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灼摸了把后颈,颇有点自讨没趣的无聊。
林风裁打车回到家。
他独自一人呆在家里,过回了穿书前独身的日子,每天看书写剧本,倒过得充实。
期间,林嘉川和他通过一次电话,电话上,林嘉川告诉他自己一切都好,就是很想哥哥。
林风裁已经习惯了林嘉川对内心感受的直率表达,笑着说自己很快就去夏家看他。
挂了电话,林嘉川的一切安好让林风裁倍感安心。
第三天晚上十点钟,他刚要上床休息,忽然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下床后走到猫眼前观察,只看到门外人修长的颈线,以及脖颈附近的一圈绒毛。
“谁?”林风裁问。
外面的人却不答,又敲了敲门。
林风裁是不缺耐心的人,执着的又问了一次,并说明:“如果您不说话,我也许不会开门。”
沉默几秒,门外传来一声嬉笑,语态轻松:“开门吧,我来看看我的救命恩人。”
梁灼的声音。
林风裁垂着脖颈,手扶上门把。
他知道,和梁灼的事必须有个了断,否则这人总要来纠缠自己。
绿色的防盗门被缓缓打开,梁灼上身麂皮外套,下身黑裤皮靴,正站在门外对他施展笑意。
这笑容是他惯常会有的,三分不屑,七分玩味,仿佛整个世界在他的眼里不过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而当这目光来到别人的身上,任谁都会感到几分不适。
林风裁克制住重新关上门的冲动,礼貌道:“请进。”
梁灼的皮靴跨进门槛,步态悠闲,有如在自家漫步。
他先将客厅巡视一遭,转过身,“够简陋的,需要换个地方住吗?”
林风裁说:“谢谢梁总的好意。”
潜台词是不需要。
梁灼挑眉,坐在了沙发上,老旧的沙发照例“咯吱”一声。
“呦,”他怪模怪样的说,“我还没坐过会叫的沙发。”
林风裁修养极好,依旧礼貌,“委屈梁总。”
梁灼是不知道见好就收的。
他在沙发上坐定,长腿交叠,宽阔的肩膀倚着靠背,姿态潇洒随意。
“我当真好奇,林先生应该宰了徐函虎不少钱吧?虽然大部分都还债了。怎么?现在连换张沙发的钱都拿不出来?”
言语间将林风裁的近况知道的一清二楚。
尽管深谙梁灼调查自己的事,但是听对方这样光明正大的说出来,林风裁再好的修养也难以维持。
然而他知道,对梁灼这种人,他越是激你,你越要稳住气,便以寻常语气道:“梁总,随意调取公民的隐私是违法的。”
“抱歉。”梁灼说,“我只是想了解我救命恩人的真实需求,好施以援手。”
说罢又惋惜一句:“可惜人家屡屡拒绝我。”
林风裁十分清醒:“梁总帮助人是需要报酬的,我给不起。”
梁灼会心一笑:“原来你担心这个啊。”他轻轻活动手腕,散漫无畏,“救了我的命,被我找上门求报恩,却三番五次的拒绝我,我该说你是热爱奉献,还是故作清高?”
最后四个字,他咬字极轻,林风裁却从中听出点寒意。
林风裁打量着梁灼,对方的多疑刷新了他的认知。
他淡笑,“梁总,当时夜深人静,您那双眼睛着实吓人,我难免想到了农夫与蛇的故事。”
“吓人?”梁灼像是在细细琢磨这个词语,随后在林风裁的注视下,起身,脸上挂着笑意向林风裁缓缓逼近。
林风裁不解其意,对方却突然弯腰,极具侵略性的脸猛然放大,“现在呢?还怕吗?”
林风裁克制住下意识后退的想法,冷静的凝视他近在咫尺的眼睛,看到这双眼藏在轻浮后肆无忌惮的审视和探寻。
片刻后,他别过头,抬手虚抚:“不怕,但还是闭上比较好。”
一阵急促的震动声在手边响起,林风裁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拿起来轻晃,“抱歉梁总,我要接电话。”
梁灼站起身,从高处俯视林风裁,首先看到了通话界面上的“小川”二字,紧接着,林风裁的脸色忽然变了,急促的问对面:“那里有什么标志性建筑?”
挂了电话,林风裁火速从沙发上起身,原本就狭小的沙发空间瞬间变得逼仄,他对梁灼道:“梁先生,我要去接我弟弟,请你先离开,有什么事以后谈。”
说完,也不等梁灼做出反应,就去卧室换衣服,没一会儿,他穿戴一新冲出卧室。
梁灼还在,正若有所思的望着他。
林风裁边穿外衣边道:“梁先生,我先走了,你......自便。”
留下这句话,门被关上了,“嘭”的一声,让整个鸟笼般的客厅格外安静。
梁灼独自站在房间里,望着铁门,微微眯眼。
他看林风裁这么忧心他那个弟弟,甚至不惜把自己留在家里,心中莫名好奇,也有点古怪的不爽。
和林风裁接触三次,对方每次都会给他留下冷淡克制印象,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失态。
当然,梁灼对林风裁这个寒酸的家没什么兴趣,刚才的故意滞留也只是为了吸引林风裁的注意力,恶趣味的给林风裁的焦急再添一把柴。
不想人家直接忽视了他。
梁灼摸了把后颈,颇有点自讨没趣的无聊。
他离开这个地方,来到楼下,上了自己的车,司机恭敬的问候他一声先生。
车子驶出小区外,梁灼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忽然看到了正在路边焦急打车的林风裁。
“等等。”他对司机说。
司机从后视镜里望见了老板的视线,循着这视线,他也看到了林风裁。
“先生,要去接他吗?”
“不必。”
司机只好侯在原地。
夜色中的道路上,黑色的卡宴如一头蛰伏在暗处的雄狮,沉默而锐利的眼睛锁定了马路斜对面的男人。
终于,林风裁上了一辆出租车,绿色的轿车从卡宴面前驶过,卷起一股疾风,司机全神贯注,等候老板的调遣。
“跟着吧。”梁灼声音慵懒。
卡宴不紧不慢的跟在出租车的后面,半道上就被出租车师傅发现了,他边开车边通过后视镜和林风裁对话,一脸忧心:“后面有车一直跟着我们,小伙子,你是不是惹上事了?”
林风裁回头看一眼,认出这是不久前停在他家楼下的豪车,回过头对师傅道:“您放心开吧,这人喜欢给别人当观众,当他不存在就好。”
师傅微感安心,看了眼手机导航:“小伙子,你要找的地方应该就在这附近了,这里卫星信号差,我们只能慢慢找。”
“好。”
尽管焦急,但此刻最重要的是镇定以待。
林风裁试着给林嘉川打电话,没打通,他望向窗外,这里不知是哪儿的郊区,没有路灯,漆黑一片,唯靠出租车的车灯照明。
忽然听到一阵狗吠,林风裁想起林嘉川形容的方位特征,对师傅道,“我弟弟应该就在这附近,我下去找吧,麻烦您稍等。”
车子就地停下,师傅人好,见他找人心切,一定要下车帮忙。
林风裁出门时拿了手电,下车后开灯照明,像是想起什么,他回头望去。
卡宴就停在不远处。
走上前去,林风裁敲敲车玻璃,待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梁灼的侧脸。
林风裁友好建议:“梁总,来都来了,帮着找找人如何?”
梁灼并没有跟踪被发现的尴尬,正要拿腔捏调,却被前排司机抢先,“老板,您坐,我去找。”
梁灼没好气的说:“你倒热心。”
司机赧然。
林风裁轻笑,“梁总,下车吧,我弟弟等着您拯救呢,就当是您报恩了。”
梁灼看他一眼,屈尊降贵般扬了扬下巴,林风裁配合的打开车门。
梁灼和司机都下了车,加入林风裁的寻弟队列,不过梁灼重在参与,全程没有出声,只觉身边三人的疾声力呼怪吵。
他打了个哈欠,有些后悔这一无聊之举。
“哥。”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林风裁刚站住脚细听,那声音便大了起来:“哥,我在这儿!”
“左前方。”梁灼淡声提醒。
林风裁将手电照到了左前方,那里是一个弯道,林嘉川的身影忽然闪现。
“哥!”又是一声呼喊,林嘉川从远处跑来,林风裁忙小跑去。
梁灼冷眼旁观这感人至深的一幕,又打了个哈欠,刚要转身离开,余光中看到林嘉川的身后还跟了道黑色的人影。
紧接着是是林嘉川撕心裂肺的喊声:“快跑!”
然而究竟还是晚了一步。
在梁灼的视线中,一个绿色的酒瓶甩向了林风裁,林风裁将林嘉川猛的拽进怀里,伸手护住他的脑袋,与此同时,酒瓶击中了他的额头。
玻璃瓶应声碎裂,林风裁将林嘉川护在身后,看到了一个走路深一脚浅一脚的魁梧男人。
三两下的功夫,他把这个醉汉制服在地,回过头,一道血迹沿着他的额角缓缓流下,无声的诉说刚才那一击的重量。
他对还在愣神的众人道:“麻烦来帮忙。”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林风裁随后的操作又令人眼花缭乱,两个司机都愣住了,还是梁灼出声叫醒他们:“傻在这儿干嘛?他叫你们帮忙。”
林嘉川离哥哥最近,在司机赶来之前便用自己的袖子替哥哥擦额头的血,整个人都在颤抖。
林风裁安慰他自己没事。
醉汉实在不老实,天寒地冻,又不好撂下他不管,林风裁让众人按住他的手脚,从他身上搜出手机,打通讯录里的电话叫人来接走他。
梁灼全程旁观。
挂了电话,林风裁用手捂着伤口,对上梁灼的双眼,道:“谢谢梁总的帮助,我们算是清账了,以后梁总不必再来找我。”
梁灼不急着回应,围着他缓慢的走了一圈,眼神像是在看动物园里的大猩猩,陌生而惊奇。
重新站在林风裁的面前,他伸出手,扶了扶林风裁有些歪斜的眼镜,手指顷刻沾染血迹。
他看过后一笑,不知夸赞的是否诚心:“你刚才的献身可歌可泣。”
“谈不上。”
梁灼的笑未散,“既然林先生这么着急和我撇清关系,我也乐意认下了。”
“不过,”他顿了一下,语气顽劣:“林先生要是后悔把这份报答算少了,也能重新来找我。”
“我很大方。”
“不会。”
林风裁的否定温和但有力。
梁灼又勾了勾嘴角,转身离开,他的司机忙跟了上去。
坐回车里,梁灼继续望着车窗外的夜景,脑海中难免浮现林风裁满脸是血,迎着手电筒的灯光看人的样子。
像只狐狸,流血的白狐。
他轻嗤一声,叹道:可真够吓人的。
然而随着车子渐渐开到明亮处,梁灼忽然情不自禁的回忆起林风裁将林嘉川护在怀下的动作。
看得出,这个舍己为弟的做法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
他那么护着他弟啊。
梁灼打开车窗点了支烟。
如果他找人把林风裁他弟藏起来,林风裁应该会急哭吧?
恶劣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说】
改流畅了一些,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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