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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已经响了三四时辰,自袁戟突袭城门楼得手到现在,城下的新民中军越聚越多,已成合围之势。
倏尔,城下的枪声骤停,一青年被军官门簇拥而出,赫然便是刘明霆。
如此易守难攻的重要位置竟然让袁戟说抢就抢了。
刘明霆心下骂着手下的废物,脸上还要和颜悦色的望着城上的函州军官们:“袁将军,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谈,非要动刀动枪?”
现在强打下袁戟对刘明霆绝对是个赔本买卖,真自毁城墙不说,万一这颗火星点燃了平国现在这个火药桶,后果无法估量。
“老子谈你祖宗!!!”
“部长当心!!!”张晋从后面拉住刘云霆,将刘云霆拉退几步。
一排子弹呼啸而至,在方才刘明霆站的位置上留下一道弹痕。
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刘明霆可不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主,摘下军帽倏地往地上一扔:“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老子打!!”
瞬间,又是一片枪林弹雨。
退到临时指挥大帐中的刘云霆惊魂甫定:“刚才之事多谢。”
张晋依旧是不卑不亢的态度:“分内之事。”
刘云霆点点头,随即骂道:“不知道袁二他娘哪根经又搭错了。袁清呢?提个人这么久?!!”
副官面露难色:“袁清今早就被钱军长的人带走了,我们找钱军长要,钱军长推三阻四就是不放人。”
一个传来兵匆匆闯入账内:“部长军械库遇袭,司令命令您火速增援!!!”
刘云霆不屑道:“想围魏救赵?所有部队继续进攻,命令市政大楼的六二八团二营增援军械库。”
于此同时,张府。
蒋谦推门而入:“少帅,州政府的叛军出来了。”
林钧宸笑:“这个刘韵倒不傻。”
蒋谦:“卑职带弟兄增援军械所?”
林钧宸:“不急,一二组那六七十人本就没指望过打下军械所。”
蒋谦:“卑职愚钝。”
林钧宸拍拍蒋谦的肩膀:“这打仗就像下棋,他有对招,我便有变式,死抱着一本兵书是打不了仗的。”
蒋谦挠挠头:“这话卑职好像是听过。”
“择元说的。”林钧宸目光再次投向桌上大大小小标红十几处的地图:“我们且来看看这刘韵到底是不是个纸上谈兵的书呆子。”
这场黑白对弈,究竟谁胜一筹?
蒋谦此人,是同他的名字背道而驰是存在,军中私下里更喜欢戏称蒋谦蒋疯子。
蒋谦打仗自有一股有敌无我,一往无前,舍命争先的劲头。
蒋谦作战很少被动的等命令,等敌人进攻。只要有利战机,打了再说。上报请示?你怕是没有理解一纵前面‘独立’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这种人,用林钧宸的话讲,当不了好兵,却堪为将才。
林钧宸敢用蒋谦并给了蒋谦巨大的机动权,蒋谦手上一个独立纵队,不属于任何野战军的编制、也没有任何直系上级,除了统帅部直接下派的战斗任务,蒋谦不需要服从其他任何调度,一纵的行为几乎不受任何限制。
而这也是蒋谦能出现在仪州的原因。简单点讲,就是林少帅惯的。
然而有趣的是,在自家老团长面前,蒋谦又总能无缝切换回三一四团的那个指哪打哪的副营长,永远都是一副人如其名老实听话的模样。
简单点说,就是令行禁止,不过脑子,只讲服从。
一如此时,率领着所带的半数兵力蹲在州政府大楼外围的蒋谦。
蒋谦确实不明白少帅为何不去军械所支援贺满,在蒋谦眼里,既然刘明霆不援,那就假戏真做一举拿下这个军事重地!!
军械所虽有重兵,但蒋谦带的这两千精锐也不是吃干饭的!!!
但林钧宸说不,于是蒋谦二话不说就来了州政府。
州政府显然戒备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少说要有上万人的驻防。
蒋谦虽自负,但有不得不承认,打这里是以卵击石。
但蒋谦依然静静的蛰伏在探照灯外的黑暗中,这是他接到的命令。
十月十七日,晚七点起。
军械所便同刘云霆的指挥所失去了联络。
军械所本驻有有重兵,刘明霆始料未及。
六二八团二营再增援的路上遇袭,死伤殆尽。
随即粮仓、水库、银行、军工厂等十几个重要场所通通发报请援。
刘明霆担心被再被围点打援,却又不敢亦不能不援。
只得再从州政府抽调重兵,一个团又一个团从州政府被派了出去。
直到平均一波几十辆的军用卡车,最后一次只出了八辆。
蛰伏在外的蒋谦敏锐的察觉到,州政府——被掏空了。
而狰最擅长的,便是‘乘人之危’。
一枚□□准确的落在了通讯营,切断了州政府通讯的同时发出了狰已得手的信号。
熊熊火光中,蒋谦带人发起了冲锋。
晚九时,几乎没有任何前兆,刘明霆骤然失去了与刘韵的联系。
事实上,刘明霆不知道的是,军械所从始至终都没有失陷。
失联,只是因为被切短的电话线路和军械所周围的电磁干扰。
六二八团的二营,也只是他今晚唯一成建制损失的部队。
埋伏点有很多,但实际上只有军械所这一处的埋伏中出现了压制性的兵力,除却带去州政府的人马,蒋谦留了千人,而狰拢共加起来也不过二百五十六人。
刘云霆错就错在将军械所直接当成了范本,对后面所有的袭扰大费周章。
一军之帅眼中只有袁戟这个城楼时,他便失了大局。
而今晚,乾平军的作战地图上,那密密麻麻的红圈所标注出的单位后面、附加的命令只有两个字——袭扰。
军工厂外面狰的那个组甚至只是放了一把火外加十几挂鞭炮。
刘云霆错误的判断了对方的兵力与战斗的性质。
最重要的,他将重兵从始至终围在了东楼下,以至于调兵时捉襟见肘掏空了自己的大本营。
兵法云,勿以辨说为必然。
刘云霆失就失在从始至终笃定的围魏救赵这四个字上。
即使最开始确是围魏救赵,但当局势已明显有调虎离山的苗头,刘云霆却依旧拘泥于兵书‘不动如山’,便注定无法握住战机。
联系不上刘韵,刘明霆终于慌了:“无线电话,快!!!”
通讯兵接通对讲设备,面露难色的劝阻道:“长官,明语通讯可能被监听。”
“我他娘的现在要的是时间!!”刘云霆推开士兵,不顾一切命令道:“我刘明霆,所有部队,立刻回防州政府!!!重复一遍,回防州政府!!!”
刘明霆转身:“五十五旅留下,剩下所有的人跟我回援!!!”
满脑子的救人,刘云自霆乱了阵脚。
为将者,忌感情用事。
城下的枪声骤减,困守的袁戟长出了一口气。
虽说靠着地势,但双方力量的悬殊,短短几个小时,袁戟手下的兵已是所剩无几。
这样打下去,再不要半个时辰,袁戟的人就要打没了。
城楼上,满目尸骸,有新民军,更多的是函州的子弟。
血沿着白砖蔓延,衬这苍凉而惨白的月色,分外红的妖冶。
袁戟靠着城墙缓缓跌坐下去,他闭上眼睛,可脑海中却是一片的惨烈的血红。
一时激愤,他不光害了自己,还害了这八百条活生生的性命。
袁戟从口袋中掏出一团纸、展开,随即又揉成一团。
他渐渐攥紧拳头,指甲扣进了皮肉,却也感觉不到痛。
“司令,是援军!!!”一名战士的欢呼打断了袁戟的思绪。
袁戟旋即起身。
从城楼上望下去,一只约有千人的队伍出现在了敌人的正后方,敌人一时大乱。
乱,便是机会。
袁戟随即展现出了过人的军事素养,当机立断:“弟兄们,弃城,突围!!!”
以乱治乱,乱而取之!!!
当新民军五十五旅的长官反应过来,袁戟已和从天而降一般突然出现的援军一起没了踪影。
而于此同时,率领重兵返回州政府的刘明霆的眼前,亦是一片人去楼空。
临安是一座古城,虽然被临时立为了国都,但却远比不上平都的繁华。
除却政府所在的民主路,仪州的众多街道,是没有路灯的。
是故,夜幕下的临安城,尽数皆笼罩在无尽黑暗中。
夜色下,一只队伍再古城中快速的行进。
没有人说话,静谧的古巷中,唯有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即渐行渐远。
这个时候,想也知道林钧宸不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颇有自知之明的袁司令就只是默默带着人的跟在队伍后面。
袁戟自认是一个在政坛上长袖善舞的人,但方才袁戟却把所有话都梗在了喉咙,他无法笑着一句‘多谢林少帅’将今晚的事情一笔带过。
函州这么多条人命,不是一句谢谢就能讲的清楚的。
队伍停了下来,前方似早有人再等待。
蒋谦迎了上来:“少帅,州政府那边都办好了。”
林钧宸点头:“人齐了,你即刻部署队伍,拿下这里。”
蒋谦行了个端正的军礼:“报告少帅,军械所已被控制。”
蒋谦挠挠头笑的还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贺满他们断了这里的通讯,刘明霆的援兵又被我们打废在半途,这里的所长一看还以为自己深陷重围了,就在刚刚举个白旗出来了。”
蒋谦:“而且这里和今晚其他被佯攻的地方一样,恢复了和新民军的联系,也就是说刘明霆还不知道军械所的失陷。”
林钧宸啧了一声,打量蒋谦道:“看不出,你小子还是一员福将。”
军械所,这场战斗的起点与终点,十七日晚十点四十八分——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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