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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日凌晨三时,豫州,东陵市。
万籁俱寂,碉堡上探照灯的白色光圈、在草丛与马路之上不时打过。
几声蟾声回荡在幽寂的夜色里,更显冷寂。
城门前的土坡上,廖云峰一行探出了头。
与廖云峰一起的。
还有东陵市外围了一圈的近三万人的武装,而他们要做的。
就是在松井信作出反应之前,拿下东陵市。
这次的战役宗旨只有一个——快!
廖云峰对着手哈了口气,看了一下表,离约定的进攻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他转向一旁的通讯员:“给指挥部发报,我部已经就位。”
这么大的一场战役,自然是由虎啸峰的指挥所统一调度。
虎啸堂内,灯火通明。
“214团就位。坐标35’56”
“423团就位。坐标34’52”
“234团就位。坐标24’74”
“……”
文择元的食指缓缓敲击在虎啸堂正中的实木桌子上。
他的面前,一张铺开了的东陵市地图之上犬牙交错。
一旁的林钧宸正陆陆续续的用红笔、将就位的作战单位标识在地图上。
不一会,地图上东陵市的外围就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红色的箭头。
“让蒋谦把阵地向东城门推进。”文择元改去地图上该部原先的标识。
昏黄的白炽光下,作战部署井然有序。
各部的指挥桌上,电台滴滴作响,各级指战员严阵以待。
一张红色的网在东陵市外围悄然拉开。
与此同时,犬封指挥所。
犬封的佐官各各睡眼惺忪。
松井信负手而立,倨傲、戾气、以及四围密布的低气压。
“各位想必都了解我部目前的状况。我们、帝国的獠牙、陆军第十四师团,在这片毫无占领价值的密林里被一群乌合之众戏耍、袭扰。我不知道,此时此刻、诸君又如何能心安理得的踏实入睡。”
听了松井信的一席话,在场的军官皆自惭形秽,羞愧与愤怒,方才的倦态通通一扫而光。
松井信这才稍稍满意的点了点头:“平国残军能如此有规模的对我部进行袭扰,势必有一个统一的指挥系统。近日以来、我技术部门对太关山十万腹地进行了监听,却收获寥寥。但就在刚才,虎啸峡地区,出现了密集的电台信号。”
松井信走近挂在墙上的巨幅地图,在虎啸峰地区画上一处鲜艳的红叉:“我可以明确的告诉诸君,这里、就是敌人的大脑与心脏。”
松井信扬起狩猎者般嗜血的笑容:“而今夜,我们将彻底的摧毁它。”
黑色的夜幕笼罩着茫茫深山。
今夜、注定不眠。
虎啸峰下,当值的哨兵像往常一样在路口漫无目的的来回踱步。
凌晨一时,正当困乏之时。
哨兵哈手,呼出一片白雾,把手中的□□换到肩上,准备点根烟清醒清醒。
转瞬之间,一个黑影从他身后窜出。
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哨兵只感到脖颈处一凉,便再无声息了。
紧接着,一队犬封士兵迅速的通过了路口。
松井信手持望远镜,看向山峰之上。
通明的灯火,通过虎啸堂的木窗,在这如墨的夜色中,分外明澈。
松井信咧开嘴角,势在必得的自信:“行动”。
随着这一声令下,虎啸峰上下火光骤起,枪声大作。
呼啸的子弹打穿虎啸堂的木窗,碎屑飞溅。
枪声、喊叫声、门窗崩裂的声音糅杂在一起,甚至掩过了众人的声音。
“敌袭!”负责警卫的营长满身血污、冲进堂内:“敌袭!请长官们立刻离开!!!”
各部护卫的人员鱼贯而入。
不过虎啸堂内却并未鸟兽四散,乱作一团。
一众校尉纷纷看向林钧宸。
一连几十日的作战,人们已然习惯了这样的模式。
他们明白唯有合作才有希望。
他们信任——这个能够一次次取得胜利的青年。
林钧宸也没有犹豫,立刻道:“警卫营跟我留下牵制吸引敌人火力。其余各部留下重武器,即刻分散突围,敌众我寡,尽量避开交火。王庄汇合。”
瞬息之间,一枚炮弹在虎啸堂前炸开,堂内的众人纷纷撤离,土砾在震动中不断从屋顶落下。
犬封上来了。
警卫人员摆开架势,严阵以待。
七八挺重机枪对着上来的犬封一阵扫射。
刚冒头的几个小队霎时所剩无几。
双方你来我往,拉起一张密集的火力网。
子弹夹着风声呼啸而过。
“择元!!!”
几乎是本能的,林钧宸扑倒了电报机前正在发报的文择元。
“小少爷!!”门口处阻击的的喜耀豁然变色。
凌晨四点二十五分,廖云峰部最后一次收到虎啸峰方面的电报。
——虎啸峰遇袭,行动继续,由廖兄全权指挥——
林钧宸有些困难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的岩壁。
不时有水滴从洞顶的钟乳石上滑落。
腹部一阵刺痛,下意识的看去,伤口上的纱布已被完全浸红。
可能是失血的缘故,大脑有些昏沉。
隐约的记得,自己帮择元挡了一枪。然后……
像是想到什么,林钧宸乘着身子豁然坐起。
动作过大,甚至牵扯到了伤口处。
林钧宸痛的龇牙,却没心情管这些。
脑子里,虎啸峰之上的模糊记忆残影般断断续续的浮现。
——喜耀,带林钧宸先走。
——要走一起走。
——林钧宸不要闹。
——我绝不走。
再然后、眼前骤然一黑,自己就失去意识了。
昏昏沉沉间,文择元似是对着自己说了什么,想不起了。
“小少爷,你醒了!!!”
似是听到山洞里的动静,洞口布置记号的喜耀赶忙跑了进来。
看着扶着墙试图站起来的林钧宸,喜耀顿时变了脸色。
“操!林钧宸你他娘的嫌命长了是不是。快给老子躺下!!!”
照现在这个失血量,林钧宸纵是老实的待着,也撑不了太长时间。
喜耀又急又气,脱口就骂了出来。赶忙上前扶着人靠墙躺下。
“虎啸峰那边怎——”
未等人说完,喜耀就赶忙插道:“我带小少爷你撤下的时候,就剩文大夫他们还在上面。约好了两小时后在这个地方汇和。”
喜耀看了眼手腕上的机械表继续道:“差不多还有十分钟。文大夫说——”喜耀咽了口口水,努力的让自己表述的显得更轻松些:“要是到时候他们没到,就让我们先下山。”
“不行。”因为失血过多,林钧宸的脸色略显苍白,语气很轻,却一如既往的不容置疑。
喜耀急了:“小少爷都这个时候了,你可不能由着性子”。
“现在情报不通,放弃约定好的地点,就难再集中了。人都散在各处,会出乱子的。”
喜耀那肯定是希望队伍能会和,但这个时候,敌众我寡,又能说得好什么。
到了时间没来,那可能永远都来不了了。
林钧宸现在的伤势可是拖不起。
喜耀方欲争辩,洞口处传来一阵响动,隐约看得见四个持枪的人影。
来人满身的血渍,衣衫已辨不出原本的颜色。
喜耀却是猛地就扑上了去,一把便抱住了身前的人。
“文大夫!!!”
林钧宸抬眼望向来人,没有好气:“文大夫可算还记得、这里有个团长”。
显然,林钧宸对于自己被打晕的事耿耿于怀。
文择元笑着摇了摇头,并不纠结此事:“伤怎么样了?”
“死不了。”
虽然林钧宸这么说,看向伤口处文择元还是皱了眉。
文择元蹲下身,重新对伤口进行处理。
靠的近些,林钧宸方才分辨出面前人身上满身的血渍。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心头的小火苗刷的一下熄了个彻底。
“你、、怎么样了?”原本气势汹汹的人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林钧宸的神色很是有点别扭。
文择元一愣,继而展颜一笑:“文某自是不会食言。”
食言?林钧宸亦是一愣,方才虎啸峰上的画面又鬼使神差的浮到了脑子里。
他想起来了,最后,文择元对他说的那句话。
——“林钧宸,我不会有事的,文某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
林小少爷一直板着的脸上、终是浮出几分笑意:“那择元,说好了。”
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一但松下来,人就会很容易被疲惫所侵蚀。
一如见到文择元后的林钧宸,整个人的精神都恹恹的。
对于一个伤员来说,这的确也已经接近极限了。
“你睡吧,剩下的交给我。”简单的处理完伤口,文择元直接就扶着人躺下。
林钧宸也不再勉强。
既然择元在,接下来事情就一定不会有问题。
对方的能力,他从不怀疑。
除去林钧宸,现在洞内还有五个人。
六个人,可能也是虎啸峰上、阻击完犬封、剩下的最后六个人。
“接下来怎么办?”众人齐刷刷的看向文择元。
明明这里军衔最高的是喜耀。
但似乎很早开始,青年就成了团部里一个默认的另一个核心。
好在,这个医生也从未让他们失望过。
由于洞穴光线昏暗,加上众人衣物上附着的泥渍尘土。
直到文择元身后的战士递给喜耀两套军服,喜耀才发现文择元他们穿的是犬封的制服。
“外面到处都是犬封,穿这身衣服方便些。”
喜耀瞪大了眼睛:“这行吗?”
旁边的一个战士笑道:“喜耀哥,你以为我们刚才一路是怎么过来的?要是没有这身皮,我们几个早报销了。”
“文某会一些犬封语。”文择元解释道。
喜耀一拍脑袋:“那玩意我也会!!!我他娘咋就没想到这一茬!!!”
文择元看向喜耀:“当真?”
喜耀拍着胸脯:“七八年前吧,小少爷在犬封访学过八个月,但凡五爷送小少爷去哪个国家,语言习俗我都提前学的。”
本来如果队伍里只有一个人会说犬封语,一行人就必须先一起下山,有的事情难免就要耽搁,但若是有两个人,就不一样了。
虎啸峰下犬封的一个临时医疗点里。
喜耀背着林钧宸跟在文择元后面。
目瞪口呆的看着文择元一路忽悠着犬封、把林钧宸送进了犬封的医疗帐篷。
医疗点外,文择元递给喜耀两本军官证。
“你和林钧宸一人一个,名字都在上面,你看着点林钧宸,让他醒了别露馅。”
翻开一本军官证,是一个叫山本休一的校官。喜耀咽了口口水:“文大夫,你也太厉害了。”
文择元笑了笑:“撤退的运气好,遇到几个军衔比较高的犬封军官罢了。这种临时医疗点不正规,我又懂一些医学常识,才会让我们借着几张证件有机可乘。”
喜耀使劲的摇头:“您不用谦虚,这他娘的要让犬封知道,能活活把松井信气死。”
“喜耀你留下照顾林钧宸,有人问你部队番号按着证件上报就行。林钧宸醒了你们就以归队为理由直接离开,到王庄集合。”
“那文大夫你呢?”
“我带剩下的人去联络廖云峰那边 ,不出意外的话东陵市应该拿下了。现在消息不通,人再集合不了、会出乱子的。我带人去找廖云峰他们,你在这里注意安全。”
“文大夫你放心,这边交给我了!你们也注意安全!!!”
“恩。”
沉着敏锐,冷静睿智。
营帐外的喜耀,看着青年远去的背影。
突然有些理解、自家小少爷为什么这么中意这个医生。
与此同时,一分加急的电报递到了方才击溃守军占领虎啸堂的松井信手中。
电报从松井信的手中掉下,飘落在虎啸堂仍燃着火炎的地板上。
松井信一人久久立在虎啸堂中央,竟是笑了出来。
笑中夹杂着的疯狂与偏执使他的副官都忍不住向后微推了半步。
——24日四时,东陵市遇袭。
——24日六时,东陵市失陷。
东方,方才还熹微的晨光已然是光芒四射。
夜,终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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