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裴霖轮廓流畅的下巴，裴裕莘突然不敢睁开眼。
他不知道裴志达要挟裴霖做了什么，他只知道他还是给裴霖拖后腿了。
裴霖余光注意到被子被扯得动了一下，放下平板一看，才发现裴裕莘已经醒了。
他紧紧抓着被子，一张小脸埋在被子中，依稀能看到眼尾红红的。
显然，裴裕莘又哭了。
“裕莘，不哭，没事了。”
裴霖温声哄着，将裴裕莘抱起来，让裴裕莘坐在他腿上。
和裴霖对视，看着裴霖眼底的黑青，裴裕莘更愧疚了。
他扑进裴霖怀里，没忍住哭了。
“哥，对不起，我没想到管家会带人来砸我的门。我好没用，要是我没有犹豫，要是我直接从浴室的窗户跳下去了，他们可能就抓不住我了。”
裴霖一听，魂都快吓飞了。
“还好没跳。”
裴霖捧着裴裕莘的脸，严肃说：“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只有好好活着，我才有机会找回你，知道吗，再绝望，都不能做傻事。”
他抱紧裴裕莘又说：“没事了，以后都不会让你再经历这些了。”
“哥，”
裴裕莘更想哭了。
他就是个废物，裴霖怎么还会对他这么好啊？他一点都配不上裴霖。
看着怀中哭得泣不成声的人，裴霖温柔安抚着。
半个小时后，裴裕莘情绪终于平复，并且被裴霖带着洗漱，拉着坐到了餐桌旁。
坐着裴霖怀中，看着温柔喂他喝粥的裴霖，裴裕莘心中软软的，但是更加愧疚。
一碗粥见底，他还是没忍住，问道：“哥，裴志达要挟你做什么了？”
裴霖一愣，但还是如实道：“没什么，只是一管精液而已。”
裴裕莘愣住，许久，才反应过来。
“他是要借后代的身体重生吗？为什么对传宗接代这么执着？”
裴霖被他的形容逗笑了。
“管他呢，爱折腾折腾去，他早晚会遭到报应。”
裴霖笑着又说：“说不定，我也是无精症，他折腾一通白折腾。”
“可是，他会让无辜的女孩子给你生孩子啊！”
说到这个，裴霖也是一阵叹息。
许久，他说：“他比贺立诚还狡猾，我拦不住他。为了万无一失，他甚至很有可能不会选择在国内进行，我们国家，关于代孕，也没有相关的法律法规。”
又是许久的沉默。
“那裴志达要是真成功了，孩子放在他身边养，会不会养得和他一样坏啊？”裴裕莘不忍说，“虽然不是我们想要的，但好歹也是你的精子发育成形的。”
这个，裴霖也没有合适稳妥的解决办法。
最终，他只说：“走一步看一步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就算没有，挖我也要挖出一条路来。”
说着，裴霖自己先笑了。
裴裕莘也在笑，笑得很勉强。
很快，他又问：“贺立诚伏法了吗？贺州和贺修情况怎么样？”
“贺立诚已经被警察关押调查了，贺州和贺修在家休养，他们肚子上被划了几刀。”
“不过不致命，都是皮外伤，并且包扎及时。”
裴霖又说：“今天太晚了，明天，等去警局做完笔录，我带你去看他们。”
裴裕莘点头，缩在他怀中。
裴裕莘抱着他，许久，闷闷问：“哥，以后是不是就能安安稳稳过日子了？”
“嗯，以后，我本本分分、勤勤恳恳赚钱，你安心画画搞艺术，我们每天都过安稳舒坦的小日子。”
裴裕莘没说话，抱紧了他。
*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去了警局，陪着裴霖做完笔录，两人立刻去了贺家。
贺修贺州躺在一间屋里，两张豪华大床并立摆放，两边都是各种医疗器械。
他们去时，两人跟没事人一样，靠躺在床上打着有些。
贺州骂得中气十足，一点听不出虚。
裴裕莘有些迟疑，停在门口。
裴霖敲了敲门，直接拉着他进去。
裴霖毫不客气怼贺修说：“看来是没事了。”长腿老﹐阿姨﹐证﹀理
说着，他将手里的两篮水果大礼包放在了中间的桌子上。
一看到他们，两人游戏也不大了，贺州更是莫名心虚，直接将手机藏到了枕头下面。
“有事，你看我肚子，全是窟窿。”
贺修掀开身上的睡衣，笑着使唤裴霖，“快，哥帮你解决了这么大个隐患，你叫声哥，给哥削个苹果不过分吧？”
贺州看着两人牵着的手，变扭又难以启齿，“裕莘，霖、哥。”
裴霖拉着裴裕莘在贺修床上坐下，他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和配套的水果刀塞到他手里。
“乖，给修哥削个苹果。”
裴裕莘点头，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贺州，巴不得找点事做。
“你偷懒啊？”贺修说着，没好气那起枕头拍了他一下，裴霖接过，放在裴裕莘身后。
贺修气笑了，看着贺州眼巴巴的模样，他又说：“得，你和弟妹是一体的，弟妹帮我笑也是一样的。”
见贺州更气馁了，贺修心中无奈，嘴上却没停。
“昨晚听贺立诚那语气，小州应该真的是你同母异父的亲弟弟吧，你们俩要不要去做个DNA？”
贺州一愣。
裴霖倒是没有丝毫犹豫，“我妈已经去世了，做不做没什么影响。”
他看向贺州，“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弟弟，和贺修一样。”
不等贺州说话，贺修先笑着说：“哎呦，突然这么肉麻，人家的小心脏都要承受不了了。”
裴霖愣愣瞪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见裴霖从果篮里拿出一根香蕉剥了递给贺州，贺修开始叫嚷，“修哥也要吃香蕉，霖弟也给人家剥一根嘛。”
闻言，贺州立刻伸手接过了裴霖手里的香蕉，还小声说了句‘谢谢哥’。
裴裕莘拿着手里削好的苹果，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他扯了扯裴霖的衣服，递到他面前。
裴霖接过，没好气递到贺修面前，“吃不吃，不吃我吃了。”
他又说：“我都还没吃过裕莘亲手削的苹果。”
贺修一把抢过，他举着只剩三分之二果肉不到的苹果，咔嚓咬了一口，笑着说：“看得出来，弟妹的确是第一次亲手削苹果。”
“不愧是弟妹削的苹果，真脆，嘎嘣甜。”
他看向举着香蕉也不吃了、眼巴巴看着裴裕莘的贺州，大声说：“怎么，你也想吃苹果啊？”
他又说：“想吃的话，你喊声嫂子，你哥不就让你嫂子给你削了吗，真是笨。”
裴裕莘全程低着头看手里的苹果皮和水果刀，都不敢和贺州对视。
贺州狠狠瞪了一眼话多的贺修，赌气似的大口大口吃着裴霖给他剥的香蕉。
裴霖倒是神色如常，他接过裴裕莘手里的水果皮扔到垃圾桶里，又拿来一个苹果塞到裴裕莘手里。
裴裕莘像是抱着救命稻草一样，低头认认真真削皮。
贺修嘴没听着，他又使唤裴霖，“霖弟，帮你修哥拿张纸。”
裴霖直接将一整包抽纸扔到他怀里。
他笑嘻嘻用抽纸将啃干净的苹果核包起来，而后递给裴霖，还特别欠揍晃了晃手。
裴霖平静注视了他几眼，才伸手接过。
他又说：“霖弟，帮你修哥也剥个香蕉。”
见裴裕莘苹果削好了，他使唤又说：“弟妹，你哥在伺候我，你直接把苹果递给小州吧，等会氧化变黑了。”
裴裕莘一愣，本能看向裴霖。
裴霖想上前接过苹果，却被笑呵呵贺修抓住手腕。
再对视上贺州眼巴巴的眼神，裴裕莘很难为情，但还是起身走到贺州床边。
“给你，快吃吧。”
贺州抬头看着他，许久，就到裴裕莘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瞟，贺州才终于伸手接下。
他咬了一大口清脆的苹果，咔嚓咔嚓嚼着，灿烂笑着说：“谢谢嫂子。”
突然的一声嫂子，裴裕莘和裴霖都是一愣。
裴裕莘悬着的心放下，贺修得意朝裴霖挑了下眉，松开了他的手。
“不客气。”裴裕莘笑着问，“你还吃吗？我再给你削一个？”
见贺州要点头，裴霖连忙打断他，“马上吃午饭了，吃一个差不多了。”
“哥，你真小气。”贺州撇嘴说，对视裴裕莘，他又笑得乖巧。
他笑着说：“嫂子，还是你好，以后，我继续给你找资源！”
贺修吹了个口哨，“资源？什么资源？是我想的那个资源吗？弟妹你好这一口？早说啊，我资源比贺州更多。弟妹你是喜欢儒雅绅士，还是肌肉猛男，还是年下奶狗？”
裴裕莘很是窘迫，“不，不是。”
裴霖又瞪了贺修一眼，“闭嘴。”
贺州也道：“大哥你别乱说，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啊？我说的明明是小说资源！”
“弟妹还用看盗版？”贺修调侃裴霖，“霖弟，你不行啊？怎么能让弟妹沦落到看盗版的地步？”
他看向裴裕莘又说：“弟妹，你哥不行不给你零花钱，你可以找修哥啊！修哥给你发大红包，让你直接把想看的不想看的书都买下来。”
“不用，我有钱，哥，我哥也给了我很多钱，花不完。”
裴裕莘更窘迫了，抓紧了裴霖的手。
裴霖瞪着贺修，“再多嘴，工作你自己做。”
闻言，贺修立马认输，给自己的嘴巴拉上了一条隐形的拉链。
没有贺修刻意将话题引向奇怪的地步，之后的聊天还算和谐。
裴裕莘适应了新身份——贺州的嫂子，贺州也适应了裴裕莘的新身份——他同母异父的哥哥裴霖的对象。
两人和贺州贺修一起吃了午饭，又坐了会儿，就回去了。
虽然江慧的死因还没查清楚，药厂的真正幕后主使也没查出来，但裴霖临时起意，带裴裕莘去了墓园，去见了那个不但将裴霖生得好、还养得好的伟大女性。
*
傍晚时分，两人从墓园出来。
裴裕莘紧紧抱着裴霖的胳膊，“哥，以后每年逢年过节，我都陪你来看阿姨。”
裴霖侧头看他，欣然点头，“好啊！”他又笑问，“我们都睡一张床了，还圆了好多次房了，你还管我妈叫阿姨啊？”
裴裕莘一愣，有些羞涩，又有些害怕。
“可以改口吗？我怕阿姨怪我。”
“当然可以。”裴霖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妈妈很温柔、还非常讲理，她一开始或许不会接受，但她爱我，所以，她肯定也会爱屋及乌也爱你。”
“可我们是亲兄弟，我们这样是乱伦。”裴裕莘小声说，“还是算了，别打扰阿姨在天之灵了。”
裴霖被他可爱到，他真的太喜欢裴裕莘了，可爱得过分。
如果非要他喜欢裴裕莘的原因的话，这就是原因，裴裕莘总是能在无意之间让他开怀大笑。
他喜欢裴裕莘的笑容，喜欢裴裕莘的倔强，喜欢裴裕莘全部的模样。
他想把最好的都给裴裕莘，让裴裕莘每天都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
“没事，我们乱我们的，不影响别人，不伤天害理，谁也管不着。”
他说着，直接和裴裕莘十指相扣，还故意高高举起。
裴裕莘连忙将手藏到他上衣口袋你，凑近些，小声说：“哥，我们的关系一旦曝光，是会被叫变态的，还有可能会影响到你的工作和正常生活。你不怕吗？”
裴霖不答反问：“你怕吗？”
裴裕莘如实点头，他抓紧裴霖，小声又说：“但是比起被骂变态，我更怕失去你。”
“哥，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变态，但是我心理一定是有些病态的，我没法想象你不要我后，我会变成什么丑陋的模样，我可能会比我妈更可憎。”
“哥，你已经甩不掉我了，为了你以后着想，哥，你一定不要抛弃我，一定不要让我变成我妈那样，好不好，求你了。”
裴霖失笑，这是威胁人该有的语气吗？真是可爱得过分。
他捏着裴裕莘的脸轻笑说：“小变态，你是在威胁我吗？”
裴裕莘抱紧他的胳膊，蛮横笑着说：“你要说是威胁那就是，反正我就是赖上你了。你是我哥，是我老公，还是我以后唯一可以无条件依赖相信亲近的家人。”
“那你要不要换个称呼？”裴霖低头亲了亲他冻得有些发白的嘴唇，拉开大衣将他裹在怀里。
裴裕莘的眼睛一下亮了，但他也皱起了眉头。
“称呼？有人的时候叫哥，私下叫老公，这样可以吗？”
裴霖摇头。
裴裕莘为难，“那要叫什么？你说，我都听你的。”
“真的听我的？”
裴霖的笑让他觉得裴霖没安好心，但他还是点头，“嗯，都听你的。”
“真乖。”裴霖又亲了他一下，大笑说，“那你以后叫我老公哥吧！”
裴裕莘一愣，“这是什么称呼？”
“这不是你自己叫的吗？”
“我什么时候这样叫过？”
“前天晚上，在车上的时候，你坐在我的身上自己动的时候就开始叫了。”
裴裕莘一愣，脸瞬间爆红。
他瞪了裴霖一样，抬脚就要先走，却被裴霖紧紧抱在怀中。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听你的，有人叫哥，私下叫老公，”
裴裕莘正要说‘算你识相’，裴霖凑到他耳边，咬着他的耳朵小声笑着说，“床上的时候叫老公哥。”
“裴霖！”裴裕莘气得大喊。
裴霖欣然回答：“哥在呢！怎么了，我的乖弟弟？”
已经走到墓园门口了，两个保安都认识裴霖，正笑着和裴霖打招呼。
裴裕莘窘迫不已，想和裴霖拉开距离，却被裴霖紧紧抱着。
裴霖一边笑着和两个保安打招呼，一边佯装无奈说：“我弟，他说他冷着了，非要往我怀里钻。”
裴裕莘的手没好气掐着裴霖的腰，裴霖一点不松手，只握住了他作乱的手。
年长那个保安叔叔笑着说：“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要风度不要温度，我家那闺女也这样的，怎么说都没用。做家长的，真的是操不完的心啊！”
“的确是。”
另一个也保安笑，又说：“要下大雪了，趁天还没黑，早些回去吧。”
“嗯，这就回去了，你们下班回家时也多小心。”
年长的保安笑着说：“好，你们两兄弟快回去吧，你们妈妈的墓有我们照看着，放心。”
来时，裴霖特意给他们买了烟酒，不止他们，没值班的另外几个保安也都有。
裴霖并不孤僻高冷，也并非不懂人情事故。
他的温柔都给了裴裕莘，他的人情世故都用在了关心过他、照拂过他母亲的人身上。
夜色渐晚，裴霖揽着裴裕莘在雪地上走出一串一大一小挨得极近的脚印。
渐渐下起了雪，鹅绒大雪很快将他们的脚印覆盖。
但是没关系，他们还会每年的冬天、春天、夏天、秋天，在不同的地方，走出类似的一串串脚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