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戚还没弄明白穿着打扮和死有什么关系时,就已经被几个人推了进去。
等进了室内,姜戚注意到几人像是松了口气,随后开始分工。
姜戚头顶的黑袍被取下,两人拿着黑绷带开始缠绕他的长发,一人在裹着他的脖颈。
栀子紧盯着被重新打扮的姜戚,外露的眼睛里透着认真的光芒:“就算你被玫瑰刺扎傻了,也不该连最基本的生存法则都忘了啊。”
“生存法则?”
见姜戚面露疑惑,一旁裹脖颈的风信忍不住用力,直到听到咳嗽声,才扯松了点。
迅速包好后,风信说:“你真的不知道?完了,本来还想问你怎么会在外面,现在完了,估计除了女王,谁都不知道真相了。”
见她们面面相觑,姜戚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夏雪给姜戚包好头发,重新盖上头顶的黑袍,才缓缓说道:“生存法则就是,我们女性要想不受伤害,就得将浑身上下都藏起来。”
“你刚刚头发没藏好,要是出了城,是很危险的事。”风信说着,把他的帽檐又往内收紧,“这样才安全。”
为什么要把浑身藏起来?发丝有什么危险的?
姜戚想了好一会儿,决定先说出生存法则前中的第一个关键词。
“我……”他确认了下,自己的嗓音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后,才慢慢说道,“我不是女性。”
因为自己身上的伤多半的手臂和小腿位置,再加上夏雪等人治疗都在脖子,所以没在第一时间发现。
姜戚是这么认为的,也准备解释误会:“谢谢你们帮助了我,花之城的着装要求我也会照做,但是我不是女性。”
风信最先质疑:“你怎么可能不是女性?”
姜戚挠了挠头:“因为……我有喉结?”
“女性也有喉结明显的。”栀子说,“你是长发。”
“你有洁白的皮肤!纤长的四肢!”
“脸长得漂亮。”
姜戚听着几人的补充,只能干巴巴说:“男性也有留长发的,还有……”
“不,他们不会有。”夏雪打断了他的话,“世界的法则,只有女人才有这些特征。”
“世界的法则,怎么这么多法则……这些都只是表面特征,难道就没有意外吗?”姜戚说完后,头又开始疼了。
夏雪笃定地说:“没有意外。”
“而且你还有宝珠。”风信说,“只有女人拥有宝珠。”
“宝珠?”姜戚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了。
茉莉把手放在脖子正下方一寸的地方:“这里,是宝珠的位置,你的宝珠很漂亮。”
姜戚摸到一样的位置,发现锁骨的位置竟然真的有块凸起,但之前自己洗澡时却没见过。
夏雪解释:“宝珠平时没法被看见,但是同样拥有得宝珠的人能感受到。”
风信补充:“你的宝珠里盛满了爱,虽然我们看不见,但却可以感受到,要不是因为感应到了,我们也不会夜晚跑去玫瑰花丛救你,毕竟晚上出门可是禁忌……”
“风信。”茉莉连忙捂住她的嘴。
风信支支吾吾,扯开手:“做都做了,还怕说吗?再说女王现在也不在城中,就算说了也察觉不到。”
姜戚摸着那块拇指大小凸起的位置,情绪复杂,因为他的确有所谓的宝珠,而且这个东西给自己的感觉,非常重要。
难道自己认知中的男女是错误的,就像风信所说,他已经被刺扎傻了?
在想到这种可能后,姜戚的头也停止了疼痛。
风信扶额:“我们也是第一次救被玫瑰花刺伤却没死的人,没想到竟然连基本常识都忘了,而且还会以为自己是男人……天呐,你要是男人,早就死那里了。”
“风信,你再乱说,我就要行使代理城主的权利把你关进去了。”夏雪明显不悦,“我们是在正常的时间出去,在采药的地方发现她的,对吗?”
风信低下了头:“……是。”
姜戚听出了风信最后那句话的情绪,是厌恶之情,但夏雪却不让她们提及。
为什么?
眼下有太多的疑问,可是姜戚却不知道该从哪处开始了解。
夏雪重新看向姜戚:“你还记得些什么?”
“我记得我的名字,我叫姜戚。”
“姜戚……”茉莉小声念了遍,“我不记得有叫姜戚的花啊。”
栀子问:“难道是跟夏雪姐一样,是取了一半的名字?”
茉莉:“那她的全名叫什么?”
“我……不知道。”姜戚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是不是取自花了,除了名字和性别,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什么玫瑰花丛,男人女人,生存法则……他脑中完全是一团糨糊,只要他再仔细想下去,就会再次头疼。
姜戚捂住了头,总觉得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东西,比性别更重要。
夏雪握住了他的手,凉意顺着掌心传来,头疼症状也随之缓和。
“我好多了,谢谢。”等姜戚出声,夏雪才收回了手:“只有女王知道所有花的名字,如果好奇,就等女王出来后再问,眼下要紧的是,你一点都不记得自己来自哪里,又为什么进入玫瑰花丛了吗?”
姜戚摇摇头:“不记得。”
栀子叹气:“我们的治疗程度也只能做到减缓伤痛了,玫瑰刺的毒恐怕也只有女王才有可能有办法。”
风信啊了声,有些担忧:“可是如果找女王,我们的事不就暴露了……”
“之后再说吧,女王闭关出来还要很久。”夏雪语气平缓,”至于姜戚,现在也只能在花之城工作,但是她连生存法则都不清楚,出门恐怕会有危险。”
“放心,我们会教她基本常识的。”
“在没明白生存法则前,坚决不让她出门!”
于是,接下来好一段日子,姜戚都被热心的姑娘们教授着关于这个世界的基本常识。
而姜戚也终于对这个世界有了些认识,比如,身上的绷带和斗篷是为了保护身体不被黑暗侵蚀的。
一旦陷入黑暗,她们就会遭遇生命危险。
那天发现姜戚的时候,夜色将至,救完他后就已经彻底陷入黑夜。
黑暗不一定会夺走生命,但被夺走生命的人多半都在夜晚,因此为了避免,城主要求,她们在天黑之前就要进城。
为了救姜戚,她们已经落入过黑暗,好在没出什么事,只是也违反了城规。
夏雪劝诫:“但我们不能抱有侥幸,无论何时都要穿着整齐。”
至于为什么白天也要这样穿戴……因为阳光底下就是黑影,哪怕是叶片大小的影子,和黑夜有着同等威胁。
所以,她们必须连一根发丝都得仔细包好,绝对不能被阴影吞噬。
“不过你也不用太害怕,至少城里的阴影是安全的。”风信从绷带中扯出一条缝隙,迅速往嘴里灌了杯茶,“这么热的天,躲在房屋的阴凉处还是很舒服的,就是还有点闷。”
姜戚腹诽,四周被房子挤满了,当然会闷。
第一次走出时,他被拉着在房子间来回穿梭,好不容易才从某两座房子间的窄巷穿过。但凡再胖点,都没办法穿过去。
然而对于这样的出口,栀子却说他不懂,这样的出口才更安全。
总之,尽管姜戚不明白黑暗中有什么,也还是逐渐了解并且适应了这个世界的法则。
姜戚住的房间是一开始就多出来的,城中经常会救助一些无处可去的女性,这些房子就是为她们准备的。
三天时间,姜戚和城中的人一起工作,脑中也不再一片混沌。
(挪)“你怎么还是包不好头发。”风信为他重新裹好,语气忧愁,“你这样没办法出去采集。”
姜戚不以为意:“包好再出去不是一样吗?”
风信觉得他有些没心没肺:“万一在外面又乱了怎么办?”
姜戚说:“那不是也有你们吗?”
风信气急,栀子却安慰道:“好了,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你当真要去外面砍木头?”
姜戚认真回答:“我想加固房子,万一刮大风就麻烦了。”
“根本不会有大风……”
风信嘟囔了两句,就被栀子打断:“好吧,我会跟夏雪姐申请,只是你出去后要跟紧我们,不要乱跑。”
“好。”姜戚连忙道谢,他终于能建房子了。(挪)
这几天,他什么关于自己的事都没想起来,姜戚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闲下来就会有树枝搭房子,只有这样才能获得片刻安宁。
然而就算他搭房子,脑海里也总有个模糊的声音,似乎在与自己对话。
但是实在是太模糊了,他什么都没听清。
而且树枝搭建的也不能算是房子,只是个一吹即倒的架子。
所以姜戚想要建房子,可是城中没什么可供砍伐的树,只能出城采集。
于是他只能和夏雪申请,后者的意思是,如果风信和栀子能同意,就让姜戚跟着大队伍一起出去。
(这里)
出城前,栀子和风信再次检查了遍姜戚的着装。
风信叹了口气:“明明都包好了,为什么我还是觉得不安呢?”
栀子却显得淡定很多:“现在是白天,等会儿采集的时候,只要不隔太远就没关系。”
姜戚也跟着安慰:“我不会走太远的,放心吧。”
风信提醒:“就算分散了,你也一定要小心,不能让人抢走你的宝珠。”
“好。”姜戚其实还是没看到自己身上的宝珠长什么样。
姜戚对这个世界的所有事情都毫无印象,就像他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一样。
只是这些话不能和任何人说,直觉告诉他,一旦开口就会招来横祸。
他只能先试着通过建房子的方式去试探,看看自己脑海中的声音会不会清晰。
一行人裹得严严实实从城中出发,哪怕大家都是相同的打扮,也能看出姜戚与其他人的不同。
姜戚的身高实在太过显著,城中其余人暂时还不知道他的存在。
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注意,夏雪让姜戚三人排在队伍的最后。
花之城在山上,然而周围却没什么树木,整个城市被高耸的城墙隔绝在外。
要想采集就得下山,而随着她们走出城的那一刻,队伍中的女孩子们也不再交谈,所有人都收拢自己的帽檐,静悄悄朝东边的山头走去。
直到抵达一片直耸的树林间,众人才停下。
夏雪清点了遍人数后,才说:“采集好后,以之前分好的队伍一起回城,记住两点。”
“一,不要独自行动;二,一定要在天黑前回城,夕阳是最后的回城讯号。”
姜戚觉得这话意有所指,一抬头,发现夏雪果然是对着自己说。
在确认姜戚回应后,夏雪从袖子里拿出巴掌大的圆球,她转动几下后,圆球变成镂空花纹,从里面冒出了粉色浓雾,很快就遍布树林。
“好了,诸位万事小心。”
夏雪的声音变得空灵,像从极远处飘来。姜戚感到自己手臂被拍了拍,身旁的风信说:“走了,别傻站在这。”
三人为一队,要采集的是蘑菇,但因为姜戚想要木材,二人决定让姜戚先去找木材,再与她们汇合。
栀子递给姜戚一个拇指大小的圆球,看上去和之前夏雪手中的差不多:“万一遇到危险,你就打开这个,只要站在雾中,我们就能找到你。”
“你要找我们也是一样,只要想找到我们,就能见到。”
姜戚接过圆球,听完嘱咐后才和俩人分别。
他没有随便开始砍树,而是在林间游走,辨别哪些树是能再生的,且适合用来加固。
很快姜戚就找到了树木,他从背篓中取出斧头,砍完后开始分割方便带走。
等他分割完成,姜戚转身发现原本的树桩变为了棵新树。
姜戚:“……”他虽然能感觉到树会再生,但是这个再生速度不太正常吧?
他摸向那棵树,树皮粗糙硌着手心,这棵树是实实在在的,并不是幻觉。
什么情况下,树才会生长那么迅速呢?
姜戚脑中闪过一丝猜测——“这个世界是假的”。
可很快他的头就开始痛起来,痛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随即姜戚叹息:“怎么可能是假的,难道这么多人,都生活在假地方吗?”
树木瞬间再生的事情就这么被忽略,姜戚把木材捆好背身上后,就准备去找栀子等人汇合。
他按照栀子的方法,开始在雾中穿梭,然而走了十几分钟也不见其他人的踪迹。
姜戚明白应该是自己哪里没做对,于是放下木材就地休息,还没等坐下,雾中就传来了惊声尖叫。
是女人的叫声。
在这里的只能是花之城的人,姜戚连忙拿起斧头朝着尖叫来源跑去。
好在这次他没有迷失在雾中,很快就看到了黑袍的身影。
黑袍似乎被推倒了,死死坐在地上抓紧自己的斗篷,身下是大片的树荫。
而黑袍的对面是一团人形黑泥,一边发出“咯咯咯”的怪笑,一边朝黑袍人伸出手。
姜戚见状朝着人影先行甩出斧子,本以为斧子会穿透那奇怪的东西,没想到竟然实实在在扎了进去。
黑泥开始嚎叫扭曲,离人远了点,姜戚也趁此拉近距离,伸出手拉出黑影中的黑袍人。
退出阴影的黑袍人身形颤抖,她反手握住姜戚,催促:“快跑。”
斧头快要被黑泥拔出,姜戚微眯眼:“你先跑。”
迷雾中姜戚看不清楚黑袍人的眼神,但他能感受到对方的担忧。
“我没事,你再不跑谁也跑不了了。”姜戚的话语点醒了黑袍人,对方立马动手朝雾林深处逃去。
与此同时,斧头也完全从黑泥肩部脱落,不明物体重新恢复行动,开始朝姜戚蠕动。
对方行动虽然缓慢,然而原本那片笼罩在黑袍人身下的阴影却迅速循着姜戚而来。
大片的阴影停留在姜戚脚下,姜戚动作停了下来。
姜戚看着底下这片有意识的影子,对方除了停在脚下后,没有任何动作。
难道这片阴影只是用来定位?
在姜戚还在思考这片阴影的用处时,黑泥已经“桀桀”笑着来到了他面前。
黑泥的手中还拿着那把斧头,然而对方却并没有用斧头伤害他,而是像之前一样伸出了手……
他垂眸,看着对方的手朝着自己锁骨之间的,那里是夏雪她们说过的宝珠位置。
原来是夺取宝珠。
“就这么点手段吗?”姜戚轻笑一声,顺手夺过对方的斧头,再次看向黑泥肩膀的位置。
黑泥再次哀嚎起来,地面上原本的黑影全部缩回它的身体,姜戚手持斧头,没有继续逃走。
正当他准备再次挥动手中的斧子,对面那滩黑泥突然发出刺耳的声音。
然而姜戚竟然听懂了对方说的是什么,它说——
「你不是女人。」
姜戚停下了动作,他并不担心这是对方转移注意力的手段:“你怎么发现的?”
「你是怎么进入美杜莎之城的?」
姜戚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微微皱眉:“美杜莎之城?”
「美杜莎的故事你没听过吗?美丽的女性蛇妖,一旦看到她们的眼睛就会石化。」
“我可没见过什么蛇妖。”
「那些都是为了防止外人直接对她们讨伐造成的幻象,实际在美杜莎之城有几大怪异的现象,你可以看看是否有这些。」
从黑泥的身体中吐出一张泛黄的纸张,姜戚伸手接过,大致扫了两眼,才重新抬眼看向这坨不明的黑泥。
哪怕看不清对方的脸,姜戚也猜到这团黑泥正兴奋地盯着自己。
他的表情毫无变化:“你告诉我这些事想干什么?”
「美杜莎之城的城墙很坚固,如果我们能突破城墙,就能一举歼灭这些蛇妖。」
「你是第一个进入美杜莎之城的男人,只有你可以帮我们。」
“你想让我开城门。”姜戚收齐纸条,裹满绷带的手重新握紧斧头,“可惜了……”
「可惜什么……你干什么!」
姜戚收回挥空的斧子,语气轻缓:“可惜我不信任你,连你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帮助你。”
「我和你一样都是男人!」
「你现在看不清我的样子是中了幻术!你不信可以先去仔细观察纸上的事!等你看了,你一定会明白的!到时候,再来林子里找我!只要有阴影的地方都可以找到我。」
对面的黑泥一边躲闪一边劝说,然而因为对方离远了些,声音也慢慢变得不再那么清晰。
对方没有任何攻击行为,看上去是真心想和他合作。
姜戚冷哼一声:“听上去更像是怪东西了。”说着手中的斧子再次挥过去,这次对方的脚底再次冒出大片阴影,只是这次阴影没有冲他而来。
一道尖细的哨声后,姜戚看到黑影中出现了另一道黑泥状人影,只是对方的身形明显比之前那坨黑泥高挑不少。
对方一伸手,挡住了姜戚的攻击,直接夺走了斧头,利落的身手和另一坨黑泥简直不像一个物种。
姜戚见状直接动手,黑泥连忙回击,竟然和他打了个来回。
另一边的黑泥突然开口。
「来人了,快走。」
「关于我说的事,你好好想想。」
与姜戚对战的黑泥重新落入了阴影中,两团黑泥就这么在他眼中消失。
姜戚看着对方消失的位置,若有所思,后面出现的那团黑泥,为什么每次碰到对方的身体时,自己的胸口都会发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