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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Ken……我想见你。”
“好啊，什么时候？想让我去哪里？”
Colin将手机拿离耳朵一些，他察觉到些许异样，但也许对方会在这个时候需要自己。还是这间公寓，还是一个看起来无比平凡的夜晚，阿Ken每次来都会敲门，哪怕Colin一遍一遍提示那把钥匙只会属于他。
他们做的时候，阿Ken还是不愿意看Colin的脸，用尽一切办法避免面对面的体位。Colin习惯了，他甚至更喜欢这样，允许他幻象眼前的人如同年少时一般意气风发，忽略掉所有的死气沉沉。至少阿Ken会用手挡着床板，至少阿Ken愿意做一切安全措施。
这已经比之前八年所有的一次性床伴好太多了，不是吗？
Colin冲完澡来到客厅，阿Ken正在想办法打开天然气灶煮一碗面。面条被拆开了，肉酱是瓶装的，盖子虚拧着，菜板上是切好的西红柿。Colin陷入了某种不真实的幻觉，直到无论如何点不着火，阿Ken一拳砸在灶台上。
“管道确实有些老了……”
“抱歉，”阿Ken低着头，他只是想吃一碗面，“我，我先走了。”
他只是想要一碗热腾腾的面。港岛马上要进入仍然温暖的冬天，树叶偶尔被冷风吹掉，在路边攒了细细一条。阿Ken鼻头有些痒，不至于，他跟自己说，不就是没吃饭吗，总有饭吃的。
日子总会慢慢变好，总会回到正轨。
他察觉到了脸颊上的两道寒意，抹去眼角滴落的痕迹。风有些大，路边卖牛杂的小摊贩都开始狂奔。阿Ken一路跑到公寓楼顶的天台，反锁了门。他靠着门慢慢滑坐下去，咬住自己的手腕。
说好了可以回家。他付出一切死里逃生为的是什么？
爸爸的电话打过来两次，两次被他挂断，后来连短信也不回。昨天是妹妹的忌日，他不敢去见菀菀，他没脸去见菀菀。他恨死的人为什么不是自己。要是他不惹出这么多事，菀菀不会因为没钱转去公立医院。要是他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妈妈就不会放弃原本的事业……
他胡思乱想，直到安洛给他打电话，要求他立刻前往建兴会。
一场腥风血雨还在等他，他怎么可以垮掉？阿Ken笑着爬起来，扫去肩膀上的浮土，他的命从来都不是他自己的。他应该无比热爱警队无比热爱他的城市，他应该死在凶狠无情的海浪里。
建兴会表面上是同乡互助社团，地址选在新界的一间三层祖屋，此时已经挤满了人，尤其是一层的大堂，人挨人几乎要挤掉“仁义礼信”的牌匾。阿Ken费力才挪动到沙丁身边，听他和长老会的两个白胡子老头吵架。
“低调仔！你过来！”他被沙丁抓住了后脖颈，“就是他，我舅父就是坐他的车走的！你说，当天到底怎么回事！”
沙丁一声吼让所有人将目光聚焦在了他身上。阿Ken喉结动了动，他知道，自己但凡说错一个字就要被这些人生吞了。情报的对等最重要。“那天就是，我们想走青山湾去青山码头，但是有警察拦着，就绕道前山塘……”
“谁问你这个了！谁不知道你躲警察撞树上了！谁不知道坐馆不爱用安全带！”说话的是个艇仔的老大，赚钱多有些分量，但似乎他并不关心重症监护室里的张德生能否活下来，“为什么警察会追你们！谁是内鬼！”
阿Ken抖了下，小声说道：“我在警局听差佬说……说是……”
“你怕什么！”沙丁一巴掌拍他后背，“说就行，谁敢动你谁就是心里有鬼！”
“怕不是他自己心里有鬼，”说话的是个半头白发的老太婆，戴着一副金边的眼镜，连几个叔父都要表示几分尊敬，“从警署全身而退的小弟，就连回归前都没有几个，你凭什么？”
阿Ken舔下嘴唇，还没来得及解释，沙丁已经不耐烦了：“阿婆，你不知道这小子跟唐氏集团的老板什么关系，他可精明着呢！”这话不像是好话，阿Ken男女通吃也不是什么秘密——性相关的话题会让人难堪，这话没错。“你说，那群差佬说的什么！”
“是Tom哥，”阿Ken抬起头，“Tom是警察的卧底。”
“不可能！”Tom手下的小弟纷纷高喊，“Tom哥跟坐馆十多年了，怎么会是卧底！”“是啊！我们Tom哥给坐馆挡过刀！”“绝对不是他！”声音越发嘈杂，甚至有酒瓶破碎的声音。
“难说，Tom哥是一家酒吧的会员，那里有不少差佬聚会。”“Tom有一张境外银行卡，说不定是收佣金用的！”“他还有一张太空卡，有时候接电话都要避开所有人！”
阿Ken向前走了一步：“我，我可能见过一个东西，能证明是Tom哥。”
“什么？在哪儿？”沙丁一挑眉，“带我去！”
不仅是沙丁，几乎一半的人都跟着他挤进了张德生的办公室。阿Ken拉开了第一层抽屉，拿出那个镶满了碎钻的打火机。沙丁瞪大了眼睛：“这不是Tom送舅父的生日礼物？”
“是，我见他用过。”阿Ken用蛮力拆开底座，掉下来的小圆片顺着滚到桌上。
“电池？”“那个闪光的——窃听器！”“他送给坐馆窃听器！”
又是瞬间炸开了锅。阿Ken将打火机交给沙丁，沙丁又传给阿婆，阿婆给其他叔父展示，似乎一切的一切都说明Tom是那个出卖了社团出卖了坐馆的二五仔。他们还从Tom的房间翻出了银行卡、电话卡、会员卡，一切物品都变得值得怀疑。阿Ken摸着袖口里藏起的另一个——真正属于Tom的打火机，然后将手插入工装裤的口袋里。
当时，他只想给安洛送个礼物。而安洛，将改装后的礼物又送给他，送他回到这个乌烟瘴气的漩涡里。
阿婆望向阿Ken，他立刻低头，躲开灼灼目光。
“Tom被放出来了！”有人拿着手机，举起来给大家看照片，“是个肩膀带花的差佬把他送出来的！”“Tom哥短信我说，他要出境避避风头，”一个小弟慌慌张张，“我打不通他的电话了！”
串起来了，线索，作为，还有动机。沙丁一拍桌子：“招呼在外面的兄弟，赏花红，我要他血债血偿！”
“现在要做的是选一个新坐馆——”
“选你老母！”沙丁抓住那个艇仔的领子，“我舅父还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