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疗养院的出租车上,乔翼桥还是一直在想着“恐怖”类型的片子构思。

  一方面,只有20分钟的体量和较为宽松的审查让他松了口气,另一方面,他又陷入紧张之中,毕竟恐怖类型无论是霓虹国还是灯塔国都做的各有特色,且是这两个地区相对比较成熟的类型。

  他的恐怖片不仅要做的好看,还要做出华国的特色。

  因此他原本想的那种强烈视效的,重血腥和冒险感的恐怖片创意可能并不是特别合适。

  而与此同时,他又收到了来自郑茂的微信,

  郑茂导演:[小乔,这次我们拼盘电影的主题刚刚确定下来,每个参与的国家都一样,主题只有一个字,“爱”(“Love”)。]

  拼盘电影通常里面包含的所有片子都将根据一个母题或者主旨进行创作,这样整部片子看上去不会太散。

  而他们的这部拼盘电影的主题竟然是“爱”。

  爱这个字……

  可以说是离“恐怖”最远的词汇了吧?

  当然了,“爱”字也可以有很多解读,比如爱情、友爱、兄弟之爱……

  甚至还能再放大一点去讲,不是人和人之间的爱,比如对国家的爱,或者对某种东西的热爱。

  不过想清楚这件事,对于整个恐怖片的构思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帮助。

  乔翼桥心思沉沉,幸好半夜的燕京并不堵车,很快便开到了位于郊区的疗养院。

  这家疗养院风景不错,就在重山之间,不远处还有一片大湖。

  不过毕竟现在是深夜,漆黑的灯光、锃白的墙壁,看上去还是有几分诡异。

  乔翼桥倒不是个信鬼神之说的人,因此也不以为惧。

  很快,他就走到了父亲所在的楼层。

  这是一家私立疗养院,探视时间相对比较自由,在不打扰别人的情况下随时可以出入。

  所以虽然已经到深夜了,还有不少人正在探视病人,房间里不是传来热热闹闹的声音,唯有走廊冷冷清清,有点渗人。

  乔翼桥已经走到了父亲的房间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似乎还有重物落到地面上的声音……

  他以为父亲又犯病了,赶紧推门进去。

  然而。

  父亲:“七十三、七十四、七十五……”

  乔□□正趴在地上,一本正经地做着俯卧撑。

  乔翼桥:“……”

  怎么身体比我还好?

  看到儿子出现,乔锋立即停手,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

  “儿啊!”乔锋面露喜悦,“你来啦!”

  “嗯,”乔翼桥将带来的水果补品放到了桌面上,然后把父亲扶回了床上,“您……恢复的还挺好。”

  “是呗!”乔锋拍拍自己的胸脯,“实话实话,在咱们疗养院,还没有人俯卧撑能做过我,要不是国外那医生过分谨慎,让我回国再在疗养院住俩月,我早就报名今年燕京的马拉松了。”

  “您还是悠着点吧,”乔翼桥淡淡道,“毕竟大病初愈,还是伤元气的。”

  “知道啦,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

  乔锋盘腿坐在床上,开始给自己剥橘子。

  乔翼桥其实也好久没见到父亲了,如今见到他活蹦乱跳的样子,心里终于舒畅了许多。

  他似乎都忘了,父亲一直是个精力过分活跃的人,从他小时候有记忆起,父亲每天早上就雷打不动的跑十公里,在大冬天还会去冬泳,用雪洗澡,一身腱子肉跟运动员去比都完全不输。

  现在他虽然瘦削了很多,但刚做完俯卧撑的他面色红润,身材也渐渐壮实起来了。

  乔翼桥心想,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老头恐怕能活到199岁。

  “想什么呢,儿子?”乔锋递过一个刚剥好的橘子,“你现在当了导演啦?我都听乔棠那小子讲了,你还拿奖了,干得不错啊。”

  乔翼桥可以接受很多人的表演,唯独父亲的表演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只闷闷点头:“是。”

  “你现在也有朋友了吧?”乔锋又问,“你的那帮兄弟们我已经拜托乔棠看过资料了,各个都不错,跟你关系也还好?啥时候叫来,给我也看看。”

  “挺好的。”乔翼桥回答,“不用您费心了。”

  他知道,自己这孤僻的性格一直是父亲的心头病。

  但他其实现在过得很快乐,不仅有一帮兄

  弟,也有像大虫、祁思齐和萨布里这样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乔锋三下五除二干完两个橘子,摇晃了一下乔翼桥的肩膀:“儿啊,你怎么看上去不开心?”

  乔翼桥掏出手机,将银行余额展示在了乔锋面前,笑着:“我哪有不开心?”

  乔锋的表情先是震惊了片刻,然后立即道:“Nonono,我太知道你这个表情了,你肯定遇到了一个有点难度的挑战,而且与钱无关。怎么,你是为情所困还是被人甩了?”

  乔翼桥:“……”

  咱不搞那些。男男女女,不健康。

  “肯定是电影遇到了小问题吧,”乔锋随即一笑,“给你爹讲讲。”

  说完,他就将手掌窝在了耳朵后面,闭上眼睛,做出聆听的姿势。

  乔翼桥面对如此戏精的父亲,心情也好了不少。

  当即把面临恐怖片的困顿给父亲讲了一遍。

  乔锋听完点点头:“嗯,你的担忧很有道理,确实不能给国家丢人。”

  乔翼桥笑着问:“所以,您有啥办法没有?”

  “那当然没有了,”乔锋往床上一摊,“我又不懂电影,这辈子看过的电影加起来还没你一个月看的多。”

  乔翼桥面露失望。

  “但是!”乔锋挑了挑眉,“我推荐你去我们疗养院最恐怖的一间房看看,也许会让你有灵感。”

  乔翼桥来了精神:“哪间房?”

  乔锋故作神秘:“就是这层的尾房,那里面住了个怪老头。”

  乔翼桥立即迈步:“我去瞅瞅。”

  “行,”乔锋冲他招了招手,“别忘了跟那老头说一声,让他过来陪我玩拉大车~”

  ……

  深夜,疗养院四层尾房。

  乔翼桥站在门口,只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当当。

  乔翼桥轻轻叩响了房门。

  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瞬间停下。

  而后,传来一声:“进来吧,乔翼桥。”

  握草?!

  乔翼桥的鸡皮疙瘩瞬间撒了一地。

  这里面的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乔翼桥吱扭一声转

  动把手。

  门开了一道小缝,然后他就像是每个恐怖片里作死的配角一样,迈步走了进去。

  一阵阴风瞬间朝他吹了过来,他眯着眼进入房间。

  然后,惊呆了。

  整面墙上摆满了人脸。

  还不是人脸!

  是一个个细细勾勒的,或是青面獠牙,或是狰狞,或是如同野兽一般的人脸!

  乔翼桥本来是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

  但此刻只觉得毛骨悚然,天灵盖起飞。

  而其中一张人脸活了过来,轻轻向乔翼桥靠近。

  并伸出一只干枯的手臂,捏了他的肩膀一下。

  乔翼桥感觉整个身体都像是过电一样。

  然后,他听到一道艰涩的声音从人脸之后传了出来……

  “乔翼桥,”对方说,“果然跟你爸描述的一样,是玉树临风,看上去很年轻啊!”

  乔翼桥:?

  什么叫看上去很年轻,他明明也很年轻。

  然后,他又紧接着说了句话。

  “要是我的孙子还活着,应该也跟你一样高了。”

  这话让乔翼桥忽然冷静下来。

  他才看出来,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带着鬼怪面具的老人。

  而这墙上的人脸,也是一幅幅面具。

  有些他能看得出来,像是罗刹、黄鬼、牛头马面、甚至还有张飞、吕布等等,有些他辨别不出来,但看上去颇有些宗教色彩。

  老者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副慈祥的面孔。

  他拉着乔翼桥坐下。

  “你爸跟我说了,你今晚可能会来找我,”老者缓缓道,“结果你就真来了,真好,要不我就要无聊死了。”

  乔翼桥指着墙上的几十副面具,问道:“这些都是您画的?”

  “是啊,”老者一笑,满脸的皱纹都堆叠在了一起,“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乔翼桥摇头:“不太了解。”

  “你看了某国开幕式的‘阴间表演’吗?”

  “看过。”

  “他们表演的形式,叫作暗黑舞踏,可以说是一种阴间舞蹈,对于这种舞蹈的最本源有很多种不同的说法

  ,但其中一种比较靠谱的说法就是有参考我国最古老的鬼怪艺术之一,也就是我画的这些东西,”老者指向满墙的面具,“这些都是在傩(nuo)戏中要用的舞面具。”

  “傩戏?”

  “是的,傩戏,可以说是华国最经典的鬼怪艺术,”老者说着,面容中透露着骄傲,“这是一种从底层发展起来的艺术,最早出现在距今三千多年前,至今仍有流传,这种文化甚至渗透进了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所以不仅仅是傩戏,更可以说是傩文化。”

  乔翼桥这才明白。

  为什么他胆子这么大,又向来不信鬼神之说的人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会感觉到这么恐怖。

  原来这是一种来自DNA深处的恐惧。

  傩文化甚至可以说是华国的鬼怪文化的集大成者,确实是……挺吓人的。

  看着这些充满浓浓中式色彩的诡异面具,乔翼桥又问:“叔叔,请问您是什么人啊?”

  “我?”老者笑笑,“我的名字不重要,我只是傩文化的一个传承人罢了。”

  说完,老者拿起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看向乔翼桥:“我给你来一段傩戏?”

  乔翼桥点头:“请。”

  老者一边哼鸣,一边起舞,口中还念念有词,像是说唱着什么。

  在昏暗的灯光之下,阴风阵阵。

  老者的表演像是在驱逐什么,又像是在和什么人对话。

  他时而将身躯压低,拟作兽类,又时而站起,宛如力士。

  仅仅是短短几分钟的傩舞,就已经让乔翼桥的鸡皮疙瘩又都起来了。

  平心而论,傩舞和傩戏并不是直接的恐惧,但却足够令人毛发悚立。

  这本身就是一种全方位立体的艺术,只要身处其中,你就会感觉到诡异与……美。

  乔翼桥又细细看向这些面具。

  虽然诡异,但都能见到一笔笔细细的勾勒,每一个面具都融合了工笔、简笔等等多种技法……一个个看过去,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拽入了傩的世界一样。

  老人坐到了乔翼桥身边,问他:“感觉如何?”

  乔翼桥实话实话:“感觉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老人叹气:“可

  是知道这个的人,越来越少喽。”

  二人相顾无言,乔翼桥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老人。

  现在的时代,很多传统艺术都在被新兴艺术所取代,不说别的,就说电影,每个人每年可能都要至少四五次走进影院,但又有几个一年内去看几场戏剧表演呢?

  更遑论傩戏?

  老人看向乔翼桥:“看来还是能感染到一些年轻人的,那我就满足了。”

  “当然,”乔翼桥回应道,“我相信如果好好宣传,一定会有很多年轻人爱上傩戏的。”

  老人忽而看向窗外:“是啊,我孙子就是其中一个。”

  然后,他才听到老人讲出关于自己的故事。

  他的孙子小时候受过一场火灾,之后面部就毁容了。

  于是老者为孙子画了很多面具,而他们的孙子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些面具和傩戏这种艺术。

  他的孙子天赋极高,十几岁便可以登台演出了。

  但天有不测风云,他的孙子又因为一场意外离世了,只留老人在这个世界上,住进了养老院,之后老人也不再表演傩戏,只是画着这些面具,想想自己那孙子。

  乔翼桥听着无不感叹。

  现实总是这么残酷,无情地捶打着脆弱的灵魂。

  末了,老人感叹了一句:“要是傩戏真的能沟通鬼神多好,那我一定要把我的孙子换回来。”

  叮——

  一个故事瞬间在乔翼桥的脑海中炸开。

  他细想片刻,激动看向老者:“叔叔,现在会傩戏的人还多吗?我能找到他们吗?我想根据傩戏拍一部电影!”

  中式恐怖的集大成者就是傩戏。

  傩戏本身就带有浓厚的恐怖色彩……

  老者眼睛一亮,颤颤巍巍问道:“真的吗?你是真的喜欢?”

  “嗯!”乔翼桥笃定点头,“我正好在筹备一部恐怖片,我觉得傩文化简直就是……我的救星。”

  “哈哈哈,好,”老者开怀大笑,“那也算是不枉费我给你跳了一场,这样,你拿着我的名片,去傩文化研究会,那里你能得到很多帮助。”

  说罢,他便递给了乔翼桥一张名片。

  乔翼桥看着那名片上过

  分简洁的文字,心情仍是激动不已。

  [白秋傩戏传承人]

  ……

  乔翼桥匆匆走出白叔叔的房间,和父亲简单的告别之后,踏上了一辆出租车。

  在出租车上,他就打开了电脑,噼里啪啦一通狂写。

  影片将从一个充满诡异的家庭开始。

  色调灰暗。这个家中各类物品摆放整齐,甚至一尘不染,但每一位家庭成员的动作都透着诡异——母亲在厨房不停地劳作,做出来的饭菜却如同一锅鲜血与杂碎,父亲一直在抽烟、喝酒,整个人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而爷爷更为诡异,他不断地指着空气,说“我见到你了”,然后,他把见到的人画了出来,落笔之后,却成了一个青面红发、巨齿獠牙的耸人面具,他的房间摆满了面具,但房间中间却突兀地摆着一个倒放的、完全没有任何色彩的面具……

  主角小巍是这个家中最正常的一个,他在屋里看漫画、刷手机,但看的漫画翻来覆去都是那一页,刷的手机也一直没有信号,而他本人也只能通过一个小窗口看着家中的场景,似乎永远逃不出这个家庭……他的家人却认为小巍这样的生活并不正常,于是将要为他举行一场驱邪仪式。

  这场驱邪仪式充满了傩文化的色彩,各类所谓的师父都由家中之人扮演,爷爷、父亲、母亲都戴着各式各样吓人的面具,扮成了厉鬼、天师、巫优、狮子、老虎等等……

  小巍被死死按在床上,只是在他头上戴了一个没有色彩的面具,他便不能移动,如同被鬼压床一般。他激烈地挣扎着,最终打碎了面具,向外挣扎着跑出去。

  跑到了大街上,他才发现自己被拉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傩”世界,所有人都戴着面具,恐怖且狰狞。他所行之处路人纷纷对他侧目,这让他确信了,自己进入了地狱一样的地方。

  他不知怎得,面前尽管有千百条路,但他只能按照一条道路向前,他分别去了商店、书店、学校,而这些昔日里正常的场景,无一不是变成了可怕的傩世界……他几乎用尽全力,才从这些地方跑出来。

  眼前的道路只剩下了一条,回家的路。

  他走至家门口,但手似乎有千斤重。他不愿意进门。

  与此同时,他发现前往天台的道

  路竟然是亮着的,代表他可以走上去。

  即使是短短几步路,他的身边也浮现了各种戴着厉鬼与野兽面具的人,他们拽着小巍,都在阻拦他,但他还是踏上了天台。

  他最终还是走到了天台边缘。

  然后,几乎毫无留恋地,向下一跃。

  在空中的瞬间,他俯瞰整个世界,整个世界几乎变回了正常的样子。

  同时,一些记忆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的父母和爷爷都是傩戏的传承人,但他生在这个家庭却并没有对傩戏产生兴趣,父母和爷爷劝过他,但他不为所动,家人们还是尊重了他的想法。

  但一场意外事故,使得他容貌尽毁,满脸都是巨大的伤疤,面目可怖。他不愿意再去学校生活,终日把自己锁在屋里,父母和爷爷为此很是着急,但幸好还有傩戏。小巍发现傩戏可以带着面具表演,于是便认真学了起来。

  他天赋极高,很快便小有名气,但他还是只敢带着面具出门。而越是有名气,他越是觉得命运不公,凭什么他的脸只能躲在面具之下……他开始看古籍,渐渐真的相信傩戏就是沟通鬼神的手段,为此深刻研究,不眠不休,简直达到了不疯魔不成活的地步。

  父母和爷爷都希望他不要再研究傩戏了,但他一意孤行。在生命的最后一天,他戴着面具走过了自己曾经走过的道路,最终却没有回家,而是上了天台。

  在这里,他跳完了人生最后一场傩戏,近乎献祭自己的一切。但他摘下面具之后,鬼神并没有如他所愿还给他正常的容貌。

  一切都是假的。

  于是,他便从天台一跃而下。

  从此之后,父母和爷爷深受打击,变成了行尸走肉一般,精神失常。

  而他们,最终也把希望寄托在了傩戏上,希望用他们三个人的生命,换回小巍。

  爷爷墙上倒置的那副面具,是他生前答应要送给孙子的最好的面具。

  但之后无数次提笔,脑海中却只能想到孙子纵身一跃后,正在坠落的样子。

  他太痛了,没法完成这人生中的最后一副面具。

  此刻的小巍是什么?也许是被他们从地狱中拉回的一律亡魂,也许是傩世界里那个呼风唤雨的艺术家的精神

  ,又或许只是父母和爷爷在浓烈的爱意之下的一个幻想的化身。

  他在坠落时,看着家中的三人正跳着一场近乎癫狂的傩戏,甚至以刀割肉,几乎想要用自己的死亡祈求上天垂怜。

  小巍的泪水决堤。

  他在生前几乎完全忽略了这份爱。

  但他还有一个机会,扭转一切。

  他将自己的所有挚爱,所有后悔,融入泪水之中向前弹去……

  一场傩戏结束,父母和爷爷当然没有唤回已故的小巍。

  他们摘下面具,回到爷爷的房间,企图用一场大火烧毁一切,完成自己最后的献祭,却忽然发现那副倒着的面具上有一滴泪痕。

  那面具的嘴角本是垂着的,但此刻倒置,却如同一个微笑一般。

  自此之后,三人继续从事傩戏工作。

  虽然他们知道,傩戏无法真的沟通鬼神,但至少,对于生者,是一份寄托。

  全片完。

  ……

  写完创意,回到精灵中心,乔翼桥才算松了口气。

  无论这个故事本身如何,傩文化的加入绝对算得上是一大亮点。

  乔翼桥立即把这个故事发给了郑茂和白秋老师。

  二人都在第二天给出了相当积极的回复。

  郑茂老师认为这可能是傩文化第一次走入大众视野,甚至还要走向国际舞台。

  而这个故事本身也处处透露着诡异,却又不失“爱”这个元素——一家人对于傩戏是热爱,对于彼此也是家人之爱,很好的点了题。

  最关键的是,审查那边也觉得还不错。

  毕竟傩文化不是真正的鬼神,而是从鬼神中脱胎出来的我们自己的文化。

  既不是迷信,也不是故弄玄虚。

  这就是切切实实有的东西。

  白秋老师则认为这个故事就像是在写自己。

  如果他能有方法,一定会献祭自己将孙子换回来。

  可惜傩戏终究只能是一种仪式和寄托。

  带着两方的认可,乔翼桥开始了下一步的创作。

  整个影片体量很小,但有两个具体的难点。

  一是整体的工业化流程——乔翼桥还是

  想试试。

  二就是几位主演和其他演员。

  肉眼可见的,这部戏的演员要全都会傩戏。

  至少能完成傩戏的表演。

  摆在乔翼桥面前的有两条路。

  一条是找现有的傩戏演员,请他们出演。

  第二条是对他已有的演员进行培训。

  而这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这位主角了。

  不管是年龄、气质还是演技,乔翼桥纠结再三,还是认为李巍是最合适的人选。

  另一个重点就是街上无数的群演。

  他为此联系了白秋老师,确认了,就算把目前所有还在活跃的傩戏演员都找过来,恐怕也不能满足全部场景。

  更何况最近是傩戏表演的高峰期,很多傩戏演员可能这一年就靠这几个月的收入了,况且在很多地区,傩戏也是个必要的文化,乔翼桥要在此刻把这些演员都请走,这些地方也不会同意的。

  没有办法,乔翼桥只能动用亦正娱乐的所有演员进行筛选了,他需要七十位身高体型都合适进行傩戏表演的演员,而且这些演员还不能是乐盲,因为有很多场次的片段。

  而亦正娱乐所有不是演员的人还都要为了工业化流程做准备。

  这段时间不仅仅是乔翼桥忙,他手下的员工也没有一位在闲着。

  大家都为了这个短短20分钟的片子投入了无穷的精力。

  初步定下八十几位可以进行傩戏表演的兄弟之后,乔翼桥就带着他们和李巍去拜访了傩戏研究协会。

  他们希望得到一些专业老师的认可。

  傩戏研究协会的负责人姓苏,听到有剧组愿意拍摄带有傩戏元素的剧本就是又惊又喜,等到他们看到了乔翼桥递过来的,白秋老师的名片之后,更是吓了一跳。

  “这位可是……”苏指导说,“可是我们傩戏界的传奇,但是早年间遇到了很不幸的事情,他就从此退出了,真是可惜。”

  乔翼桥已经知道那个充满遗憾的故事了。

  他也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不过既然你们愿意拍傩元素,又是白老师介绍来的,我们一定全力帮忙,”苏指导答应道,“我这就给你们联系最好的老师。”

  很快,五位不同流派、不同角色的傩戏老师住进了亦正校园。

  一群人进行了一个简单的拜师仪式,然后就开始了训练。

  傩戏也分为”生、旦、净、末、丑“五大行当,还有非常丰富的鬼怪扮演套路,乔翼桥不得不把群演们拆成十几个班,让老师分别进行授课。

  为了深刻了解傩文化,乔翼桥也和他们一起训练。

  今天去这个班看看、明天去那个班串串。

  起先上形体课都不太难,主要是一些形体的释放与基本功。

  因为傩戏本就有很多武打元素,所以也练到了一些拳法与腿法。

  乔翼桥从小就跟着父亲练功,对这些更是不在话下。

  让他不太有自信的是唱功教室。

  乔翼桥基本从来没在外面唱过歌,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到底如何。

  然而,一天训练的时候,傩戏老师却默默走到了他的身边,听他长了半天,面露疑惑。

  “这位同学,”老师不确信道,“你这身手看上去练过啊,声乐底子也这么好,想不想跟我们一起认真学傩戏,也做个傩戏演员啊?”

  乔翼桥:“啊?”

  直接挖导演跳槽,这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