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情迷新界西>第26章

  叶维莉最近常做噩梦,梦返她小时候念国际女校的时候,周末司机来接她回家,她第一次见到面容甜白精致的曾姝。

  画面转换,她穿着英式制服,站在校门口,但怎样都等不到来接她放学的车。她阿妈从旧小巴上下来,拖她的手问:“我和你老豆离婚,你要不要跟我回内地?”

  叶维莉坐在破旧的小巴后排车座上,车厢里有汗臭混着鱼腥气,她把头埋进阿妈的胸口,眼睛余光望着车窗外边。日头已经慢慢暗下来,小巴停在郊外,像一个被丢弃的破铁皮盒。

  她阿妈的眼泪滴在她的脸上,那种痛苦的哀哭如果是发生在自家的屋企,那也就没什么,但阿妈偏偏在坐满人的车厢里,像个疯子一样哭着。叶维莉感到一种无可名状的羞赧从脚底一直冒到头上。

  她想下车,回到漂亮的学校门口。

  叶维莉惊醒过来,天光还早。皮耶这个月回了英国。她一个人住在深水湾一处宅邸里。

  早晨,仆欧盛早餐的盘子用错了,叶维莉生了气,发了一顿脾气之后,喝了几口热牛奶就出了门。

  她一般先到金茂酒楼三层准备开早晨的例会。但那天,她先坐电梯去了一趟顶楼。

  金茂酒楼顶楼的玻璃花房旁边还有两间十分宽敞的海景房,一般不会对外接受预订。其中一间门口站了两个安保。叶维莉刷开那间房,走进去。

  她把手里的皮包搁在玄关口,拉开了客厅的窗帘。

  叶维廉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沙发上发呆。这几天叶维莉拿上来的餐食,他没吃过多少。叶维莉安静地看着自己的阿弟,这张脸实在和曾姝的很像,连神经质的模样都像。

  现在全世界都以为叶维廉和初恋情人双双飞回加拿大再续前缘。名流晚宴上,本来预备和叶维廉的会员制餐厅签约的项目全部流了产。叶世齐十分地生气。这些事,本来就像是叶维廉做得出来的事。所以一切都看起来很合理。

  叶维莉笑笑,她摸了摸叶维廉的脸颊,问他:“不吃点东西吗?要不要煮点其他东西给你?”

  叶维廉愣着神。这个房间里一切通讯设备都被叶维莉切断了,除了家居软装,没有任何东西可供消遣。他有点疲惫地抬头问叶维莉:“你还要关我多久?”

  叶维莉说:“等你想清楚了,退出这个游戏再说咯。”

  叶维廉低下了头,叶维莉是想让他把手里的东西全部转让出去,继续去做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叶维廉突然很想念王义礼,他想看到王义礼那张没什么表情,永远平静理性的脸。王义礼靠在厨房的料理台边,认真切着一把水芹菜。因为常年体能训练,他的手臂上青筋若隐若现。头顶橘黄色的灯光映下来,王义礼揭开锅盖,他转头问叶维廉:“咖喱喜欢吃辣的吗?”

  叶维廉摇头。王义礼点点头,又转过身去。

  叶维廉红了眼眶,他想要王义礼能够抱抱他。他愣了一会,突然抬头和叶维莉说:“我想吃界限街那家牛肉拌粉。”

  叶维莉走后,叶维廉在沙发上又呆了很久。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昨晚趁安保开门送餐的间隙他撞出去,结果被拦了回来,手在门上割了一下,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

  安保朝他说声对唔住,又关住了门。叶维廉神经质地想,这个时候应该借一下曾姝那头莴苣姑娘的长发,从窗台爬下去。但这里是金茂的顶层,底下的车河和人流小得像逗号。

  叶维廉这几个月除了跟王义礼周旋,没有其他固定联系的朋友了。餐厅的同事叶维莉一定都打点过了。他想他即使被叶维莉永远关在这里,看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晚上,叶维莉给他送餐,她坐到叶维廉身边,翘着腿支着头笑吟吟地看着叶维廉问:“想清楚了吗?”

  叶维廉不响。他去拆那份牛肉拌粉,汤水淌出来,滴到地毯上。他停下来,没拆筷子,回叶维莉说:“餐厅是我开起来的,凭什么给你?”

  叶维莉笑笑,她说:“好啊,那这样好了,今晚我再送你一份礼物。”

  她顾自己走掉了。叶维廉看着那碗脏腻的牛肉拌粉,眼睛慢慢发红。他一直没动筷子,一直到汤都冷了。门口突然传来声响,过不久密码锁打开。叶维廉靠坐在沙发上,看到金大生走进房间。

  ——

  阿超他们几个约了王义礼吃饭。他们说最近部里不得闲,可能是真的秋天将近,所以就多事之秋了。几个人说完自己哈哈大笑,感觉说了个很好笑的笑话。只有王义礼没笑。大家都尴尬了一下。

  阿超拍拍王义礼说:“王sir,我知道这是你职业生涯中第一次违纪处分。不过像我被处分多了有了经验,心情就平静多了。”

  王义礼问他:“意思是我应该被多处分几次?”

  阿超讪笑道:“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回来你照样是警界楷模,工作标兵,魔鬼王。”

  王义礼给了他一记眼刀,阿超闭了嘴。

  王义礼顾自己低头沉默地喝酒。佳文轻声问说:“王sir,你是不是有其他心事啊?”

  她凑过半个身子,小声问:“是不是,因为叶维廉那个事情?”

  王义礼没说话,也不否认。过了会,他突然问佳文:“你怎么确定你中意我的?”

  佳文脸刷的烧起来,声音响了一下:“啊我现在已经不中意了哦,我已经有男友了。”

  “那么快?” 王义礼满脸不可置信。

  佳文的脸更红了。她说:“啊呀,那爱情这种东西就是全凭感觉的嘛,像涨潮退潮一样,汹涌一下,也可能突然落低,来的快去得也快。就是说,没办法用理性和经验完全去权衡的啦。”

  王义礼想了想,说:“潮汐是可以根据经验推测的。”

  佳文抓了一下阿超的手,说:“救命。”

  王义礼低了头,继续喝酒。他说:“对,看到新闻的时候,我发现我好像有点伤心。这种情绪超过我的经验范围了。所以这两天我一直在思考。”

  佳文拍了拍王义礼的肩说:“王sir,你fall in love了,这是总结陈词。”

  ——

  叶维廉手里的小玻璃片划伤了金大生的右肩胛骨。金大生纹在上面的美洲豹破了一个口子。他抬手扇了叶维廉一个巴掌。

  叶维廉感觉嘴巴里一下充了血。他笑笑,拉了拉被扯坏的衬衣。他说:“生哥,虽然我跟很多人玩过,但我不跟讨厌的人一起玩。叶维莉为什么放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和你说,这里有摄像头?你做了什么,到时候都有证据,她可以反过来要挟你。”

  金大生一愣,他怒道:“明明她是说你在等我。”

  叶维廉说:“你在过来对我怎么样,我会直接弄死你,或者弄死我自己。”

  金大生按着肩膀上的血,骂了声:“疯子。”

  他转头敲开门出去了。

  叶维廉坐在地板上,客厅地毯上现在除了牛肉拌粉的面汤,还有金大生的血,以及被他打碎的那个花瓶的碎渣。他躺倒在这片狼藉上边,看着头顶漂亮的欧式穹顶。他已经失联第三天了,根本没有人记得他。他突然有种精疲力竭的疲惫,感觉像那天跑完了三千米的中学运动会,到达终点之后,嘴巴里也是充满了腥甜的气味。他抬头在观众席上找来看他比赛的家人,只看到遮遮戴着太阳帽,举着他的水瓶。他的胜利都没有人和他一起欢呼过,他的失败更加更加的寂寞。就像现在一样。

  叶维廉朝角落的监控神经地笑了笑,抓起玻璃碎片插进了自己的颈动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