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星期以来,温亭和团队的人在酒店和枫华集团之间来回折返,有时常常在枫华本部一待就是一整天。
季之木作为项目的负责人时常要参加大大小小的会议不说,温亭和王奕作为产品技术测试员,每天跑设备投放点做测试记录和数据分析,谢晚洲则与白玫跟进商务验证。
忙忙碌碌奔波了一星期,第一批设备总算顺利落地,对方主管在会议室和他们握手:“这次和你们合作很愉快。”
“我们会跟进后续,期待与贵公司更多合作。”白玫与对方握手寒暄。
“这是我们公司的一点心意。”对方给他们每人送上一袋伴手礼。
枫华的主管贴心地告诉他们所住酒店为枫华旗下产业,如果不着急回榕城,可以多逗留几天。
本来公司也给他们出差过后批了几天假,一行人忙活了好一段时间,都想好好放松一下,没着急订机票回榕城。
晚上是团队内部的庆功宴,在此之前的时间留给各人自由活动。
白玫从枫华回来后拉着谢晚洲去横扫商场,一转眼跑的没影了。温亭自下车后没再看见季之木的身影,他回房换了身衣服,打算逛逛酒店内的娱乐设施。
一晃来到二层的射箭馆,温亭跃跃欲试,进到去后发现王奕拉了弓站在箭靶前。
“王哥,你也在啊。”温亭看他一放矢,弓箭瞬间飞了出去,落到八环。
王奕点点头,笑着问他:“要不要玩两局比一下?”
“不用了,我第一次玩,姿势还不会。”
温亭到一边拿了弓和箭袋,有一学一地复制着王奕的姿势,对方适时纠正他一下。
“身体站直,肩膀不要抬起来,与鼻子齐平,对,就这样。”王奕在他开弓时提醒道,“一定是用背部的力量去拉弓,不要手臂使劲靠弦。”
温亭自认为瞄得差不多了,果断一放箭,射中三环。
他放下弓继续从箭袋里摸箭上弦,讪讪一笑,很不满意的样子,王奕鼓励他:“第一次玩,没脱靶算不错了,可塑之材啊。”
温亭笑笑,上了箭后再次举起弓弦。王奕走到他身边,逐步指导他:“举弓时,身体要站直,重心平稳,三指握弦,准星对准靶心上方的白色环。”
王奕伸出手压着他的肩,慢慢带他做开弓的动作:“到这一步后,用背部肌肉去拉弓,将准星慢慢沿着中心线落下,直到对准靶心,肩膀一定要平。”
温亭听着他的教学慢慢开弓,待瞄准片对准靶心后,便听到王奕说:“对准之后,果断地把箭放出去,不要犹豫。”
玻璃门突然被打开,温亭不自觉瞄了一眼,看见季之木推开门,朝他们这边走来。
温亭手一抖,箭一放,弓箭歪歪扭扭地飞向靶外,和靶子隔了十万八千里。
王奕颇感可惜,恨铁不成钢地敲打他:“专注!一定要专注!”
温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只见季之木拿了弓箭走到他们身边,作势要加入,王奕招呼道:“小季也来了,会玩吗?要不要来比一场?”
季之木没有忸怩,略一颔首,占了个位置,举弓拉弦。温亭连动作还没看清就见他手指一松,箭身平直流畅地飞了出去,正中九环,干净利落。
“漂亮!”王奕激动地喊,遇上强劲的对手让他胜负欲彻底被点燃,他把温亭晾到一边让他自己练练手感,自个儿沉下心比试去了。
温亭站在一边观战,连他这个门外汉都认为季之木的动作很赏心悦目。
季之木拉弓时背部绷直,透过衬衣上的褶皱隐隐约约能想象出底下流线型的背肌。仅仅是安静地站立,都让人无法忽视他流畅的身段,像一棵苍劲的松柏。
温亭看得出神,察觉到对方的目光朝自己投来,于是迅速错开了视线,掩饰地举起弓练习。
“肩抬得太高了,头不要歪。”耳边传来季之木的声音。温亭闻言望去,季之木手指一松,又一道箭放出去,平稳地落到靶心边缘。
温亭拿着弓箭挑了个远离比赛的位置独自练习,渐渐练出一点手感来,能稳定射到六、七环上,偶尔幸运能打到九环,因而兴致愈发高涨。
又一放箭射中八环,温亭满意地勾勾唇,右手继续上箭,拉弓,瞄准,突然肩膀一沉。
他侧过头,季之木的侧脸近在咫尺,近到呼吸间都是对方身上的味道,温亭的身体顿时绷紧。
始作俑者浑然不觉自己的靠近给对方带来多大的负担,一双手轻拍温亭的肩膀说:“把肩放低一点,放松,手臂太僵了。”
温亭匆忙一放弦打中五环,他低头嘀咕:“你别看我,我被人看着放不好箭。”
对方瞥了他一眼,将视线投向前方的靶子。
没有季之木的注视,温亭放松了很多,他将注意力专注到靶心上,陆陆续续射出了几个八九环。
季之木认可地点头。温亭稍一扬眉,又取出一只箭,听见对方的手机响了,温亭状似无意地瞥了眼屏幕,只瞄到开头的“颜”姓。季之木看了一眼便走到馆外接电话。
温亭盯着箭靶微微出神,抿紧嘴巴,而后举弓扩肩,瞄准后毫不犹豫地放箭。
离弦的箭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温亭放下弓,半眯起眼向远处眺去,弓箭正中靶心。
*
晚饭时间,温亭他们在酒店餐厅预定了一张长桌,落座时却迟迟不见季之木。
白玫戳了戳温亭手肘,问:“他去哪了?”
温亭想起射箭馆的那个来电,闷声说:“我怎么知道?”
“你问问嘛,我好饿,再不来我要开吃了。”白玫嘟嚷道。
温亭被她磨得没有办法,打通了季之木的电话,碰巧身后传来手机铃响。
回头一看是姗姗来迟的季之木,温亭挂断电话,来人向他们解释:“不好意思,临时有事耽误了。”
“没事,快坐吧。”王奕招呼他。
饭桌上白玫活跃气氛,王奕像许多中年男人一样在饭局上一打开话头就说得停不下来,谢晚洲安静吃饭,时不时点头应和。
饭桌的气氛分成冰火两重天,季之木坐在温亭对面,温亭虽然闷头吃饭,偶尔还会接两句白玫的话茬。
季之木则完全沉默,除非特意点到他,否则根本不说话,温亭发现对方似乎有什么烦心事,眉头轻轻皱着,看起来比平时严肃,菜也吃的不多,只是见他不断给自己续水。
一顿饭局渐近尾声,不知道谁半开玩笑提了句:“咱们这是不是最后一次和季之木吃饭了,珍惜这最后的晚餐。”桌上霎时陷入一阵沉默。
看来所有人都听闻了季之木要调走的事,饭桌上鸦雀无声,其他桌谈笑声飘了过来。
白玫先起头打哈哈:“季之木,祝你在新公司能遇上像我们这么好的同事!”
她吩咐服务员开了瓶红酒,给每个人倒上,说是来给季组长饯行。
温亭心中无奈,好端端的一顿饭怎么就变成饯别宴了,他瞟了眼对面的脸色,显然季之木对突然引到自己身上的话题也措手不及,但还是出于礼貌把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能和你们成为同事是我的幸运,希望大家越来越好。”季之木说了一句。
从来铁面无私的人突然袒露心扉,无论这是客套寒暄抑或是真情流露,都使饭桌上的气氛高昂起来。
王奕举杯起身,拍拍季之木的肩说:“加油,你有能力,也很年轻,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季之木朝他点头:“谢谢王哥,从您这我学到很多。”
白玫向温亭挤挤眼,低声道:“你不去说两句吗?人都要走了。”
什么叫人都要走了?明明这么大块头杵在面前。
温亭苦笑,他本来觉得季之木调个公司没什么,现在整这么一出,倒让他觉得以后真要天各一方了。
季之木应付完其余人后重新坐下,见温亭盯着自己,便说:“你也要喝吗?”
他举起盛着白开水的水杯,轻轻碰了一下温亭的杯子:“这样就行了。”
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温亭凝视他吞咽的喉结,待他放下水杯后轻声开口:“预祝你生日快乐。”
季之木和他对视半刻:“过几天再祝也不迟。”他捏了捏鼻梁,一副疲惫的样子,放在桌面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温亭不受控制瞟了一眼,来电人依旧姓颜。
季之木把手机塞入口袋,起身朝众人道别:“我还有事,先走了,帐我已经结了。”
温亭盯着面前空荡荡的座位发怔,季之木今晚的举动不仅让他牙酸还让他心酸。尽管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是嫉妒得烦躁。
他看了眼高脚杯里的红酒,酒液如从他剜开的心口淌下的血般,红得汹涌,红得丑陋,红得泛滥成灾。
半晌,温亭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