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泓秋跟沉乾玩久了,看气氛明显轻松起来眼睛一亮,搂上沉乾的脖子笑眯眯地问:“这不会是你妈亲儿子吧,瞧这模样还有点像。”
“你缺心眼儿吧,我妈那大饼脸我都分不清五官。”沉乾气笑了。明硝瘦的一把骨头,就个眼睛滚溜圆,亮晶晶,跟他娘俩儿一点都不像。
“以后这就是我妈另一个儿子了,路上看到护着点。”沉乾揉了一把小孩儿毛茸茸的头发。
“哎你知道吗,前两天周晓阳进去了,跟他那小女朋友”
周晓阳和沉乾是游戏厅两大常客,都喜欢玩三国战纪,可惜这两年主机火热,街机被淘汰得差不多了,游戏厅里正好只有这么一台街机能玩三国战纪。
两个人都不是能排排坐分果果的三好青年,所以常常在店门口就大打出手,就为了争游戏厅里边的场子。
“两个人进了旅馆,上边突然查身份证,这一查俩未成年都进去了,主要身份证还不是重点,重点周晓阳这货还袭警。”
狄泓秋边说边捂着肚子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沉乾锤了他一拳捂住明硝的耳朵:
“当着小孩儿面呢,别瞎说话。”心里倒是十分乐呵,大概有两个月的清静日子。
学校就离胡同两条马路远,明硝换了家属这种事也门儿清,小学校没那么多规矩,趁还没过年,朱梨花赶紧交了钱,明硝就是一年级的学生了。
从学校出来,朱梨花蹲下有些肥胖的身子,眯起眼好好打量了一回这个新儿子。
新儿子有些慌张,揪着她的袖口强装镇定,朱梨花突然心宽,摸着他的脑袋。
“今儿起你就是我儿子了,好好上学,别学你哥。我也不指着你给我养老送终,想你爸了就回.......”
“回什么,回去挨打?”话还没说完,沉乾拍了拍小孩脑袋,捏着他脸蛋上仅有了几两肉凶巴巴地告诫:“好好上学,别再给人欺负了。”
明硝脑袋上的毛线帽手感很好,沉乾忍不住又摸了一把,明硝眼睛一眨一眨,咬咬嘴唇点头,乖得不像话,沉乾又捏了捏他小脸,满意地笑了。
大年三十,朱梨花没出去打牌,让沉乾拎了几袋面粉回来,打算包饺子煮汤圆。
明硝裹着大红棉袄,头上戴着毛茸茸的狗头帽蹲坐在小凳子上,看着来回忙碌的两个人,歪着头问:“不用我做饭呀.......”
朱梨花肥厚的手掌一把拍在他脑门上:“我的宝贝儿诶,跑你哥哥房间玩去,等下再给绊着。”
明硝被震得楞在凳子上,这种称呼让他整颗心涨涨的,红着脸再问了一遍:“真的不用我做饭啊.......”
沉乾看了眼小孩儿的造型,差点笑出声:“不想去房间就坐沙发那儿,会捣红豆沙吗?”
明硝眼睛一亮,连忙点头:“会!”
沉乾从锅里拿出一碗红豆,抱着小孩儿坐上沙发,顺便把他的狗头帽摆正。给他左手边放了一盘水果,右手边一杯糖水,沙发上还放了一床小被子。
“累了盖上被子睡觉,听到没。”
明硝摸了摸印了几只小狗的被子,看着近在眼前的沉乾,大着胆子凑上去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小孩儿眨了眨眼睛脸涨得通红,小手连忙摸上沉乾的脸,怕不是给亲坏了……
沉乾反应过来后挑了挑眉,拍拍他的脑袋后起身哼着歌进了厨房。
明硝摸着跳得飞快的胸口,真好啊,他第一次亲人啊.......
跟爸爸住在一起的时候,他要煮饭炒菜,洗衣服,洗得慢了还要被打。
原来小孩子真的可以随便吃饭不干活还不挨打啊,明硝喜滋滋地把煮熟的红豆捣烂。
朱梨花包完饺子出来就看到新儿子捧着碗小步跑过来。
“阿姨.....我....我弄好了.....”
红豆被捣得烂烂的,明硝忐忑地望着她,鼻子一耸一耸,朱梨花被萌得心肝颤。
“这哪家的小宝贝啊,那么能干。”就是营养不良,一句话都说不利索。
沉乾出来接过碗一手抱起小孩儿进厨房洗手。
“你家的你家的,赶紧煮饺子,我要饿死了。”
晚上明硝睡在沉乾房间,沉乾这几年长得快,朱梨花换了一张大床,加上明硝刚好。
小孩儿很兴奋,绷直身体靠着墙角,眼睛咕溜转着打量沉乾的房间。梨花柜子,梨花桌,书架上一排杂货,弹珠小人书堆在一起,桌子下面还蹲了个篮球。
晚饭明硝吃了半碗红豆沙汤圆,沉乾想了想还是把他一把拎起放在凳子上。
“先玩会儿,别睡着,书架上有小人书,喜欢哪本自己挑。”
明硝呆呆地看着沉乾,以前从来不知道过年有那么多活动。
“我喜欢你家。”明硝攥着被角小声说。
沉乾捏了捏小孩的狗头帽:“别喜欢得太早,你要是不听话,朱梨花照样追着你满大街打。”
“就跟你那天看到的那样。”
“爸爸不喜欢我才打我,阿姨喜欢你才打你。”
沉乾偏过头,小孩儿睁着大眼睛反驳,软趴趴的头发贴在额头,小狗似的模样,沉乾没忍住又薅了一把。
.......
“你说得对。”
明硝撑到快零点终于睡过去,小孩儿不用守岁,沉乾和朱梨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看电视,好一会儿,朱梨花绷不住了。
“儿子,我这几年是不是太浑了。”
沉乾挑了挑眉,瞥了她一眼不说话。
朱梨花摸了摸自己这张胖脸,叹了口气:“你长大了,知道给自己做主,妈老觉得你差不多是时候找找你亲爸亲妈。”
“合着您这儿是小孩养成厂,不管好坏养活了就撒手?里面那只养大了是不是还得给人送回去。”沉乾起身往朱梨花边上坐了坐。
“来,老宝贝儿,你这个思想有点问题,我们谈谈。”
朱梨花本来就随口一提,看沉乾架势十足就有点泄气,像个球一样缩在沙发。
“有什么好谈的,家里多了口人,比你听话比你可爱,我高兴还来不及。”
沉乾看着朱梨花耷拉的模样有些不是滋味,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沉乾还小,就知道他以后有妈了,虽然是个大胖子还几年如一日地打麻将,到底还是满足的,一没少他吃二没短他穿。现在十几年过去了,竟然也有了倾颓的模样。
沉乾喉咙有些干涩:“妈......我把这孩子领回来是不是不好。”
朱梨花叹了口气没说话。
“没办法,妈,你是没看见,前两回刚见着这孩子,脏得像只狗,比我那会儿还不如。”
沉乾抹了一把脸:“是真没办法。”
沉默了一会儿,沉乾笑笑:“我也不是瞎胡闹,这孩子养得活”
朱梨花拍了拍儿子肩膀:“妈知道,不拦你,妈也心疼。”
“我把你领回家,可我对你也不好。”
沉乾被几句话刺激得眼眶通红,固执地盯着地面。
朱梨花肥厚的手拍上沉乾的手背,她不是细心的人,大大咧咧活了半辈子,对这个儿子大体上上心,但也不是面面俱到的二十四孝,沉乾在外面打架鼓捣钱活得傻逼兮兮她不是不知道,现在他想养这个小孩儿的理由她也能猜得七七八八,感同身受而已。
人生在世,他是她朱梨花的儿子,她愿意站出来给他的感同身受一个支撑。
那晚,沉乾不知道的是明硝一直趴在门后,红着眼睛直到沉乾要回房了才吭哧吭哧地往被子里钻,忘了撒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