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鱼目完>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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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被一只大手用力挤压肚子,温热的液体从腿间涌出来,阮承青咬着牙发抖,用力攥了下朱瞻佑的手腕,等他喘过气,又很快松开。

  他看了眼朱瞻佑手腕上的红印。

  “对不起……”

  朱瞻佑脸上像被扇了重重一个巴掌。

  阮承青收敛脾气,不再尖锐娇气,只是因为把他当做一个不愿意给他添麻烦的生人。

  越发剧烈的疼痛让阮承青眼神混沌,身体战栗发抖,他的下身开始出血,却捂着头,道:“你先出去吧,我能……能处理好。”

  朱瞻佑一下子流出眼泪,说别逞强了,你要是疼就咬住我,他把阮承青抱住,亲吻他额头上的冷汗,尝试用信香安抚他。

  屋外很快来了人,朱瞻佑在这里不方便,被请出去。

  上官明睿急匆匆赶过来,他跑的太快,额头上全都是汗,他想问朱瞻佑里面怎么样。

  话到嘴边,却没说出来。

  他从未见过朱瞻佑这种表情,眼睛里爬满血丝,身上沾了血,他一动不动,只有手不自觉在打哆嗦。

  上官明睿陪他一起等。

  阮承青实在忍过头了,这种时候都没听到什么叫声,反而是来回出入的人神色惊慌,明睿心跳的很快,一盆盆血水端出来,掌心越攥越紧,捏出了一大把汗。

  明睿算不清过了几个时辰,营帐中终于传来一声难以忍受的痛呼,朱瞻佑跪下了,乞求老天不要把阮承青带走。

  上官明睿喉咙发哽,他和朱瞻佑在一起这么久,记得十四爷不信天命,更不信神佛。

  他看不了朱瞻佑这样,侧过了头。

  半晌,稳婆匆匆走出来,她满身是汗,急切道,不行,大人已经没有力气,肯定保不住了,不如现在把孩子取出来,还能活下小的。

  朱瞻佑问,怎么取?

  稳婆告诉他,把肚皮剖开。

  朱瞻佑眼睛血红:“不行!”

  “你还是再想一想,里头大人是同意的。”

  朱瞻佑不可能同意,这是要阮承青的命。

  他闯进营帐时,阮承青还睁着眼,肚皮依旧发硬隆起。朱瞻佑跪在阮承青床前,眼睛像是要滴出血,他用一种极其嘶哑的声音恳求他:“求求你……求你活着……”

  “你还年轻,有太多事还没有做……”

  “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以后可以不再出现……”

  朱瞻佑第一次不敢亲吻他的手,他怕阮承青厌恶,只能跪在床边,用头一下下砸在地上,血水顺着脸往下淌,也没有停下。

  那天,从阮承青肚子里爬出来的小家伙全身红紫,被红布裹着。先出来还有力气细弱的哭,另一个紧紧闭着眼睛,全身冰凉。

  朱瞻佑没有往这边看,他的眼里只有躺在床上惨白枯槁的阮承青。

  稳婆说这个小的保不住了。

  上官明睿抱着那个孩子,解开腰带,毫不在乎孩子身上的粘液血污,抱着他,贴着自己的皮肉暖。

  许久,终于听到一声弱不可闻的哭啼。

  明睿用力揉了下眼。

  他想,阮承青若是能醒过来,会高兴的。

  ……

  太子病了。

  口鼻出血,昏厥,太医院令张丰远这日并不当值,被急召入宫,当天夜里,太子被断为头痛症。

  此症忌情绪波折,郁结于心,会使人惊厥昏迷,若久疾不医,会成脑岩,但在当下并不严重。

  太子问:“脑岩?”

  赵常来说:“脑中生出硬块,表面粗糙不堪,像岩石表面坑坑洼洼的样子,取名为岩。”

  “……”

  赵常来看他发怔,安慰道:“殿下不必害怕,这病看似险恶,却并非无药可治。再说了,谁能让您出事呢。”

  朱景禹道:“我不害怕。”

  他见过阮承青鼻腔出血,也见过他喝过那么多无用的汤药。

  “我只是想,在哥哥身上,那么多人都没瞧出来的病,原来是一夜就能确诊的。”

  赵常来叹了口气:“那不一样,您是太子。”

  一位年轻的帝王,最不缺的就是孩子,只要他想,可以有数不清的孩子。

  但盛清帝登基多年,只有这么一位皇子。

  赵常来安慰道:“已经走了的人,您应该放下了。”

  朱景禹放不下。

  一个平凡不过的冬日,阮承青微笑着说,他要偷偷跟出宫去,不要太早让人发现他跑出去了。

  那夜他睡得晚,十分困倦,甚至没和他说句再见。

  完全没意识到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入夜,赵常来走后,朱景禹去了阮承青的住处。阮承青不止住过那间偏殿,他还住过清乾宫中的一间小屋。

  朱景禹推门进来,这里什么都没有人动,他抽了下鼻子。

  朱景禹想把这里的东西收拾带走,忽然听到一点声响,扭过头才发现床上有人,心里猛的一跳。

  床上的人起身,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太子看到一张矜贵冷傲的脸,他的父王坐在那里。

  盛清帝朝他招手:“景禹,过来。”

  太子走过去。

  “父皇怎么……”

  盛清帝抱他起来,冰冷的指腹揉了下他发红眼睛,道:“这里安静。”

  盛清帝经常哄太子睡觉,哪怕他公事繁忙,总有数不完的事情要做,却能抽出时间照顾他。

  已经入夏,屋中却门窗紧闭,闷热的房间里,似乎还能闻到一点那个人身上的味道。

  朱景禹问:“父皇会想念他么?”

  盛清帝前些日子染了风寒,瘦了一些,眼窝微微凹陷,像是很久都没睡好的样子。

  “谁?”

  “哥哥。”

  半晌,盛清帝才亲吻了下他的眼睛。

  “不会。”

  天刚一亮,盛清帝就走了。

  房门关上,朱景禹下床,打开了阮承青的衣橱,却怔住了。

  里面并不只是阮承青常穿的那两件灰布袄,还有许多布料华贵,样式老旧的衣裳。

  朱景禹在里面翻了翻,找到了被阮承青遗弃在偏殿,他送给阮承青那件只在年宴上穿过一次的翻领雪貂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