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亲在耳朵上
唐辰无意识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好。”
他并不是不想见到戚泽,他只是有些不知所措,躲开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
因为唐辰很小时走失后,自己流浪过好几年,吃了很多苦,所以遇上复杂、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事,就会逃避。
逃避是唯一一个,能让他活得比较快乐的办法,所以养成了逃避的惯性。
戚泽微微勾了下唇,乘胜追击:“后天就是周末,我有空。”
“之前说好的,一起去厂区卖菜,明天你还来我家里,我们商量着准备一些东西吧。”
唐辰点点头:“好的。”
他有些喘不过气,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觉得,好想跑。
这个人太厉害了,每句话都让他无法拒绝,他生怕戚泽再说什么。
他也不是想拒绝戚泽,就感觉,节奏有点快。
像是长跑比赛中,硬被人拖着往前跑,他不适应那个速度,但又必须跟上。
这时,隔壁院子突然炸开一个尖锐的女声:“唐辰!还不回来!鸭子都不关好,丢了咋整!”
唐辰解脱一般如释重负,他噌站起身:“那个,我婶儿在叫我,我就先…回去了。”
戚泽也起身,跟在他身后往外走:“好。记得明天过来。”
两人站在门口,唐辰回身看他:“我记得了。”
戚泽:“好。晚安。”
唐辰也说了句晚安,匆匆出了小院。
他能感受到,戚泽视线一直在黏在他身上,一时间脚步都不自觉快了点。
他心脏跃动的频率,也有一点点快,心里有些雀喜,还有种愉悦的满足感。
回了房间,唐辰躺在床上,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戚泽说过的话。
他说想见自己,想得发狂。
他说见不到自己,他就没有活力。
唐辰想着想着,开始傻笑。
原来情话这么好听,难怪大家都爱听。
十几岁的男孩子,不管喜不喜欢告白对象,只要被告白,那好几天都会想着对方,开始在意对方。
但这其实跟喜欢没关系,只是荷尔蒙躁动的本能。
而且人被优秀的人求.欢,本身就是一件让人激动且高兴的事。
唐辰突然又想到戚泽整洁的屋子,他看了眼自己凌乱的卧室,猛地坐了起来。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开始下床收拾房间。
一边收拾,一边想,戚泽生活习惯也太好了,屋里整洁美观,还弄了花。
不像他,房间里乱七八糟的,糙得很。
唐辰蓦然顿住,所以他真的是哪儿都不如戚泽?
那戚泽到底为什么喜欢他?
刚才的愉悦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又是一种难以抵挡的空洞,和自我怀疑。
唐辰感到迷茫,还有一点焦躁。
这些负面情绪,让他想要离戚泽远远的。
要不缓和两天,冷静下,明天就不去戚泽家了吧……
唐辰揉着脸,他感觉自己需要放松,好好想想怎么给戚泽告白的答复。
人家不催他,是人家不想逼他,但他不能拖着啊。
多不厚道啊,没有人会喜欢煎熬的等待。
这时手机震动了下。
他拿起来看,是戚泽发的消息。
戚泽:对了,我冰箱里的菜吃完了,明天过来时,帮我带点
戚泽:不要放在我屋外,怕回来晚了菜给晒焉了
戚泽:等我在家时,直接拿给我,我放冰箱
戚泽有意发的这几条消息,算是双重保险,让唐辰无法躲开他。
其实戚泽能理解唐辰的躲避,唐辰看似开朗阳光,大大咧咧,实际上某些方面,异常胆小。
胆小鬼连幸福都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
他还记得上次两人一起去城里,唐辰看见吵架的情侣,说过的一句话——“不要选择一个,随时都可能会丢下你的人。”
可见唐辰其实很没安全感,因为害怕被丢下,所以他只选择那些,坚定地选择自己的人。
戚泽神情变得柔软,一个人的想法、行为和选择,一定跟他曾经的经历有关。
他不会觉得唐辰胆小矫情,他只会心疼唐辰的过去不太美好。
没关系,他有很多耐心。
总之第一步先堵住胆小鬼逃跑的后路,抚顺他的毛,让他感受到安全感。
—
第二天,唐辰没有再刻意躲着戚泽。
他像往常一样,早起后在院儿里喂鸭子,而戚泽正好在篱笆栅栏前浇花。
清早的村子,雾气蒙蒙的,景色倒是很好。
两人一抬头,就对视上了。
唐辰有些腼腆地笑:“戚老师,早上好啊,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
他每次早上跟人打招呼,一定会加上一句‘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
像是一个祝福的咒语,说出来后,自己心里也充满了期待和朝气。
戚泽对他笑,嗯了声:“我上午有课,下午不确定,学校可能会开会,你傍晚再来我家吧。”
唐辰小鸡啄米:“好的好的。”
戚泽看他紧绷得很,怕再待下去,唐辰不自在,就拎着水壶进屋了。
唐辰松了口气,继续喂鸭子,但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麻婶儿会让他摘走地里的菜,去卖吗?
上回被麻婶儿逮住,就挨了一顿骂。
唐辰有些纠结,琢磨了一上午。
到中午吃饭时,一家人围在饭桌上,他想了想,突然暗示说:
“婶儿,地里的菜,要不还是去卖一些吧,种那么多,咱们一家又吃不完。”
麻婶儿顿时筷子一敲碗,发出叮的一声:“你想得太简单了!”
“这附近都是农村,谁家会很缺菜?赶集场买的那点,都是自家没种的菜,换口味吃的。而且卖贵了,人还挑。”
“你说俺辛辛苦苦种的菜,只能贱卖,还赚不了几个钱,俺有病啊!留着自己吃,或者跟邻居换着菜吃,俺不比去卖舒坦?!”
唐辰低着头,奋力往嘴里刨饭。
其实他就是试探下麻婶儿的态度,但麻婶儿是个话夹子,一旦被她逮住说教的机会,她就会念叨好半天。
旁边,唐虎听着烦人,索性端着饭碗出去院儿里吃了,图个清静。
过了半晌,唐辰饭都吃完半碗了,麻婶儿才逐渐熄声。
唐辰这才继续说:“就是,如果我可以让这些菜不贱卖呢?”
麻婶儿眼神鄙夷地上下扫视他:“你先做到再说。俺就不信,你还有那个本事嘞。”
唐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做生意的,但戚泽知道,戚泽肯定有办法。
还有个问题就是,看来他得偷偷摸摸地,背着麻婶儿去摘菜。
明早再摘肯定不行,麻婶儿一向勤劳,早起趁着凉快,都要去地里忙活的。
那就只能晚上摘菜了,但那菜放了一晚,不新鲜了咋整。
唐辰想着,这个也得跟戚泽商量下。
—
傍晚时,唐辰吃过晚饭,就溜了进了隔壁小院。
戚泽就在门口坐着,好像在等他似的。
那只白色的小狗,看见唐辰来了,飞快地蹦出来,绕着他的裤脚转悠。
唐辰笑着把它抱起来,一下一下抚摸着。
戚泽带着他往屋里去,边走边问:“你想好明天,要弄多少菜去卖吗?”
唐辰心里预估了下:“上回统计了,这次先弄个一背篓吧,试试看,如果卖不出去,损失也少点。”
一背篓说起来少,实际上家里那个背苞米的背篓可大了,能装下一个小孩。
戚泽示意他在沙发上坐下,又倒了两杯水:“菜你摘好了吗。”
唐辰摇摇头:“麻婶儿不让拿去卖,等会儿我背着她偷偷去摘。”
然后明早一早就走,等麻婶儿发现地里菜不见了,也骂不着他。
等他回来,要是菜卖得顺利,兜里揣着钱,让麻婶儿满意了,那麻婶儿自然不会骂他。
唐辰都盘算好了。
戚泽笑:“等会儿我陪你去摘吧。”
看唐辰欲言又止,他不紧不慢道:“两个人摘起来快。”
唐辰:“好吧。”
他又跟戚泽说了下菜保鲜的问题,问有没有什么办法。
戚泽抬手一指:“这好办,放我家冰箱。”
唐辰本来要说什么,但一抬头,发觉他家冰箱那么大,几乎是个衣柜,瞬间笑了:“成,那就麻烦戚老师了。”
话题骤然结束,客厅里安静了下来,仿佛能隐约听见不远处田间的蛙鸣。
唐辰蓦然紧张起来,手放在膝盖上微微搓动:“那个,我们接下来干点什么。”
戚泽笑,坐到他身旁。
两人忽然贴近,唐辰感觉到旁边的沙发凹陷下去一块儿,身体一下进入紧绷状态,眼都瞪直了。
他想起戚泽告白那天,也是这样趁他不设防时,靠近他,搂住他,甚至差点亲吻他。
唐辰心跳快了一些,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点。
戚泽却面色平静,从茶几上拿起一个本子,和一支笔,撇到唐辰面前:
“先写价格表,你都有哪些蔬菜要卖,什么价格,还有你的电话联系方式,都写上。”
唐辰注意力被拉回,眨巴眼:“这,有什么用吗。”
戚泽慵懒地翘起二郎腿,歪着头看他:“这样把单子给别人,他们就能一目了然,我们也不必一样一样介绍,会省很多时间和精力。”
唐辰恍然,他拿起笔,开始写。
还好那天他跟余苏一起卖菜,摸清了价值,他记性又好,现在还能够默出来。
唐辰的手,已经很多年没拿过笔了,平时都是拿的锄头,写起字来,有种早期人类驯化肢体的笨拙感。
戚泽也不说话,只是微微凑近,安静地看他写。
片刻后,戚泽一只手指着本子:“这么便宜?”
唐辰抿起唇,拖长尾音嗯了声:“我那天在集场,看大家卖得也差不多都这个价格,我还特意写高了两毛钱。”
戚泽无奈地笑,觉得他可爱,又有点傻气。
索性直接从他手里把笔抽了出来,然后划掉原价格,再重写了一个数字。
要比原来,涨了一块钱。
唐辰眼都瞪大了:“这,也太贵了吧。”
戚泽用笔很轻地敲了下他的头,嗓音温柔:“傻子,我们是要雇三轮车拉菜过去的,属于送货上门,人力物力也是隐形的耗资,要算进去的。”
唐辰轻吸一口气,啊了声。
幸好有戚泽在,帮他把关,他真是什么都不懂,脑子思路很窄,很多东西想不到。
戚泽继续写字,帮他把其他菜的价格都改了下。
这回换成了唐辰在旁边看着,他看了一会儿,恍然觉得哪里不对。
一回头,才发觉戚泽跟他离得很近,两人几乎是半抱着凑在一块儿的。
戚泽的呼吸,刚好就喷薄在他的脖颈上,温热又带点酥麻。
唐辰这一扭头,差点没亲在戚泽耳朵上。
唐辰顿时手都攥紧了,赶忙把头扭回来,佯装无事发生。
他心跳有点快,不自觉往旁边挪。
这次他动作有些明显,不明白的人,还以为他在嫌弃戚泽。
戚泽发现了,今天已经是唐辰第二次,躲开他的近距离接触了。
分明以前,唐辰是不会拒绝他的身体接触的。
其实从昨天就开始,戚泽感受到了,唐辰对自己若有若无的排斥,不光是肢体上,还有心理上。
虽然对方不再躲着他,但两人相处,很多时候气氛古怪。
今天戚泽是刻意跟唐辰亲近的。
把矛盾激化了,然后才能光明正大地,把问题摆到明面上来谈,顺势让对方坦言。
戚泽索性直勾勾地看着他,语气意味不明,略带点受伤:“你在排斥我?”
唐辰被抓包,整个人一怔,随后耳尖缓缓发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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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注:胆小鬼连幸福都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出自,太宰治《人间失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