢从景的参与,像是一场意外事故,但是他怎么也不相信卢从景没有插手,不然怎么会死相如此凄惨呢?

  本质上这是一种行刑。

  卢承信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不然也不会铤而走险要依靠他的支持来对抗卢从景,缺少对于自己实力的清醒认知,且行事鲁莽,不过这也可以侧面说明,他一定会把他知道的事情说给卢心尧听。

  从现在的结果来看,风平浪静,那也就意味着卢从景以一种方式“安抚”了卢心尧。那会是什么?他是否知道了真相?如果是,那现在是没有撕破脸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还是说卢从景编了个故事骗他?

  林舒君并不意外现在的形势,他并没有对这三言两语报以极大的期望,他还在排查当年涉及此件事的人,他需要强有力的证据——

  就是那种只要摊开了就能击垮一个人的铁证!

  心里总是惦记着当年的事情,卢从景有好几夜没有休息好,等到卢心尧身体情况好一些,他随便找了个借口说他有个事情要忙,回了主宅。

  他进到书房,确认关好门以后,拨通了电话:“当初阿尧出生时那家医院的东西都清理过,对么?你们再去核对一遍,任何人、影像资料都不能流出来,尤其是不能让他知道,听清楚了吗?如果不能保证当事人这辈子都不说出来,就杀了吧。”神情非同一般的冷酷,他已经下定决心不会让卢心尧知道任何一丝信息。

  做完这件事他竟感觉如释重负。

  这件事本不该叫他如此备受煎熬,这算不上他做过最狠毒的事情,甚至留下自己二哥的孩子这样斩草不除根的行为都显得有些妇人之仁,更不必提他还爱那个孩子。卢从景愣了一下,又细细咀嚼了一下,这个念头如同带有甜香的毒气蔓延到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拉开抽屉,点了根烟,焦油的刺激性气味和尼古丁麻痹神经的双重作用下,才能继续思考。明明爱他,为什么又不愿把财产交给他?为什么要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签署财产转让协议?

  卢从景,你能骗得了别人但是你却骗不了自己。

  你必须承认,因为爱他所以才有恐惧,你比任何人都害怕他离开你。你已经在潜意识里作出了选择,你可以为他提供优渥的生活和奢靡的物质条件,但这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下,他要依赖你,要依靠你才能生活,你甚至吝惜于把任何钱真正放到他手中。

  他听到内心的自己辩驳说,过去的十几年都这样过来了,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卢心尧已经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他用了十八年亲手把他养大。那是属于他的孩子。他会一直对他好,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卢心尧都要怀疑被绑架的不是他,而是卢从景了。在医院住到了各项指标正常,在没有别人强行压到水里不能呼吸的情况下,卢心尧甚至都不恐水,可能是因为当时他笃信卢从景会来,并没有惊惶到那种地步。但是当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健康,提出想要去上学,卢从景却拒绝了。

  “不行,阿尧,你在家里再好好养养,我不放心。”

  卢心尧穿着宽松的居家服站在书桌前,卢从景在看一份勘测地图,上面标注了很多黑色的三角以及白色的圆圈,旁边没有注释,他写的批注也像是摩尔密码,需要经过固定的解码过程才能知道想要表达的含义。

  卢心尧辩解道:“但我已经好了,没有哪里不舒服了。”

  他忽然意识到他同十五六岁时的区别,如果在那时候,卢从景说这样的话,他不会有任何相左的想法,会非常柔顺地听从卢从景的意见;可是这些年来,卢从景待他宽松,他认识了自己的朋友,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觉得自己有能力也有分寸照顾自己的身体,他不能一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凡事都要经过卢从景同意。

  看到卢从景真心实意的担心,卢心尧还是让步了。如果他是卢从景,看着他被人绑架、住院,他可能心里也会这样不好受,这么想想,他又心软了,觉得这样带有一点强制意味的关心也并不是没有缘由。

  他在主宅的生活无趣到了极点,尤其是因为呼吸道脆弱,卢从景甚至都叫人把肖邦抱走了。卢心尧无聊的时候就在想,十三岁那时是怎么熬过这样漫长而苍白的时间,除了卢从景,他什么都没有,现在他还可以和诺恩、灿星聊聊天。虽然因为有时差,一天只有很短暂的一段时间,诺恩能够回复他的消息;而到了年底,灿星忙着参加活动,要两三点收工以后才顾得上简短地回上一两句。

  卢心尧发自心底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可是卢从景不知道。

  他在努力克制自己日渐膨胀的控制欲,事情压在心底,所以偶尔会在夜半时分惊醒,不想让卢心尧出门的想法愈演愈烈,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到找个无关紧要的理由把他关起来。这个想法仿佛是童话故事里有毒的苹果,时刻引诱着他付诸行动,只要卢心尧犯了个小错,不需要致命,他就有理由这么做。但他还葆有一丝理智,用了十足的自制力克制自己这样做的冲动。

  这样也可以解释卢心尧在准备回学校那天面对几位保镖时的错愕,他有些吃惊地说:“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陪你上学。”

  卢心尧压了压火气,“可我只是去上学。”学校里非常安全,他所有的不安定因素都是源于他姓卢。带着这么多保镖实在是太过招摇,他不想因为这个大出风头。

  他以为他这样说能让卢从景放心下来,没想到他只是思量了半晌说,让他们不出现在卢心尧的视线里。

  卢心尧深吸了一口气,思考应该如何和卢从景表达他并不想要这样,这等同于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尤其是他没办法对此毫无察觉,这么多人的眼睛盯在他的身上,他都不能和同学起冲突,不然就会被汇报到卢从景那里。他之所以这样清楚,是因为卢从景在他读文理学院的第一年就是这么做的,那时候尚且可以忍受,但是现在几乎是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他不需要在与人交际的时候随时有个人帮他出头。他没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和普通人建立正常的社交关系。

  “有他们在我没办法正常上学。”卢心尧尽可能地让自己听上去和往常的语气一致。

  “不行。”

  冷硬的拒绝。

  诧异过后,卢心尧冷了脸,退后半步,“我不需要。”

  卢从景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他试图抽出来,但抓住他的那只手富有力量没有给他机会,抬眼时看到卢从景狠戾的眼神,骤然一惊,却不害怕。两个人在这个问题上针锋相对,没有人让步。现场一下子气氛紧张起来,像是一个扰乱的磁场,磁暴接连不断,围观的人生怕殃及池鱼,保镖毫不怀疑卢总会在盛怒之下拧断小侄子的手腕。

  正当他们都以为卢从景会直接把卢心尧拖回房间的时候,卢从景却高高抬起,轻轻落下,松开了抓住卢心尧的手,还颇为温柔地替他整理了领子,柔声说:“阿尧,我很担心。”

  卢心尧手腕还有刚刚握着留下的红印,沉默不语,态度却和缓下来。卢心尧吃软不吃硬,如果卢从景硬是要这么做,他有可能会和卢从景吵一架,但是像是这样怀柔政策地同他商量,他就觉得没有方才那样难以接受。

  在飘摇的树叶风声中,卢心尧的眼神晦涩难辨:“昨天和今天并没有什么不同。”他这话意有所指,是说他并不觉得因为这样一次绑架就值得这样大张旗鼓,如果是冲着卢家来的,无论他带不带保镖都没有什么区别。

  但潜意识里也清楚,他所向往的自由太过脱离实际,在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情况下,他没有办法拒绝卢从景。或许说只要他还在卢家,他就不可能有一天是真正自由的。

  卢从景说:“等到了春天就好了。”

  卢心尧把他的话理解为一种时间期限,按照卢从景的说法,他只需要忍受一两个月毫无自由的时间。这并不是一种长期存在的状态。

  卢心尧勉强点点头,卢从景领着他回房间给手腕上了药,这件事就此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