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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港岛下了很大的雨,噼里啪啦地倾泻在围观者的雨伞上,或者警方打捞队的雨衣上。黑色笼罩着一切,黄色的警戒线,红蓝相间的警灯,还有晃来晃去的黄色手电筒,但一眼望去,夜空、海岸线和海水依然是黑色的。

  “Sir,尸体找到了。”

  警员用手电筒通知自己的上级,起吊车和潜水员一起将一个已然挤压变形的金属行李箱抬到了岸边。周围的民众和记者开始疯狂拍照,大声询问案件的进展,维持秩序的警长几乎喊破嗓子也无法让他们退后半分。

  行李箱打开,巨大的探照灯暴露出箱子中蜷缩的溺亡尸体。可怜的男人被闪光灯围堵,将会登上明日各大报纸的社会新闻,探讨他的死因和背后种种阴谋。他被浸泡了太久,浑身泛白,皮肤膨胀无法看清原本的容貌。

  负责调查的重案组督察问道:“身份确认了吗?”

  “没有身份证,但是他口袋里有一枚打火机,上面印着‘Empty Box’的图标。”

  “联系O记,去空箱子会所扫荡。”

  鉴证科的警员一刻不停地收集线索,可惜海水冲刷了大部分的痕迹,只能从箱子里的重物看出,凶手想让他永远沉到海底。只不过路过的轮船有探测器,还是发现了岸边的异常。

  人群中,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打开的箱子。

  别人都叫他阿Ken,或者低调仔。印在名片上的身份,他是空箱子会所的技术总监,负责检查音响、灯光有没有坏,上班就是盯着监控器。但实际上,空箱子不过是建兴会老大买下来消遣的地方。

  他注意到,行李箱中除了压重量的铁块,还有两个干瘪的圆形铝盒。灯光一直在涂了油漆或者什么东西的表面反射,他甚至无法拍到一张清楚的照片,便被警察驱赶。他不知道自己在O记有没有档案,于是拉低帽檐,在警长真的走到他面前之前,离开人群。

  “喂,大佬,差人要扫你的场子啊……”他走回车里,十多年前生产的二手车发动的时候,有一股难闻的汽油味,就这还是所谓的公车,“是啊,我在警察捞尸的现场呢,死的那个人,可能真的是黑仔。”

  黑仔跟阿Ken跟的同一个老大,几天前失踪,阿Ken还曾经带人去他家里搜过,除了吓到他女朋友之外一无所获。

  “真的死了?”他们的老大,沙丁,在电话那头嘟囔了半天,“那就死了吧。”

  “不要啊,大佬,我知这年头世道不平,但是咱们斗殴很少会真的下死手,黑仔的死一定有蹊跷。”阿Ken也同样清楚沙丁的顾虑在哪儿,他们的坐馆脾气火爆,若是这事牵扯到建兴会,别说沙丁,阿Ken都要跟着挨酒瓶子。

  “说不定是在澳门赌输了,高利贷寻仇,不要声张就是了。”

  “黑仔好少去澳门,我和他同期加入的建兴会,他不够胆赌的,”阿Ken看着窗外闪烁的灯光,警车似乎已经开始撤离,他将自己藏在座椅的阴影里,加快语速,“我们平时也就管管那些搞擦边球直播的小妹妹,我猜她们没一个够胆杀黑仔。”

  “够了,我说不管就不管!”

  沙丁真的没有管这件事,甚至在两天后建兴会的月宴上,坐馆提起这件事,沙丁也拒不承认黑仔是他的马仔。“只是个新来的服务员,”他举着酒杯,摆出一副怪异的殷勤,“衰在滥赌,罪有应得。”

  阿Ken坐在靠近门的那一桌,手上夹着还没点燃的烟。旁边的女孩看过来,问道:“咩啊,你跟黑仔有一腿吗,这么在乎他?”阿Ken轻轻骂了一句,将烟塞回烟盒,继续吃刚刚开了壳的大闸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