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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九昭要办寿宴。
他有十多个干儿子，最受宠爱的就是傅偃。
陆九昭被穆雄山压了一辈子，到老了竟然让他的干儿子把穆雄山的儿子给拉下了马。这口恶气出的舒坦，加上傅偃为人聪颖谦逊，很难不得人喜欢。
此刻，傅偃坐在长桌边上用毛笔写着端正的楷体字，对着陆九昭给的名单一个个誊写上去，还不时侧头认真询问陆九昭的意见。
哪些人该请，哪些人不用请，哪方的势力需要权衡掣肘，哪些社团面上过得去实际上和三意社争锋相对。
陆九昭有些困倦，斜靠在太师椅上打着哈欠，嘴里叼着一根雪茄微眯着眼，打量着傅偃的身段。
傅偃在三意社待了两年，身上的书卷味却没有消减。又因为面相稚嫩，总穿一些深色改良中山装来装老，实际上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却因为每次板着脸沉闷不善言辞被人称为“小太岁”。
“我听说，沈八他们给你孝敬的人，被你卷在被子里扔出来了？”陆九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的眼光连我这个老头子都看不上，也好意思往你床上送人。”
“我对这些没兴趣，他拿这个巴结我也没用。现在正是帮里换届的时机，盘口怎么分，那些人谁上去谁下来，都得和叔伯们商量，又不是我一个人做主的事。”
傅偃伸手取过一方砚台，压着壶口往里先滴一滴清水，将磨条与研石以“o”画圈，再提着壶往里缓缓滴水。墨色正浓，在他的手中氤氲的绽开，凝成了浓郁的黑墨在砚台之中。
“外面的人可不这么想，现在这三意社，还有我这把老骨头给你撑着。放心吧，你怎么用人我都没意见，放手去做。”
陆九昭点燃了雪茄，白烟萦绕，他干瘪的嘴唇抿了抿烟头，起身站到傅偃身后，从背后环过半贴着他的身子，握住他研磨的手腕画“1”字圈，说：“水再添点，你那手小楷是仿着我的字迹吧，笔锋柔了些，看得出来还是个孩子写的。”
他的胯几乎贴着傅偃的臀，傅偃垂下眼睑，冷着声音喊了一句：“九爷。”
陆九昭笑笑地松开手退了一步，不敢去惹这头出笼的幼虎，但又实在是觊觎他的滋味。从盒子里抽出一根雪茄点燃，递到傅偃的唇边，低沉地说：“尝尝吧，上好的货，一只要几万块钱呢！”
“不了，帖子写完我得找人去派发。有几位叔伯，还得亲自送到他们家里。”傅偃随手扔了墨条，溅出来的黑点在宣纸上慢慢晕染开，像是他人生画卷上的一块块浓污。
傅偃抱着请柬挺直了腰背退了出去，陆九昭站在桌边，拾起他刚用过的笔，放到鼻尖轻嗅之后，眼神诡异的盯着那盘方墨。
傅偃去给柏黎云送请柬，柏黎云打开门赤着上身还在擦头发，随意地招呼傅偃进屋先坐。
沈燕青竟然也在，听到开门声疾步走了出来，拿着一件白T从柏黎云头上套进去，又眼神哀怨的瞪了傅偃一眼。
傅偃习以为常地自动屏蔽沈燕青捻醋表情，坐在沙发上等着沈燕青帮柏黎云吹完头发才出声：“九爷的寿宴请了不少人，你要是不去，背后肯定会有不少人说叨。”
“你当他真想我去呢，他防着我还来不及呢，送帖子不过是走个过程，让外人看着体面。这老匹夫现在躲在幕后乐着，有你这么个好儿子替他把持朝政，他在后面当个摄政王多舒坦啊。”
沈燕青从桌上抓过一瓶护发精油，倒在掌心搓热，抹在柏黎云的发根上。柏黎云有些不习惯这种精心打理，拧着脖子说：“吹干就行了，这香味熏得慌，少抹点成不？”
沈燕青却没搭理他，又旋开一瓶护肤水拍在他脸上，看着傅偃打量的目光，挥了挥手上的瓶子说：“赞助商给的，我那还有几瓶，走的时候你带上。”
傅偃摇了摇头，看不惯这两人的亲昵，目光移到桌子上的一个相册上，随手翻了几下说：“九爷倒是真心让我来请你，三意社经过这么多事，外面传的本来就不好听。他是希望你能回去吃个席，帮忙堵住那些风言风语的，左右不就费一天的功夫，给他个面子。”
柏黎云的脸上已经开始抹上粘稠的面霜，沈燕青一只手钳着他的下巴让他微微仰头，一只手顺着他眼周的皱纹开始认真涂抹。他抵抗不过值得顺从，侧目看向傅偃说道：“其实他既然这么想掌权，你就该顺势退出来。你哥他……”
柏黎云的话还没说完，傅偃忽然从相册里抽出一张照片，朝着他晃了晃说：“这张能送给我吗？”
柏黎云凝神细看，是之前沈燕青丢给他的照片，他坐在老六的摩托车上搂着人的腰，老六戴着头盔只有一个宽厚的背影。
那后面的半句话就说不出口了，他点了点头，看着傅偃将那张照片视若珍宝的放进胸口内侧的口袋里，神色变得落寞苍凉。
等傅偃走了，沈燕青倚在门边，语气唏嘘地说：“人都走了两年多了，他怎么还没走出来。”
柏黎云把相册放进柜子里，转身走过去牵着沈燕青的手，说：“都是大男人，也不像小姑娘似的爱拍照。你看这一本相册，里面还都是你站姐偷拍的图，要不然咱们也没几张。”
“傅偃心思重，对老六的喜欢也藏得深。估计也没想到年纪轻轻的人就没了，我记得老六以前说最讨厌拍照片，拍出来他跟个大傻子一样。别说那张照片里只有他一个背影，就是只有一只手，对他弟弟来说也是个稀罕物。”
“云哥，咱俩去拍套结婚照吧。”沈燕青把手指插入柏黎云的指缝，轻轻晃了晃，眼神里带着期盼的光。
“你这身份能跟我拍那玩意儿？要是流到八卦记者手里面，不成把柄了吗？”柏黎云轻轻一拽，把人拉过来，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近到呼出的鼻息都能感受炙热。
“我有个信得过的摄影师朋友，我们去巴黎拍，还能去教堂结婚。”沈燕青说得认真，相握的手坚定有力地牵在一起。
“行。你喜欢的话，做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