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吱呀一声,萧屹推开了半掩着的寝室门。
“真去文学院上课了?”天师拆开自己的外卖,对着碗里的酸菜鱼一阵往生咒念叨之后,才拿起了自己的筷子。
“去了,风太大,路上真冷。”萧屹脱下外套,揉了揉自己的脸。
“怎么回事?文学细菌就这么点挫折,你就退缩了?”天师拿着个罗盘,在萧屹面前各种算。
“退缩倒是没有,只是感叹一下。”萧屹笑了笑,从前的理想,现在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他有些,厌倦了。
“老萧这身上,没有了文人的酸臭味,倒是多了一些酒精的味道。”江雪剑凑近了萧屹,在他的衣服上轻轻嗅了嗅,然后又补了一句,“还有一点香水的味道。”
“怎么回事?老萧这不对劲。”天师的罗盘停止了转动,酒精味道很正常,但是连洗面奶都没有的老萧,身上出现的香水味,这绝对不正常。
“去喝了点酒,没别的。”萧屹选择坦白从宽,但是他也不知道所谓的香水味从何而来。他凑近了自己的衣袖上使劲儿闻了闻,还是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怎么了,老萧这圣诞将至,还伤感起来了?”天师放下手里的罗盘,伸手轻轻在萧屹的肩膀上按着。
“想起了,一些往事。”对于萧屹来说,在这样的日子里,都会觉得心里堵着一块石头一样的喘不过气来。
“老萧圣诞有什么安排没?”天师吃了一口饭,举着水杯对着萧屹问道。
“没”萧屹耸了耸肩,“看看能不能挣点儿钱。”
挣钱的感觉很好。只是,迟了一些。
“你们呢?”
“老罗找了老师跟着做课题,这段时间估计都在实验室里了。”江雪剑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至于我嘛,这段时间应该会陪女朋友一起过。”
“得嘞,老萧,那咱俩凑一对吧。”天师冲着萧屹弹了弹舌头。
“行,吧。”萧屹正说着,手机里突然弹出来一条微信,“平安夜有安排吗?想和你一起去射箭。”萧屹点开头像看了看,是刚才在小酒馆里刚加上的那个同学,许江河。
点开对话框,萧屹正准备回绝,却见到对方又发过来了一条消息:“最近有些孤独,想找个人一起,排遣一下,你不会不同意吧?”
萧屹皱了皱眉,在对话框里输入了一行字:“不好意思,已经和室友约好了。”
把手机覆在桌面上,萧屹拿出了自己的课本开始复习,圣诞连着元旦,再之后不久便是大一的期末考试。萧屹费劲了所有的力气才来到大学,自然不想成绩太难看。
手机传来微信的提示音,萧屹懒得去看,只是默默调低了音量,仍旧看着自己的书。
“老萧,有人约你呀?”天师拿起萧屹的手机,轻轻点亮屏幕,便直接看见了许江河发过来的微信消息:“赏个脸呗,圣诞一起玩?”
“我可真不是故意的啊,老萧。”不小心窥探天机的天师,赶忙放下了萧屹的手机。
“没事”
“去吧,有妹纸约这可是我们想要都要不到的事情,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天师拍了拍萧屹的肩膀
“是,男的啊。”萧屹皱了皱眉。
“那就多个朋友多条路呗,朋友多了以后路也好走。咱俩这啥时候不能一块儿的,不差那么一回,去吧。”天师极力劝说萧屹。
听着天师这么说,萧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看着对方发过来的一长串微信萧屹,简单的回了一个“好”。
平安夜的晚上,到处都是欢乐的气氛。萧屹走在学校的主干道上,两旁高大的杨柳上,都已经被绕上了细细长长的灯带,在黑夜之中不断摇曳,倒是有一种梦幻般的美。
道路的两旁,是各种形态各异的小冰雕,这是独属于北国的浪漫。
“等久了吧?”萧屹正看着两边的冰雕出神,突然感觉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清香的气息。
回过头来,萧屹看到了裹在黑色羊绒大衣里的许江河。电光石火之间,萧屹总有些恍惚,想起了高中考英语竞赛的那一天。
“今天这身衣服,怎么样,帅不帅?”许江河为了能让萧屹看得清楚,还特意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帅”萧屹认真看了,许江河人长得高大挺拔,皮肤也非常白,在这黑色衣服的映衬下,更显得整个人肤白胜雪。五官立体但又没有到达棱角分明的程度,是让人第一眼看到就会觉得好看而顺眼的长相。
“谢谢!”许江河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咱们走吧。”
“你穿这样的衣服,是不是不太方便射箭?”萧屹内心带着自己的疑问,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射箭还要穿着这么的讲究。而且,这一次,萧屹明显闻到了从他身上而来的淡淡的香水味道。
会喷香水的男生,萧屹倒是很少见到。
“没事,我里面穿着是运动装,不影响的。”许江河伸手揽上了萧屹的肩膀,细长的手指不着痕迹的轻轻捻着萧屹的肩胛骨。
萧屹微微皱眉,有些不太舒服,便拍下了许江河的手。
他们,毕竟还是刚刚认识,并没有熟到那种程度。
射箭馆里的暖气开的很足,在许江河脱下羊绒大衣之后,只保留了一件黑色的运动背心,胸前露出一大片白花花的肌肉。这时候,萧屹才注意到了许江河温柔外表下结实饱满的肌肉。
“咻”许江河弯弓搭箭,然后正中靶心,动作一气呵成。
“哇,你真的很棒啊,每次都能正中靶心。”萧屹在旁边,不由自主的给许江河鼓掌。
“我经常射箭,你射的多了也可以的,加油。”许江河在头上绑了一个黑白相间的发带,露出光洁的额头。
“我,就在家里打过弹弓。”萧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学着许江河的样子弯弓搭箭。然后,脱靶了。
“我教你”许江河跨到萧屹的身后,然后伸手握住萧屹的手,“注意瞄准,然后把弓弦拉倒嘴边,然后发射。”
“咻”的一声,萧屹的箭离弦而去,射了一个8环。
“好多了。”许江河笑着对萧屹说道,“多练练就好了。”
“嗯”萧屹点了点头,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有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我是属牛的,你多大呀?”萧屹正忙着弯弓搭箭,但精于此道的许江河,则显然心思不在这个上面。
“我是属鼠的,比你大一点。”萧屹眼睛注视着前方的靶心,说话之间,手起箭落,正中十环。
“那我叫你屹哥吧?”萧屹看着靶心的时候,许江河在看着他。
“别叫屹哥”几乎是下意识的,萧屹喊了出来。
“怎么了,这么大的反应?”许江河讪讪的笑道。
“没,没什么。你就叫我萧屹就行,或者老萧也可以,我室友他们都这么叫我。”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萧屹咳了两声。
“屹哥,是属于别人的专属称呼吗?”许江河放下手里的弓箭,眼睛看着萧屹。今天,他的目的,原本就不在这上面。
“是”萧屹点了点头。
“男的女的?”
“男的”
“那他现在在哪里呢?”
“他现在在南方,考了一个很好的大学,过得很好。”萧屹看着前方的靶心,鲜艳的红色总有些模糊。他看不清远方的东西,只能凭自己的想象。他应该是在南方,应该过得很好。
“你们是一对,是不是?”许江河看着萧屹的眼神,带着一点审视的态度。
“是”对于这一点,萧屹很坦诚。
“我就知道,那天在酒馆里,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和我是同一类的人。”许江河说这话的时候,漂亮的头颅高高扬起,像是在显摆自己的识人之术一样。
“哦”萧屹对于这一点,非常平静。
“你们现在分开了?”许江河对着萧屹刨根问底,这才是他今天的真正目的。
“算是吧。”萧屹眼睛看着屋顶闪烁的灯。他们之间的关系,的确已经走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萧屹也不能再梗着脖子,说自己和阳明,还是恋人关系。自欺欺人,没有意义。
“忘了他吧,我会比他还要爱你的。”许江河凑近萧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传入萧屹的耳中,然后刺激他的神经中枢。但是,萧屹只觉得有内心一阵寒意。
“对不起,我不能。”萧屹连忙侧过身,躲开了许江河。
他的确是不能,他的心里已经被那个小孩儿给占得满满当当,怎么可能再装得下其他人呢。
何况许江河,萧屹从来只觉得是个相处起来还比较舒服的同学,仅此而已。
“有什么不能的?这个圈子里,就算是劈腿,都是很常见的事情,大家都司空见惯了。何况,你们早就不在一起了。”许江河见萧屹拒绝,像是有些难以置信一样的。他用力按住了萧屹,然后在他耳边低声道:“圈子里都是这样的啊,趁着年轻先玩几年,等年纪大了之后,就去结婚。”
“对不起,我不太懂你的圈子。”萧屹听着许江河的话,仿佛晴天霹雳一样。
许江河所说的那个圈子,萧屹不懂、也不想懂得。
此时此刻,萧屹一把拉开了许江河,慌慌张张的丢下一句,“对不起,我们不是一路人。”
之后,萧屹便逃命一般的离开了射箭馆。
萧屹终于逃出了射箭馆之后,看着外面闪烁的彩灯,和随处可见的庆祝圣诞的标志牌。萧屹只觉得心里痛的不行,只是拿起手机,翻遍了各种社交账号的通讯录,却始终找不到自己想找的那一个。
萧屹捂着胸口,扶着一棵高大的榆树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只是,总觉得堵得有些难受。
“滴滴”突然点亮的屏幕,让萧屹的眼睛亮了一下,点开之后,才发现是许江河发来的消息。
“你跑哪里去了?我技术很好的,1还是0都可以,今天晚上,我们可以出去开个房,好好玩一晚上,保证你不亏。”
看见这样的消息,萧屹只觉得眼前一黑。原来人与人之间,真的就有这么大的差别。
萧屹深吸一口气,麻利的点了删除,熄灭了自己的手机屏幕。只是这样,依旧难以磨灭萧屹从心底里升起来的一阵恶心。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萧屹很想来上一根烟。只是,他答应过别人,以后不再抽烟了。
“来上一根,小孩儿肯定会骂我的。”萧屹这样想着。
如果,能再见到他,听到他的声音,该有多好啊。
一个人走在回寝室的路上,萧屹看着天上的月亮,只觉得它也和自己一样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