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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细微,禽鸟尚未开始每日例行的叽叽喳喳,校场上却是已有人声。
“这不行,你会吃不消的。”
“我可以。”裴远满头的汗,却依旧没有停下,语气之中还颇带着几分自得。
贺满的神色难得有些诧异,这个平时不怎么起眼的小警卫员倒现在为止展现出来的体能实在是引人瞩目。
“还是先休息一下。”贺满递给水壶:“自己练过?”
裴远点头:“文大夫说要厚积薄发。”
贺满:“你的这股拼劲很不错,能坚持的话肯定不得了。”
裴远被夸的不好意思。
贺满笑笑:“你是想让我带你?”
裴远继续狠狠的点头。
“没问题啊!”
“每天早上五点校场。有时间就过来吧。”
贺满拍拍裴远的肩膀:“你再自己坐会,休息好了自己回参谋部,我干活去了。”
裴远看着贺满远去的背影,有点恍惚。
事情顺利到裴远自己都难以置信。
裴远充分准备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完全没有派上半毛钱的作用。
这个表面上生人勿近的贺满是真的好说话啊。
已近走出校场老远的贺满背着手兀自感叹:“又一个好苗子啊!”
此时的裴远尚未意识到,贺满的轻易允诺,只是因为在贺满的标准中裴远本身已足够优秀。
时间一天天过去,豫州的政治经济已然的在乾平府的治理下一步步走回正轨。
警卫连基本上是找不到裴远的人了,贺满对这个跨调的警卫员用的十分顺手,异常满意。
裴远学的开心,文择元也就不管,有时还会批几个编外的任务,让裴远试试身手。
裴远缺勤那是缺成习惯了,但今儿个,从来没缺过勤的徐非也没了踪影。
参谋部内,文参谋长暗自纳罕,徐非这么个老实孩子难道也被裴远带歪了不成?
文择元喊过一旁的作战部长:“张晋,看到徐非没有?”
“徐非?是经常跟在裴远后面那个?”张晋对这个几乎从没说过话的警卫员甚至没什么影响。
“对。”
“有张他的假条。”
徐非的假条写的很简单,但又很吓人,之所以吓人那是因为它是徐非写的——我去九五街打架了。
五九街是豫州首府有名的武斗场。
在哪里,打架可以赢钱、赢物件、赢情报,甚至赢房子女人。
但输了,少则两三根骨头,多则陪进去一条小命。
徐非、打架,这完全不沾边的两者是怎么扯得到一块的?
这种反纪律的事直接老实写到假条里,全军估计也就徐非一号了。
文参谋长有些头疼,事情闹大就麻烦了。
万一传到军纪部‘包青天’那里,徐非那还不掉层皮。
人命关天,文择元打定注意,把假条往兜里一揣,带上枪,拿过外套就往外走:“我出去一趟,等下林钧宸来就跟他讲今天不学了,让他先回去。”
还好徐非心里多少还算有点谱。至少他没有不要命的去上五九街的生死擂。
文择元赶到的时候,徐非只是在街边和一个混混打成一片。
外围站着一圈人,两边压着钱,一个低配版的街头赌拳现场。
几乎是单方面的碾压,徐非压根不会打架,一夜之间也变不成武林高手。
又一次被踹翻到地上,徐非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失力跌回地上。
随即,对面的大汉向着四周围观的人点头致礼,对着地上的徐非笑道:“小兄弟,你这钱我可就拿去了。”
徐非半蹲起来喘着粗气:“你答应的情报、给我。”
那大汉摊手:“你打赢我,我才给你情报,哪有输了还要东西的道理?”
文择元从人群中抽身上前,随手将一叠钱扔到了地上的赌布上。
“我和你打,要是我赢了,你把消息告诉我,怎么样?”
蹲着的徐非见人大惊:“参——”刚开口就被打断。
“别乱喊,回去收拾你。”
钱不少,大汉的眼睛已近有点发直。
大汉上下大量一遍眼前的青年,倒有几分凌厉的气势,但文质太盛,决计不是习武为生的练家子。
心放下大半,大汉点点头:“你输了,我可什么都不会说。”
文择元叠起袖口:“那阁下小心了。”
狠话放的很到位,然而不出十招,文参谋长自己就挂了彩。
不过大汉也没好到哪去,好歹跟着林钧宸练了这么久,两三分总是学的到的。
不过这两三分还要减去林少帅平日里过招时疯狂放的水,俗话说严师高徒,林钧宸和严师这两个字哪个都不沾边,剩下的就只能靠悟性了。
赢还是赢了,至少最后文择元是站着,大汉是躺着。
站着不意味着好到哪里,闷着咳了几声后青年才站定身子:“什么消息?”
“当年西寨的二到家回来了,就在五九街一个台子做庄。”
“听到了?”
徐非老实点点头。
“想杀他?”
继续点头。
心底叹了句这孩子太老实:“他坏了规矩,你把这个消息放出去,自会有人杀他。今天先跟我回去。”
出了五九街,跟在后面的少年低着头,声音怯怯的:“参谋长,这次谢谢你。”
徐非这个软绵绵的样子,估计什么火都难发出来,至少文择元不行。
文择元叹口气:“下次不要一个人乱来,你又打不过。”
跟在后面走着的徐非终是忍不住是笑了、内向的少年仍是略低着头:“参谋长你也够呛。”
打架的瘾过了,徐非的人安全带回来了。
事情可以说是完美解决了。
如果没有林少帅一直在参谋部呆着的话……
林钧宸是过来划水当‘□□’的。
搏击技巧这东西是有限的,近身格斗学到最后无非两个点,一个瞬间爆发、一个体力耐力,以文择元的身体状况,哪一个点都沾不上。
奈何自家参谋长铁了心要攻克这个短板。
打架不比练枪,对抗性这么强的东西,学起来十打九伤。
要会打架,要有分寸,还要领会林少帅适可而止的指示精神。
林钧宸在狰的特战科和行动科各挑了一圈,哪哪都不放心,万一哪个兔崽子没轻没重伤到人怎么办?
不行不行,还是得自己来。
于是乎林少帅就这样自告奋勇、主动请缨的接下了这个活计。
算到今天,林钧宸已经划了近半年的水了。
尽管文参谋长对林钧宸这种能把招式拆解到以帧为单位的慢镜头的教学方式很是嫌弃,但迄今为止还是没缺过课的。
“参谋长人呢?”——“出去了。”
“什么事?”——“不清楚。”
“去哪了?”——“不知道”
除了让他先回去,整个参谋部居然半句有用的都没有。
偏偏就在此时,裴远还大摇大摆的从大门口进来了。
林钧宸的脸瞬间就黑了一半:“择元出去你没跟着?”
这样的近卫留着过年吗?!
撞到枪口上的裴远被实打实的训了一顿。
这要还能走,他就不叫林钧宸!
于是乎,还没来得及处理浑身上下的‘辉煌战果’的文参谋长,推开门,就撞上了端坐屋内的林少帅。
听着开门声的林钧宸在抬起的视线的下一刻、腾的一下豁然起身。
大脑宕机零点五秒后,怔在门口的文参谋长机智的决定在林钧宸开口前抢一个先手:“刚打了一架,帮忙递下药箱,柜子旁边的第二个抽屉。”
试图将打架一事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并没有成功,转身去取药箱的林钧宸已有愠怒:“谁跟你打的?”
文择元沉默望着他,显然是不打算回答。
“算了——”林钧宸气呼呼的把药箱往桌子上一撂,却是妥协道:“把伤先处理了。”
“成。”
暂时性达成一致。
“都是些擦伤,过几天就好了。”
“而且,最后我赢的。”毫无反省意识的文参谋长甚至还有点小自得。
正在处理伤口的林钧宸不为所动,闷头的用消毒药剂处理着伤口上的血渍和泥尘。
额头上的那块伤口倒还真不深。
只不过是刚才眉毛附近大片的血,才看的吓人。
“这血不是你的?”
“自然,不都说是我赢了。”
心情稍微好了点:“就你这副样子还打赢了?”
文参谋长理直气壮:“赢的惨,那是你这个师傅不行。”
林钧宸倒半点不在意:“整个乾平军、择元你随便找,能打赢我,我就让他来教。”
自以为是不可怕,可怕的是这厮真的能打架。
成功让对方无言以对,林钧宸的心情又稍微再好了一点:“能胜在于占势,不败在于避锋。会避招已近是成功的一半了。”
“你这算是在夸我?”
“自然。这口子还算小,止血纱布就成,起码不用上绷带。”
“行了,头上这口子留不了疤。”上完药的林钧宸搁下手中的药棉:“衣服脱了,我看看身上怎么样。”
文择元老实依言照做。
才除下外套,手上的却动作一顿,一时有点不怎么想继续。
有一种赢,叫做在认清现实之前都自我感觉良好。
以至于当自个儿看到大片白衬衫染着血几乎是被血粘黏在胁肋一片时,文参谋长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块和血肉混成一片的衣料要是硬撤下来,应该会有点痛。
重重一拍桌子,林钧宸的反应要激烈的多:“他爷爷的!!”
“喜耀!”
喜耀推开半扇门:“小少爷?”
“喊个医生过来!”
“是。”
气急败坏。
“哪个混账东西跟你打的?!老子他娘的废了他个狗日的!”
“刚不是都说算了。”
“老子算他祖宗!!”林钧宸火冒三丈,恨不能跳起来:“老子喂招连重手都不敢下,被个王八犊子打成这样?!”
怒火中烧:“不扒那混账东西一皮,往后老子这个林字倒过来写!!”
林钧宸越说越气:“你讲不讲?你不讲,我明天自己去查!!”
一查,徐非不就撤掉暴露了。
文参谋长还是选择主动交代。
“不是和队伍里的人打的。路过九五街的时候看上路边黑擂悬红的一块玉,一时兴起就上去了。”
“你□□擂?!一个人?!”倒吸一口凉气,林少帅隐隐有心梗的感觉。
“就这一次。”
“下不为例,我保证。”
态度良好,目光真诚,信誓旦旦。
对此毫无抵抗力,怒气值完全无法维持的林钧宸叹口气:“以后再看上什么,回来跟我说,我帮你打。”
“玉呢?”
“都说是黑擂了,自然是被黑了。”
“行了。这件事就到这里。还有——”林钧宸顿了顿,板起面孔、沉下声严肃郑重道:“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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