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唐广大,气势浩大。

  这里不再是孤山,是有了天子赐名的全新的宏伟之地。

  你永远是我的小糖糕。

  “朕还要在唐高山修建要塞,做边境重地,假以时日,它就是我大明痛击外敌展现锋芒的出击始点。”

  “愿为皇上接此重任。”朱厚照作揖揽过陛下的宏图伟业,所有的雄心壮志你我两人一同实现,“为你多多分担政事,不然晚上就没空理我了。”于公于私,朱厚照可舍不得皇酥太过操劳。

  两人在崇山丛中席地而坐,朱厚照对于军事,天赋异禀,他结合多年对战瓦剌的经验,将要塞修筑,兵事屯防等一一详细说给朱宸濠,涉及利国利民的大事,两人越发深谈,利兵军屯等边境国策,朱厚照也有自己独到见解。先前奔波北疆,战事忙碌,两人少有机会详细商讨国事,今日聚在此地,共同肩挑日月的爱人有道不尽的话,他们从时政利弊说到各自经历。

  “那场遭遇战,哈撒居然敢胡言乱语,说玉珏是通敌信物,我立刻摔了干净。”朱厚照讲起出战瓦剌,“还有夜降大雪,大漠里根本分不清方向,我趁着风吹散乌云有限时间,认清星辰,驳转人马立刻向北,这看星辨位的本领还是皇酥教我。”

  朱厚照讲述三大战役里,攻打外族的种种细节,朱宸濠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他静静聆听。世人只知大将军王功勋卓著战绩傲人,得皇上眷顾年纪轻轻就有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可谁又知道他伤病累骨,栉风沐雨,冒死夜袭,无数次把生死置之度外,在绝地阵中御敌拼杀。为皇酥缔造盛世,为不负朱姓皇族身份。

  这些无人知道,也无人配知道。

  只要朱宸濠一人知晓就足矣。

  “有几次凌晨醒来,发现自己手里拿住的是我们的结发。”朱厚照只提战事,苦楚只字未提,“是不是皇酥也在京城想我?”墨色的眼眸如曜石,凝望当今大明主人。

  “是。”朱宸濠立即回答。

  那时端午线入水化龙,扶摇直上青天。身边连寄托相思的信物也没有了,无数个不眠夜晚,北眺星空寄托心意。想你想得发了疯,你再不回来,只怕真正的朱宸濠会朽去,成为一具空落落的权力执行人偶。幸而你回到我的身边。

  两人下山继续东行,朱厚照不肯再分两骑,直接上了朱宸濠的马背,把人圈在双臂中,执僵策马。

  这座营帐仅供落脚,休息一夜后,二人整装进发。大将军解下全套甲胄,穿着亲王常服,陛下则换下龙袍,披上金色纱衣,两道身姿惊世艳艳,于马上飞驰草原就像夜空中璀璨的熠熠星辰。

  “皇酥,我们这是去?”途中下马休息,朱厚照问道。大明北境疆域他熟记于心,皇酥脚下驰道通向地令他满怀期待。

  朱宸濠饮酒炙肉,把身份换成军旅将帅,一把宝剑佩在腰侧,更显英姿焕发,“你早已认出来了,还问我吗?”

  朱厚照老实回答,“想亲皇酥亲口告诉我。”

  昨夜生龙活虎,今日又做乖巧的大萌兽,朱宸濠心情大好,拍拍贤侄肩头也不怕拍疼那啃出来的牙印,“带你去我大宁城,回我王府。”

  昔者大宁,东接辽左西连宣府,为塞上重要军镇,历代宁王守卫要塞,统帅强兵,带甲数万,革车无数,与燕王并称边塞诸王之长。

  若无命运巧合起伏,这一代的宁王与燕王定会成为国之栋梁,北拒外敌内安社稷,于战场上相得益彰共驱鞑虏,也许营寨之中相遇商议战事,也许战场上遥望对方,又或许在京城宫禁金銮殿中接过安邦定国的重任。

  可无论哪一种可能,都比不过唐高山相遇之后的种种,从那一日起,你我命数因缘就结合在一起,演绎如痴如狂生死契阔的人生。若无对方,你我都是缺损不完整的人,游荡或消陨或毁灭。谁又在乎史书上那些冰冷的亲王名字与谥号,只有你,是我的全部,是我存于世间的一切。

  长公主烟火那夜,在乾清宫前的那句着实一语中的,“那可是朱宸濠!”

  果然,顺德帝行事如高手执棋,一步能取多步收益,他政事暂抛历练六部,出了京城,接应大将军王后又顺手安排边境巡行,临了还带少年相予眼下亲昵粘在一起的小糖糕回大宁。

  大宁城宁王府,那是自己的家。

  万里征途,不忘来时路,终有归期,云胡不喜。

  龙骑高展,乘风逐日,大宁城高大震撼的城墙如拔地而起的柱石守卫在大明边疆。

  朱宸濠勒马徐行,紧紧盯着远处一排排青灰色的巨石城砖。

  清风有意,迎接主人,化作劲风遍遍吹动他的发丝衣袍。

  当年离开时,有想过回来么?有!

  有想过如何回来么?亦有!

  朱厚照侧头看向昔日宁王,辩不明他的情绪。近乡情怯或是久违想念?好像每一种心情都不足以形容皇酥心中所感。

  许久,朱宸濠昂首直面城门,对朱厚照柔和得说道,“到了。大宁城。”

  在这一时刻,朱厚照忽而明白了内心里那股强烈的悸动,他相信皇酥与他一样,既然无以描述,便用吞并四海席卷宇内的凌霄之志一并囊括,这天下都是你的,我为你拓土开疆全力守护。

  马蹄声声城墙愈近,两侧禁军跪地行礼,眼看即将到达城门下,朱宸濠缰绳一甩,驳马回头,“陪我去一个地方。”

  大宁城地势并非平原,丘陵山塬遍布周围,两匹骏马穿过高低山谷溪滩,到达一处山峰脚下,这里不同于大江以南,植被稀疏巨石为屏,尽添雄浑苍凉之感。

  两人下马步行,沿松柏道路不多久攀登到山腰,一座巨大石阙迎面而来,其后堂皇壮观的建筑依次修建在层峦中。

  朱厚照早已看出,这里是历代宁王长眠的地方,开山为陵做万年吉地。

  也只有在这里,朱宸濠卸下紫禁城中的衮服高冕,以亲子身份归来拜谒双亲。

  动身前往南京,未曾想过与父王,王妃和母妃成为永别,被困宫禁时间流逝他们一一离开,世子成为亲王,亲王成为帝王,年纪渐长血亲皆无,真正做那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