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晨钟想说些什么, 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知道自己如果说希望崔暮留下,崔暮一定会留下。
“好吧,”应晨钟释怀的笑了笑:“那你去吧。”
这下轮到崔暮惊讶了, 如果是这种条件,不用担心学费和钱,他是坚定想出国的,毕竟如果可以的话,谁会放过这种机会。
但是他认识了应晨钟。
他动摇了。
深知永远不要为了某个人放弃理想和前途的道理, 但是真到了这一步, 还是犹豫了。
“你看你,什么表情啊, ”应晨钟看出他的犹豫不决, 说:“就是去个两年而已,并没有多久啊,一眨眼不就过去了,而且现在通讯发达的很,我们可以保持联系, 就像我和师父那样。”
“……我舍不得。”
“干嘛……”应晨钟伸手越过冷掉的锅底, 搓了搓他的脸:“我人就在这儿又不走,而且过年放假你不是得回来吗。”
“……”
两个人牵着手走回来的时候, 都没怎么说话,也许是都再给彼此思考的空间,但是走到宿舍, 看见一起生活了一年的地方, 两个人忽然都觉得这不算什么了。
你看, 床上放着应晨钟早上来不及收走的游戏机,脏衣篮是两个人不分彼此的衣物, 厨房柜子里辣酱的香气隐隐约约透出来,一张床两个枕头,床单整整齐齐的铺好了。
未来还有很多年呢,为什么要提心吊胆的想区区两年呢。
“崔暮。”
“晨晨。”
他们异口同声,应晨钟说:“你先说吧。”
“能照顾好自己吗?”
应晨钟刚好也想说这个:“当然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放心去。”
“那我不在,你不能和别人当室友。”
“我不在你也不许。”
约定成立,应晨钟看着崔暮回了导员消息,莫名有种一切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们谈恋爱的事情不算什么秘密,网上知道,学校里也都知道了,所以不乏有老师关心这一点,怕崔暮因为对象动摇。
好在两个人都挺明事理的,不用做什么思想工作。
既然决定了,就要行动起来,崔暮申请了单人宿舍的名额,还有各种手续要办,头两天非常忙,应晨钟一个人带着才后知后觉的难过起来。
怎么说呢,明明他真心希望崔暮能去的,但是就是,感性上面舍不得。
不光是应晨钟本人能感觉到情绪,他的粉丝和朋友都察觉到了。
直播他提不起劲来,还让一众粉丝担心,所以干脆鸽了这两天。
【鸿鹄】:我真看见个鸟在上吊,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鸿鹄】:开了眼了真的。
【不是小月亮】:确实……
【鸿鹄】:你到底咋的了,你要不要看看你有多敷衍我。
【鸿鹄】:这两天一直这样,怎么,和你们崔老师闹矛盾了?
说起崔暮应晨钟忍不住才道:不是……就是、他要出国了我心里乱糟糟的。
【鸿鹄】:出国?你们要异国恋啊,很辛苦的,你们确定?
【不是小月亮】:辛不辛苦都好说,我和他都没这么脆弱,就是舍不得吧,他马上就走了,怪难受的。
【鸿鹄】:不愧是你啊少爷,你该不是又义正言辞的演讲了一通,把人劝出去了自己倒是emo了吧?
【不是小月亮】:……很难反驳。
【鸿鹄】:你俩刚谈半年不到就异国,命运弄人啊。
其实emo谈不上,应晨钟倒是没觉得自己有多悲观,只不过人总归是害怕分别的生物。
门被打开,崔暮回来了,手里还带了一份应晨钟爱吃的关东煮。
“你回来了?手续怎么样?”
“都挺顺利的,给,”崔暮递过去说:“按流程下去,下个星期就走了,因为宿舍有限,学校这边也希望我尽快过去……”
应晨钟嚼着牛肉丸,觉得干巴巴的没那么好吃了。
他突然被崔暮抱住,那人蹭了蹭他的头发,什么都没说。
应晨钟放下东西回抱,片刻之后倒是笑了:“准备好异国恋吗。”
“老实说,还没有,”崔暮说:“但我觉得我们能行。”
“真巧,我也觉得。”
一个星期之后,崔暮踏上了去国外的飞机,机场,应晨钟送他走,家属止步的地方,两个人相对站着,相顾无言。
这里每天都有人分离,工作人员已经习惯了,但是两个好看的男生这样实在少见,路过的地勤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因为他们两个牵着手,虽然没说话,但是气氛不容任何人接近。
最后崔暮把应晨钟拉进怀里,给了一个拥抱。
应晨钟在他肩膀闷声道:“你每天只准想我一次。”
“不行,要想很多次。”
“那样你就无心学习和社交了。”
“我可以忙里偷闲,偷偷的想你。”
那退一步吧。
“好吧,那就想三次吧。”
“想出去住的话,租房合同看清楚再签,里面的设备要完善的,不要老是……算了,外卖也行吧,多吃蔬菜和水果,我不在也要经常喝水补充营养,洗头要吹干,晚上睡觉不要贪凉……”
“越说越像我爹了……”应晨钟笑了,打断他道:“知道了!去吧,小心找不到登机口。”
“接下来长途飞行不能和你说话,我想趁现在多说点。”
说着他非但没放开,反而搂紧了点。
应晨钟调侃出声:“再抱要被围观了。”
“不管他们,”崔暮接着说:“有空给我发消息。”
“嗯。”
最终,崔暮离开了,意外的是,分别之前应晨钟心里打翻了陈醋,酸涩不已,真的分别了,眼泪也没掉,只是在机场站了很久。
崔暮离开的第一天,应晨钟从宿舍搬了出来,他起初住在宿舍就是觉得多个室友互相照应也挺好,崔暮走了,宿舍就失去了家的意义,应晨钟搬出来在学校附近找了个还不错的公寓楼,单人小loft,他一个人住够了。
第一天陆陆续续的搬完了东西,收拾妥当以后瘫在床上已经不想动了,崔暮已经到了,不过他应该更忙点。
应晨钟拍了个家里的照片过去,出门吃饭的同时,遵从嘱咐买了点水果回家。
看崔暮挑久了,不知不觉也就学会怎么选水果了,橘子挺甜的。
崔卉娅帮崔暮寄了点家里的东西过去,包括那个应晨钟送的小猫抱枕,崔暮说想要寄过来的时候,崔卉娅笑了笑,点头同意了。
她倒是不无聊,陶以馨和她很聊得来,两个人都成了好闺蜜了,应晨钟对此表示,自己的母亲是个颜控,指定是觉得阿姨好看,疯狂献殷勤。
崔暮离开了的第七天,应晨钟基本上是习惯了一个人住,或者说他觉得生活没什么太大的改变,每天都有和崔暮视频,他也投入学习和工作。
崔暮的外语本身就不错,口语也好,出去交流完全没问题,只是涉猎医学的高深词汇,还需要多一些时间钻研。
应晨钟和他视频,基本上都是各干各的,他写作业,崔暮看书,他剪视频,崔暮完成课题,偶尔聊天,今天吃了什么,有什么趣事。
崔暮离开的第一个月,应晨钟经常想他,两个人有时差,能视频的时间段就那一段,崔暮倒是不受地理和时间限制,经常念叨应晨钟。
某一天,应晨钟嘴馋拿了个罐冰可乐出来,离话筒很远很远,轻轻一开。
那声音,小的应晨钟自己都要听不见。
“记得我说过,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饮料,放一会再开,不准急匆匆地下肚子。”
“啊——”应晨钟的小动作就这么被发现了,他不满的把可乐放在桌子上,说:“这你都能听见!”
“了解你罢了,放会再喝,不要一口气喝完。”
“可是它都不冰了的话,就失去了他的意义了!”
“如果你胃痛的话,我会考虑让茂本真来你家,并且让你的冰箱失去意义。”
“……”
小茂的全名茂本真,应晨钟丝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因为崔暮不在的时间,这家伙就是最大的眼线和叛徒!
明明他应晨钟才是主播前辈,这家伙居然胳膊肘朝外拐,来家里谨尊崔旨之后,还义正言辞的说:“前辈……偶像这也是为你好,我不会撒谎的!您昨天熬夜到凌晨三点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他了!”
实不相瞒,不被管着还是有那么一丝丝令应晨钟高兴的,但是崔暮掐灭了这种小火苗,他有眼线。
万恶的法医学主义。
“知道了,”应晨钟把可乐挪远了点,说:“我过会喝行了吧。”
“乖。”
崔暮离开的第三个月,应晨钟萌生了想要出国的想法。
为什么不能他也过去呢,自己能力又不弱,还有钱,难道争不到一个交换生名额不成?
说干就干,应晨钟撸起袖子,投身学习和留学调查,对此应淮和陶以馨摇旗呐喊全力支持,甚至还联合崔卉娅一起瞒着崔暮。
某次假期,比赛打到A城的韩州和他一起吃饭。
“你也想去?”韩州夹走一块牛肉丸子,放在碗里等他凉,说:“学校呢?”
“你说巧不巧,我的学校还和崔暮是邻居呢,”应晨钟兴致勃勃:“其实本来我也没想到那么好的,只要是一个国家就行,城市远点也比异国好啊,最后查了地址才知道的。”
“那你手续什么样了,什么时候去呢?”
“崔暮是学校请他去的,很多手续比较方便,不过我的也不麻烦……今年吧?年底之前,去了也就安置一下,顺便和他一起回来过年。”
应晨钟伸筷子夹走韩州碗里凉的刚刚好的肉丸,获得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韩州睨完他,又问:“暑假呢,他不回来吗?”
“今年不回来,毕竟第一年,感觉他事情挺多的,来回跑不方便,反正我这边都在走流程了,就让他留在那了。”
“你没告诉他你已经准备过去了吗。”
“懂不懂,这叫惊喜,小州州啊,你也赶紧找个对象。”
韩州被他气的脸一白一红的:“谁、谁要找对象!不找,吃的你牛肉去!”
怎么说呢,这位小弟弟似乎关上了什么特殊的按钮,比如爱情细胞什么的。
作为电竞选手的确难以接触女性,但是韩州更是个异性绝缘体,并且他似乎对这种事情真的没什么兴趣。
小州州不会要孤独终老吧。
应晨钟无奈的摇摇头。
崔暮离开的半年,应晨钟过完了一如往常的暑假,虽然他们曾经约好的一起旅行没有实现,倒是有点可惜。
应晨钟看着屏幕前崔暮委屈巴巴的样子觉得莫名好笑,说:“等明年也是一样的啊,你就这么着急吗。”
“我发现每天想三遍不够,”崔暮郑重其事的说:“你只给我打一通电话,却只让我想你三遍,太不公平了。”
应晨钟真是听笑了:“我们崔老师的统计学一定偏科吧。”
“可是我亲不到也抱不到,”崔暮看起来很认真的诉苦:“我要加利息。”
“哪有你这样坐地起价的,驳回。”
“……”
应晨钟看他吃瘪觉得特别有意思。
应晨钟在A市还久违的见到了小邓叔叔,邓子凭走出失恋阴霾,演艺事业也搁置了,正在四处旅行,刚好路过这里,就过来看看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弟弟。
听闻应晨钟谈了个帅哥,邓子凭眉头一皱,有点不满。
“年轻人谈恋爱我不干涉,现在崇尚恋爱自由,但是……”邓子凭说:“让我看看那小子长什么样。”
“他家住哪里?”
“人呢,什么样的人,年龄,身高有没有做过假,身边的朋友有哪些你知道吗。”
“小邓叔叔……”应晨钟感觉是自己在被查户口:“我和他目前,真的是很健康的恋爱关系。”
“抱歉,”邓子凭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应激,说:“好吧,不是要找茬,只是有点怕了,不过我相信我们晨晨的运气不会差。”
要不是他眼中难藏的没落,应晨钟也许就不会发现,他其实还是没放下了。
这种事情,想帮忙心有余而力不足,应晨钟在心里又骂了两句那个该死的渣攻。
入秋,应晨钟的申请通过了,他年后正式入学,但是可以提前过去熟悉环境。
留学这事儿他除了朋友,连粉丝都没敢通气,本来挺漏勺的应晨钟意外的嘴巴紧了,真就瞒了崔暮和粉丝大半年。
走上去往那边的飞机,崔暮还不知道,应晨钟只和他说自己要去参加一个外地的活动。
飞机落地,是学校的志愿者来接的他,也是个本国的留学生,他看见老乡还挺激动的,热络的帮应晨钟拿行李。
他问:“你没申请宿舍,是打算住外面吗?”
“嗯,有个亲戚家可以住,离得不远。”
他又说:“好羡慕啊,我和我室友住在一起怪不方便的,总觉得蛮尴尬,我要是有条件,我也就出去住了。”
“是吗?”应晨钟说:“我以前和室友一起住挺和谐的呀。”
“那你运气好,我俩反正都不太自在,不过住都住了,也只能习惯了,你室友是什么样的人?”
应晨钟就他这个问题想了想说:“很会照顾人,会做饭,长得帅,成绩超级好。”
“哇……这么好,”志愿者露出了羡慕的目光:“我保证是我的话,肯定忍不住爱上他。”
“哈哈算是吧,他现在是我男朋友,在隔壁医大,改天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志愿者脚下一个趔趄,对着应晨钟惊讶的眨眨眼。
不是,他只是开个玩笑,这、这小子来真的?
学校学术氛围很浓厚,学生们也都挺热情的打招呼,应晨钟是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国外的粉丝,把其中一个女生认出来了以后,对方还用不流利的中文和他交流,要了合影。
志愿者小哥也才知道他大概是个名人,不过问了几下,应晨钟不太愿意说,他就没问了。
校外的别墅说是亲戚的,其实是父亲合作对象的,也算是世交,合作很多年了,就把空着的房子让给应晨钟住了。
应晨钟看完了学校,大致打扫了一下房子,查询了一下崔暮学校的地址。
五公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崔暮的消息是三个小时前的,他还没回复,对方估计以为时差缘故,应晨钟已经睡了。
应晨钟穿上外套,打算现在就造访崔暮的学校。
他的课表应晨钟都知道,在那个教室上课,学校食堂怎么样,可以说应晨钟虽然没去过,但是也像半个在读生一样熟悉了。
这个点崔暮大概已经下了下午第一节课了,也许在和同班的同学一起去食堂,应晨钟时常劝他多多参加活动,国外那么多聚餐和聚会,多好的机会培养社交能力。
崔暮也听了,有空他就会去,他长得帅,英语说的好,成绩很好,是许多留学生和本地人的仰慕对象了。
但是没人一个人和他表过白,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有对象了。
倒不是崔暮多张扬,每逢人就要说一句,那样太刻意了。
起因仅仅是因为,同班的几个男生偶然来了一次崔暮的宿舍,看见他床上放着一个可爱的不符合他人设的猫咪抱枕。
其中一个男生忍不住好奇,问他这个玩偶是他自己买的吗。
崔暮云淡风轻的回答,是男朋友送的。
后来不知道怎么,这个消息就张了翅膀一样飞出去了,磨灭了许多少女心。
学校可以自由进出,供人参观,这所学校建校时间很长了,很多都锈迹斑斑满是岁月痕迹,但是建筑依旧精致华丽,比如大门的柱子上,细节到毫米的雕花。
应晨钟纯当自己来观光的,走走停停都拿着手机拍照。
他还想要是今天看不见崔暮了,那就改日吧。
走廊转角,应晨钟想转身去下一个目的地,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只是背影他就认出来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每一根头发丝都完好无损的样子,好想知道他是不是瘦了,许久没见想了自己多少次。
崔暮的正在和几个同学聊天,手里拿着一本书,大概是在讨论什么课业,根本没有回头。
应晨钟平复心情,收起手机脚步缓慢的走过去。
他用一口流利好听的英语开口:“Hello classmate, could you tell me the way to the teaching building?”
同学你好,能告诉我教学楼怎么走吗?
语气半分调侃,半分俏皮,应晨钟看着他笑的好看,同行的几个人看他走过来,都在想这是学校里那个班的小帅哥。
崔暮回头,那一瞬间他双眼瞪大了,嘴巴微张,惊讶的愣在了原地。
背后几个学生发誓,这是他们见过崔暮最大的表情幅度。
下一秒,这位高冷却厉害的风云留学生扑上去抱住眼前人,用他们勉强听懂的语言问:“你怎么会来?来找我的?”
语气惊叹又欣喜,瞬间就让人知道了,那位传说中的男朋友,原来就是这个小帅哥。
“才不是找你呢,”应晨钟伸手把他抱住:“只是我也申请了留学,刚好通过,可不是专门找你的。”
崔暮抿嘴,不知道如何表达思念之情,干脆一个吻附了上去,应晨钟没想到他光天化日的耍流氓,涨红了脸羞愤的想推开他。
“wow——”
周围还有个不知道谁,居然还吹起了口哨,应晨钟费劲力气把人给推开了,擦了擦嘴说:“有你这么……朗朗乾坤强吻的吗。”
崔暮只是笑了笑,牵着他走了两步,介绍道:“This is my boyfriend.”
他携手自己的爱人告别了几个同学,牵着他走过自己平时生活的地方。
异国他乡的重逢喜悦冲淡了离别苦难,优秀的人选择顶峰相见,他们在各自的领域继续散发温度,但是牵住的手不会放开。
“怎么说呢崔老师,”应晨钟看着他说:“看来你要待完整个大学了,因为我要待到大四毕业。”
“我没意见,只是可以把想你这件事改成见你吗?”
当然可以,岁岁年年,随时都希望你见到我。
应晨钟不说话,只是在笑,但是他不说崔暮也知道。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