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教主是个赔钱货>第十三章 啃了一口

  是梦。

  蛊虫穿过肌肤钻入血液里不断翻搅,被铁链绑住的柳子安疼痛难耐狂躁地发出几声低吼,看守牢笼的守卫拔出佩剑浑身哆嗦。

  身上渐渐浮现异样的图腾,在意识消失前,脑海里反复回荡的是二哥的这句话。

  “他们会将你抛入沼泽,当他们的垫脚石,他们会拿着你这把利器,杀尽天下所有阻碍他们的人!利用你、毁灭你……而他们享尽一世盛名!”

  牢笼旁是来不及处理的尸体,在那尸堆里有一个熟悉的脸庞——武林盟主的徒弟,此刻却是死不瞑目,脸上失败的图腾像焦黑了一般若有若无冒着缕缕烟雾。

  柳子安不过是晕厥了一瞬,手臂与脸颊皆布满了完美的图腾,剧烈的疼痛随着内力大涨而渐渐消逝,内心控制不住得生出对血的渴望,意识迷糊间,仿佛听见有人愉悦地发出声,带着那份按捺不住的欣喜,低声道:“杀了他们。”

  那声音好像还没经过变声,黏腻的如同饴糖,可说出的话却是异常骇人。这两者相衬,诡异的让人不禁汗毛倒立。

  那话音刚落,身体不受控制地冲出牢笼瞬息间拧断那些守卫的咽喉,身上的象征青鹤柳氏的衣裳沾满斑斑驳驳的血垢,肩头上纹着的白鹤高昂脖颈似在发出悲哀的唳啸,

  得到通报赶来的男人看到他身上的图腾,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发出的笑逐渐癫狂,“好儿子!你比你大哥慎渊有出息!有了这种蛊!从今往后其余世家都将臣服于我!连武林盟都会是我的囊中之物!!……什么盟主、世家之首……”

  意识刹那间清明一瞬,身体再次竭力倒到地上时,从那人兴奋过度的自言自语中捕捉到只言片语。

  臣服、慎渊。

  慎渊……慎渊……

  好像睡了有百年之久,有熟悉的声音如利刃割开黑暗——“子安!快跑!”

  “……慎渊?”柳子安抬手遮住阳光,好久不见光的眼睛受不了地微微眯起,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复得生机。

  还没清明几分,下巴就被人狠狠捏住,被强行喂下一颗药。瞬息间仿佛有清凉流水沁进快要生锈的五脏六腑内。手里被塞进一把剑,握剑的手,好像练了无数次剑法那般沿着胳膊传来阵阵酸疼。

  慎渊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子安,离开这里……快离开这里”

  眼睛已经能清楚看见周围景与人,这里是青鹤柳氏囚牢的后山,二哥的死侍们在旁边整齐站着,再看向一脸痛苦的慎渊,就算有一段记忆空白,想起那段牢笼的日子,也该猜到了一二。

  也许太久没说过话,柳子安只是颔首,面无表情身体机械地跟着死侍穿梭在郁郁葱葱的山林间,跑了三天三夜,他们如铜壁般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不语一言。

  眼前陡然出现被拧断咽喉的守卫,他们死前扭曲的面庞,还有在牢笼里眼睁睁看着那条紫得发黑的蛊虫慢慢钻进去身上被人强行割开肌肤里,四肢被铁链绑住,内心只剩下对未知的恐惧与愤怒。

  一股骇人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柳子安一时恍惚,眼前的树枝晃出数个影子。——曾皎皎明珠、万人敬仰的柳少侠,现在从枝梢上跌落在布满枯叶的泥土上,像一只被折断翅膀从云端跌落的白鹤。

  他踉跄着爬起,而林间突然跑出一位衣冠楚楚的少年,那位少年惊慌的神色在见到地上的柳子安时突然凝固,抬眸看向守卫在他身边的死侍,神色诡异地恢复平静。

  柳子安略略一顿,抬眸看向他。少年悠闲地侧耳听越来越近的打斗声,突然神经质地笑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个盒子,盒盖被指腹迅速划开。

  一只紫的发黑的蛊虫趴在盒沿上,瞳孔急剧收缩,有东西在血液里开始翻涌。

  “是你……慎七公子!”

  柳子安瞬间反应过来,怒视眼前的慎诗之,他拨出手中“吟霜”,剑尖只离那少年心脏一分时,堪堪停住。从袖口内延伸出来的鲜红图腾立马侵占手背而后缓缓舒展开“枝叶”。

  不自觉地回身反手扫开朝慎诗之出手的死侍,周围突然一片死寂,连方才的打斗声也戛然而止。

  他的理智再次被麻痹,郁郁葱葱的树林变成鲜血淋漓的修罗领地,归鸿齐飞,其鸣哀哉。

  浑浑噩噩中,血色的封存已久的记忆如冲破堤坝的洪水。

  那吟霜剑划着血水在石阶发出尖锐的声音。尚还有一口气的拂墨弟子扑过来抱住他的腿,空洞的眼窝流下两行血泪,徒劳的张着被割去舌头的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在夜幕上血月的照耀下,越来越多的人拖着残躯满身血污地匍伏来抓住他的衣袖、下摆,张着嘴哀嚎,把他围成一圈要将他埋没。

  画面一转,他猝不及防向后踉跄了几步,手中的吟霜仿佛有千万斤重。周围寂静无声,偶尔有乌鸦突然尖叫起扑簌着带着血丝的翅膀从一处残垣飞到另一处断壁上。它血红的眼睛盯着孤身立在地纹上的柳子安。

  他像误闯他人领域的野猫般心神不定地打量周围一切。眼前陡然闪过一个黑影,肩膀被人推了一掌,来不及反应,地纹突然变成沼泽从里面伸出几百只手,他们抓住他的袖口握住他的脚踝用力将他往下扯,吐着气泡的沼泽凸现出燕山段氏的几百张人脸,

  他几乎癫狂地挣扎,平静似水的面色终于被击破,他无意识反复喊着不是我杀的!

  手中的吟霜长出黑色的根与他的手掌连为一体。

  仿佛在无声宣告——就是你。

  就要绝望被沼泽没顶时,眼皮仿佛被人强行掀开,如溺水之人重获呼吸。

  “舍得醒了?”穆长闲叠好布巾覆在他冷汗淋漓的鬓边,问道:“噩梦?”

  “……嗯”这场噩梦无限重复,每每看到自己的手,眼前就会被鲜血遮蔽。

  柳秋安胸膛剧烈的上下起伏,惊魂未定地望着眼前的活人,毫不犹豫抬手往穆长闲脸上掐了一把肉,又立马缩回来。

  “怎么睡得都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穆长闲吃痛地揉揉脸,“已经巳时了。”

  很快平静下来的柳秋安,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里,半睁迷蒙的双眼迟顿道:“哦……”

  穆长闲拿来一杯茶水喂到他嘴里,柳秋安含在口中咕噜咕噜几声漱口,要重新吐出来的时候,一块拧干的布巾迎面盖来,差点让他吞下了那口“漱口水”。

  被人服侍着洗漱完的柳秋安毫不见外的在穆长闲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窝起来。

  “我有没有说梦话?”

  “嗯?”穆长闲想了想,好像除了被啃了一口,什么也没听见,于是回道:“没有。”

  柳秋安微不可置地松口气,盯着车顶看了好久,直到一只手从眼前伸过,视线突然一转黏在穆长闲手上的一口牙印,顿时惊了一下,感觉到穆长闲的目光,连忙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往自己嘴里塞软软的点心。

  脸皮堪称厚如城墙的教主,此刻竟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