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让跟康志文是回家吃饭, 这顿饭谁都没吃,他们就离开了。

  他们不出来,尤芳也不出来, 一点都不想看到尤让他们。

  纪辰摸不着头脑,一直都想要问问尤让刚刚在房间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尤让没说。

  “该不会是她发现你们在交往了吧?”

  纪辰拧着眉头,小声跟尤让说话。

  尤让点点头, 又摇摇头。

  是的, 又不是。

  比被发现跟康志文谈恋爱还要更加可怕。

  尤让跟康志文回了康志文的公寓。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康志文蹲下来,将尤让的脚抬起来, 把鞋子脱掉, 换上了居家拖鞋。

  然后这才将尤让的裤腿放下来,“你妈妈今天跟你说了什么?”

  康志文又把尤让抱在怀里, 怀里的人往他的怀里钻了钻,双手抱住了他的后腰, 要汲取他身上令人安定的气息。

  康志文身上冷薄荷的香味往尤让的鼻腔里面绕,尤让闭着眼睛,双臂死死地抱住了康志文。

  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突然抱住了一块浮木, 不知道要行往哪里去, 只能抱着,不肯松手。

  抱着还有个着力点,不抱着就要被淹死在茫然里。

  尤让本来已经适应了在这个世界里的生活,可是今天当尤让的面,将这个世界的真相讲出来的时候,他突然又开始茫然。

  跟平时不一样的是,这一次还带着恐慌。

  他不敢去想, 如果这个世界是个假的, 是个制作出来的世界, 如果会被摧毁,那他跟康志文要怎么办。

  康志文会不会被格式化,他脑子里关于他们两个谈恋爱的记忆会不会就这样被清除?

  尤让不敢想,他只能将自己埋在康志文的怀里当一只鹌鹑。

  在那一刻,他突然就发现,好像得到别人对这个感情的肯定,一下子就变得不重要了。

  他说完之后最担心的是康志文,其他的人,在他的眼中就跟npc一样。

  尤让抱住康志文哭了,又哭着睡过去,康志文见他睡着都皱着眉,很不安生,要抓着他的手才肯睡觉,心里就发堵,发慌。

  总有一种感觉,像是尤让很快就要离开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了。

  这种感觉来的突然,他的心脏一阵阵抽痛的疼。

  怎么都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唯一能带给他平静的人,还躺在他们的床上,到现在都没有清醒过来。

  -

  尤让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在他跟康志文结婚了。

  这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瞬间。他跟自己最喜欢的人,第一眼爱上的男人,结婚了。

  这是多少人都期盼的。

  尤让很高兴,他跟康志文在双方的父母、亲人以及许多宾客面前交换了戒指,亲吻,许下了誓言。

  只是当婚姻成立的那一刻,突然婚礼现场一阵地动山摇,所有的人都站在原地,包括尤让的父母、纪辰,以及尤让最爱的丈夫康志文。

  他们都站在原地,一直保持着刚刚的模样,他们脸上喜悦、流泪的表情都固定着。

  尤让看到了尤芳脸上的那一滴泪,已经都淌下来到了脸颊上,但怎么都掉不下来。

  有一只大手突然按下了定格键。

  全世界似乎只有尤让一个人可以动弹。

  尤让害怕极了。

  他去抱住自己丈夫的身体,刚刚还温热柔情的人,说会保护他的人,此时一动都不动,像是没了魂,身体也逐渐变冷。

  “有人吗?”尤让大声喊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尤让拿手去碰碰他老公的脑袋,脸颊,身体,“你不要吓我啊,志文!”

  “志文!”

  尤让眼泪瞬间就掉下来,是害怕,是恐慌。

  他抱着康志文哭着不停,睡梦中眼泪一阵阵往下掉,把脑袋下的枕头都给浸湿了一大片,留下了深色的痕迹。

  康志文在尤让哭的时候就躺床上去,抱住了尤让颤抖的身体,他将尤让整个人都镶嵌在他的怀中,用力地抱紧。

  “不哭不哭,我在这里。”

  康志文的声音干涩,带着一阵后怕与后悔。

  肯定是尤让的妈妈跟他说了一些话,把尤让给吓到了。

  尤让这都做噩梦了。

  康志文抱着尤让没松开,一直到晚上尤让从梦中醒来,康志文都躺在他的身边。

  尤让猛地一抖,从康志文的怀抱里出来,他的后背全都湿了,都是汗。

  黏糊糊的。

  尤让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康志文,他有些恍惚,不知道这个是想象中的,还是现实的。

  他要去摸康志文的脸,要碰到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面全是汗液。

  他连忙在自己的衣服擦了擦,这才去碰。

  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传过来。

  是真的。

  尤让的嘴角突然咧了一下,眼睛里面变得一片湿润,是真的康志文。

  尤让的手很冷,康志文没有完全熟睡,心里有事,睡觉就很浅。

  一感到脸上有冰凉的触感,立刻清醒过来,发现是尤让,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坐起身,抓住了尤让,入手是一片寒冷,他的眉头忍不住拧起来,把尤让抱到自己怀里,将自己的衣服撩起来,将尤让的手放到自己的衣服里,暖一暖。

  尤让缩进康志文的怀里,可以感觉到男人在他的头顶上亲亲。

  “做噩梦了?”

  男人的手掌从他的衣服下摆伸进去,摸到了一手的冷汗。

  “要不要去洗个澡?”康志文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把怀里的人给吓到。

  尤让一听连忙摇摇头,很害怕。

  康志文的衣服上很快就晕开一点湿润的痕迹。

  男人伸出手指,将尤让的下巴勾起来,在去看对方的脸,湿漉漉的一片,看着格外可怜。

  “怎么哭了?可以把你做的噩梦说给我听吗?”

  康志文循循善诱道。

  尤让不吭声,闭上眼睛,象是睡着了,如果不是他的眼圈变红了的话。

  康志文心疼他,把他抱起来,带到于浴室,将尤让的衣服脱掉,一点点给尤让洗去身上的冷汗。

  可是洗着洗着,卫生间里空气的温度便上升了。

  康志文贴上了尤让,尤让死死扒拉住他。

  两个人像是濒死之前的缠|绵一样,谁都不肯松开谁。

  等到尤让再次上床,他的浑身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

  一上床就昏昏沉沉睡过去,这一脚睡的很踏实,没有心神来胡思乱想。

  康志文陪着尤让睡着,等到对方呼吸平稳,这才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给人打了个电话。

  “喂,安排一下心理医生。”

  康志文跟对面的人吩咐了几句,又忍不住抽了一支烟,站在外面,等着外面的晚风将身上的烟味全都席卷走,这才进了屋子,重新又躺在尤让的身边。

  尤让的眉头拧着,等到他躺好,身上的热源传来,尤让下意识地靠近热源,将自己的手脚、身体都缩进去。

  镶嵌在康志文的怀里不愿意出来。

  第二天,尤让醒过来之后,康志文带他去见了个朋友。

  对方是一个非常温柔、面容普通的中年女性。

  尤让抬起眼去看康志文的反应,康志文介绍说是自己的一个老师,让尤让不要担心,老师人很好。

  对面的中年女性面容和蔼,有一种亲切感,康志文陪着尤让坐了会儿,尤让在对方的面前就不再显得拘谨。

  康志文也会跟对方聊天,不过他们聊天的内容尤让都不太能听得懂,是他不明白的东西。

  尤让就坐在康志文的身边,吃东西。

  过了会儿康志文去洗手间,餐桌上就留下来尤让跟中年女人两个人。

  尤让又觉得有些尴尬了。

  “不要紧张,你是不是跟他是一对啊?”女人道。

  她的脸上没有惊讶,也没有害怕,脸上的笑容一直都在。

  尤让的心提起来,过了会儿又放下,“嗯。是的。”

  女人像是好奇,“那你们平时会约会吗?”

  “会的。”

  尤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下,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落在女人的眼中像是一束春日里光辉,她这才隐隐感觉到,为什么康志文会喜欢上对方。

  女人跟尤让趁着康志文去洗手间的这点时间里又说了好些话,等到康志文回来,就发掘尤让的姿态变了,没有刚刚那么拘束,甚至心理医生的一些话他都能接上来。

  康志文没有将自己的视线放在心理医生的身上,他吃完饭后带着尤让回了他们两个人的家,然后一起做大扫除。

  心理医生说,两个人一起做家务,会促进情感的发展和凝结。

  康志文现在也很停心理医生的话。

  跟对方说的一样,等他们两个做完家务,天都黑了,尤让累得躺在沙发上,虽然很累,但他的状态非常明显,被改变了。

  眼睛里有光。

  等到尤让去洗澡,康志文给心理医生打电话,询问今天的结果。

  “康先生,今天我跟你的太太聊了一下,我发现他有些过于胆小,内心比较封闭。很爱你,但是又很克制,像是在害怕什么。”

  心理医生又跟康志文说了些话,都是围绕着对方的男朋友。

  但她不喊康志文的男朋友叫男朋友。

  反而叫太太。

  她看得很清楚,就康志文这个重视的程度,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光明正大站在一起。

  康志文跟心理医生道了声谢谢。

  转头就在思索自己的太太究竟是在害怕什么。

  是不是自己有哪里没有做的好,让对方感到了不确定?

  感到了恐慌?

  康志文将手机放回了床头柜,等着尤让出来。

  这一晚上,尤让被折腾地很惨,本就白皙的腿隐隐有些发红,膝盖上面更是不能看。

  第二天他躺在床上没起来,早饭跟中饭都是康志文做好了之后送上来,亲手喂给他吃的。

  一直到尤让大三的时候开学,他都是住在康志文的家里,哪里都没有去。

  两个人生活很好,康志文跟公司打了招呼,将自己要做的工作都带回了家,尤让会在旁边看书,陪着他工作。

  康志文累了,就会扭过头回来看看自己的太太,这个时候心里的很多杂乱的事情都安静下来。

  尤让好像是他的镇定剂,可以抚平他的内心。

  尤让大三开学还是康志文送他过去的,在此之前,他们还先回了一趟尤让的家里去拿一开始放假带回来的行李。

  他们回家的时候家里没人。

  纪辰已经去上学了,开学的时间比尤让的时间要早很多。

  纪学鸣跟尤芳去上班,家里没有一个人,安静到只能听到楼房外面的汽车声音。

  尤让推开自己的屋子门,里面的所有都保持着原样,他的行李箱放在角落里。

  他将自己的行李箱推出来,在路过自己书桌的时候,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拉开了书桌的抽屉。

  他的抽屉里,以前都摆放着原主的东西,还有后来一家人送给他的东西。

  但现在,里面一样都没有了。

  尤让的脑袋里面一片空白,他不需要去猜测就知道是谁拿走了。

  康志文在门口等着尤让,半天都没有看到尤让出来。

  他心里感到了不对劲,他走进去,发现自己的男朋友站在空荡荡的书桌前哭得脸上都是泪。

  “怎么了?”康志文给尤让擦干净脸,但那双眼睛就像是两口小小的喷泉,他擦掉还有,擦掉还有,一直在流淌,怎么都擦不干净。

  康志文后来放弃了,将尤让的脸埋在自己的胸膛里,用自己的衣服给尤让当擦脸巾。

  尤让抱着康志文哭了好久,等到两个人从家里离开,都一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康志文开车送尤让去学校。

  平时跟他在一起会笑哈哈的尤让,今天显得格外沉默。

  他看着躺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尤让,抿着唇,心想他是要找尤让的母亲谈一谈了。

  尤让被康志文送回了学校,分开的时候尤让清醒过来,他抱着康志文的腰,都舍不得下车。

  他害怕自己离开了康志文,会在哪一天,自己的美梦就要清醒来。

  跟对方呆在一起的时间,是多呆一个小时,以后就少一个小时。

  康志文也舍不得尤让,他抿着唇,也抱着尤让。

  两个人在车子里接吻,淅淅沥沥的水声。

  过了好一会儿,尤让的情绪这才被自己男朋友的举动所安抚。

  他打开车门,跟男朋友晃了晃手,进了学校的大门。

  康志文目送尤让进去了,这才开着车离开。

  他先将尤让的行李箱带回了他们居住的公寓,然后联系上自己的人,找到了尤芳的电话号码。

  “你好,请问你是谁?”

  尤芳在公司搬砖,听到了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拿起手机,看到了上面陌生的号码。

  她是做销售相关的行业,很多客户都是陌生号码,她便点了接通。

  “尤阿姨,你好,我是康志文。”

  对面的男孩子跟她打了个招呼,“阿姨,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约一个时间见面谈谈吧。”

  尤芳知道他要跟自己谈什么,无非就是尤让。

  她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拒绝,“不好意思,阿姨的工作太忙了,实在是没有时间。”

  说完她就要挂掉。

  康志文打断她的话,“阿姨,那您能告诉我,您上次跟尤让谈了什么话题吗?”

  “我发现您好像并不是很喜欢他。”

  尤芳不喜欢尤让,这是康志文仔细观察的出来的。

  他为此还找了私家侦探,专门来监视这对母子的相处日常。

  侦探给他发了几个照片。

  尤芳将打包了几个黑色的塑料袋出去,丢到了垃圾回收想里面。

  侦探等人走开一看,发现里面都是各种男孩子穿的衣服。

  康志文的记忆力好,认出来这些都是尤让曾经穿过的衣服。

  那么到底为什么尤芳会这么对尤让呢?

  他得到的消息,尤芳以前非常疼爱尤让,这是她唯一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