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画地自囚>第50章 50

第二天的时候,陈浩踌躇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和爸妈交代,他家境贫寒,当初为了供他上大学,爸妈想尽一切办法,逼着分数更高的双胞胎姐姐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又怕姐姐外出打工会不把钱打给家里,硬是让姐姐找了个离家近的饭店收银员的工作。

每次姐姐发工资的时候,爸妈都会第一时间把钱从她的卡里转到陈浩的卡上,爸妈也会给一部分钱,让他在校的日子可以过得极其舒坦。

其实说起来,姐姐不应该是姐姐,陈浩出生比姐姐早几分钟,他爸妈为了让女儿更好地照顾儿子,刻意让妹妹做了姐姐,陈浩从哥哥变成了弟弟,每次两个孩子吵架打架的时候,他爸妈都会偏向他,理由是姐姐要有姐姐样,大的要让着小的,姐姐要让着弟弟。

可是,姐姐也想不通,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姐姐,姐姐不是生来就是姐姐的,按照陈浩爸妈的理论,姐姐才是小的那个,应该被让着。爸妈比姐弟或者兄妹都大,为什么总是帮着一个一起欺负另一个?

后来两个孩子知道真相后已经是比较大的年纪了,多年来的规训早就让她们习惯了对调的身份,陈浩更是享受惯了高高在上如同太子的身份,从内心到行动都不想做一个哥哥来照顾妹妹。

而“姐姐”在多年不公的打骂中也早就知道自己的反抗是无用之功,换来的可能是更重的冷嘲热讽、肆意谩骂和毒打,干脆直接提都不提换回来这件事。

只是每个寂静而孤独的夜晚会回想自己原来是应该被照顾的小的那个,被迫变成了姐姐,想着多年被拉过的偏架,在家里仿佛二等人的待遇,偶尔也会哭湿整个枕头,她委屈。

她真的很委屈。

本来以为好好读书、好好学习,她努力为自己在高考中争取了一个好成绩,从小到大每次考试她都比“弟弟”分数高,这次也不例外。

在饭桌上的时候,她看着爸妈因为多年在工地做苦差事力气活操劳到粗糙地不成样子的手,打算提出贷款上大学,她刚刚张开嘴,就被妈妈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丫头,你也知道咱家啥情况,爸妈实在是供不起两个大学生。要不,咱不上了,你去打工吧,咱们一起供你弟弟上学。”

妈妈开口讲了为难的话,总是这样,妈妈老是被推在前面,说出最差的结果,来唱白脸,而爸爸总是装做好人,显得他是被迫的,时不时还站出来打个圆场,是一个红脸的角色。

也像她和她所谓的“弟弟”,老是她在前面挨揍,而他总是站在一旁观看。

女人总是被推到前面,做最坏的事,挨最狠的骂,而男人站在后面藏着躲着,默默地吸收着最多的利益,隐藏着他们才是既得利益者的身份。

“我们家可以贷款啊,可以办助学贷款啊。”姐姐面色发白,嘴唇为颤着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你这死丫头咋这么不懂事,贷款不用还吗?你弟弟上大学还贷款,在学校多没面子,咱家在村里还不得被人笑话死?”换来了母亲的怒骂,但她似乎没做错任何事情。

“丫头,爸妈确实不容易,爸年纪大了,不知道还能再干几年,爸知道你委屈,但爸真的没办法,爸也想看家里的两个孩子都上大学,但爸真的供不起了,贷款贷下来可能爸也还不了,爸真的没办法了。”

爸爸一只手捂着额头,遮住了眼睛呜呜呜地哭着,哭半天也没看见一滴眼泪在脸上滑落。

看吧,总是这样,一白一红,还有个吃既得利益的男的。

她其实不想妥协的,但是没办法,通知书来了她爸妈藏通知书,她从家里的角落里翻出来后,她爸妈干脆撕掉,她开学时间到了准备去学校,她知道自己去学校后学校一定会帮她,自己就能上大学了。

暑假的时候自己做暑期工赚了一些钱,她打算用这笔钱买车票,可能是为了逃税的原因还是其他原因,老板给她的全是现金。

她下班后小心翼翼地把这笔钱藏好,她们村子小,没有银行自助机,只能明天再去其他地方把钱存进卡里。

却不想一早起来摸钱的时候,钱不在了,她发疯一般在家里各种翻翻找找,不停地问家里人见没见到她的钱,她辛辛苦苦干了两个月的血汗钱,她要买车票去大学报到上学的钱,就这么没了,却没人承认是谁拿走的。

不去工作,挨打;想去外地打工,挨打;依然想上学,挨打。

就这么打啊打啊,她认命去饭店做了收银员。

她爸妈拿走了她的工资卡,美其名曰帮她保管攒嫁妆钱,背地里却一发工资就打给了儿子当生活费。

她寒心,可能是心太寒的缘故,她懒得管这些事。

她本该上大一下学期的时候,媒人上门说了一门亲事,邻村一个比她大十三岁的瘸子愿意出二十五万的彩礼娶她,还保证扶持她的弟弟,她的弟弟就是他的弟弟,她的工资婚后依然由娘家保管。

二十五万啊,这个价格在村里算很高的价格,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尽管不愿意,但最后还是嫁了过去,她爸妈时时刻刻都在感叹她嫁了一个好人家。

婚后的她,从一家吸血变成了两家吸血。

瘸子慢慢开始不满她的工资补贴娘家弟弟,一毛钱都要和他要,开始打她,下手一次比一次狠,狠到他们俩的孩子被打落了才知道她怀了孕。

她爸妈没有过多安慰她,更没有帮她做主,两万块钱让她爸妈轻而易举原谅了这个瘸子,反倒劝她再多打一份工,美其名曰顾家。

她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一眼到头了吧。

她是女儿,“姐姐”,妻子,却从来不是她自己。

她是死丫头,吸血包,出气筒,生育机器,却从来没有被当做人来正常对待过。

世界好像把她当做一个巨大的玩笑,每次她以为她要开始过好日子的时候,就迎面给她泼一盆冷水,再一脚把她踹进一个更深的深渊,让她艰难爬上,又再一次踹下。

她不明白都是孩子,为什么因为性别不同就要受到如此不公的对待。

她难道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孩子吗?

她难道不是血缘情深的亲人吗?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就因为她是女孩吗?

简直荒谬!

论成绩她比“弟弟”好,论家务她比“弟弟”勤劳,论相貌她比“弟弟”好看,论人品她从来没给爸妈惹过事。

但爸妈从来不夸她。

“弟弟”打架夸有男子气概,“弟弟”掀女孩裙子硬说女孩勾引他,“弟弟”偷钱说男孩子身上没钱不行……

做错能夸,做对更夸。

“弟弟”什么都好,她做的再好也能视若无物,仿佛家里的灰尘都是自己消失不见,家里的碗能够自己洗干净,成绩是老师胡乱给的数字。

她一直被嫌弃着。

直到后来她有了孩子,她才发现她从来没被爸妈爱过。

第一次哭得不能自已。

以前她会自欺欺人,爸妈对她们俩表示爱的方式不同。

后来她才明白自己没被爱着,她被养大只是作为给弟弟吸血的容器。

就像老舍先生在《骆驼祥子》里写的那句话一样:“姐姐是肉,给弟弟吃。”

没错,她就是那块咬一口还能再长上来的一块肥肉。

因为她是“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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