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之洵到达家门口的时候，左右手各提一个猫箱，每个猫箱里装两只小猫。复习一遍，分别是暗物质、引力波、宇宙线、超新星。
很重，不亚于举铁。他过去几年出差频繁，长期提着四只猫在猫舍与公寓之间往来，竟锻炼出他上臂块块结实的肌肉。
热感应门铃自动响起，他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时间，第五只小猫都没有出来迎接。
便只好先将猫箱放下，再取钥匙开门。
开学前夜兵荒马乱，姜络收拾自己的行李都应接不暇，便没有掺和接猫的事。此时他们的公寓一片洞亮，姜络的行李填上了他搬走后留下的空缺，一切终于看上去顺眼不少，却唯独少了个人。
“络络？”
路之洵将四只猫放出笼子，满屋子去找姜络下落。
公寓不大，两圈就能转完，除非姜络是那种会躲在床底柜子里给人惊吓的猫...
路之洵心说，大概不会。
难道去楼下便利店了？
路之洵扫过门口鞋架，一愣，立即否决自己，不对，不是便利店。
姜络的运动鞋被穿走了。
自从正月初三陈以南莫名其妙放了旅行的鸽子，还莫名其妙主动提了分手，他便隐隐不安。——姜络说，这就是良心受到谴责的感觉啊！
其实姜络同样备受煎熬，于是两人反而变得相敬如宾。约定在整件事顺利解决之前，都暂且不要更进一步。
此时此刻那股不安竟成了不祥，路之洵掏出手机，直接一通电话给姜络呼了过去：“你去哪了？接猫回来发现少了一头。”
姜络声音很低，像是怕被谁听见：“我在陈以南那儿。”
情理之中。路之洵知道姜络有部分行李还在陈以南家里。
意料之外。姜络应该不至于挑这个时间一个人跑去陈以南那儿才对。
“怎么一个人过去了？”
姜络没有正面回答，声音沉闷，“发生了一些事...你听我说，我们两个可能要出名了...”
“啊？你被星探找了？”
“我是认真的！没开玩笑。你也认真听我说，路之洵......”
“啪——”
巨响让路之洵耳朵一震。
再将手机放在耳边，对着听筒一连“喂”好几声，都再也没有了回答。
挂断重拨，结果则是“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不大对劲。
出事了。
姜络一定是被陈以南叫过去的。
虽说姜络千叮咛万嘱咐这件事最好在他和陈以南之间解决，路之洵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面，可怎么叫路之洵能在家里佯装无事发生等姜络回来。
他的心慌从未有过，直觉告诉他，他必须得去把姜络找回来。而他的直觉一向准得吓人。
抛下四只喵喵待撸、嗷嗷待哺的猫，他下到停车地库，驱车赶往陈以南的小区。
然而将轿车靠路边停稳，他竟一筹莫展。
毕竟姜络只和他说过这个小区名。眺望那栋栋林立的单元楼，根本不可能找到哪一间是陈以南的公寓。
不可能？物理学里可没有什么不可能。
路之洵闭上双眼，让自己冷静下来。
呵。要找一间公寓而已，不算难。
姜络说过，陈以南的公寓是loft。Loft是小户型公寓，高举架，层高一般在3.6-5.2m左右，不是所有楼盘都适合装修loft。为了满足不同消费需求，同一个楼盘里也不可能全部做成小户型，必定是以楼栋作区分。
路之洵打开手机地图，去找最近一家房屋中介，很幸运，小区出门左转二十米就有一家。
他立即大步跑去，推开大门，“我要租房，就租隔壁那个小区。”
再对迎上来的那个销售女士露出一道完美的笑，“我想租loft，有吗？”
女士一愣，是在为路之洵的脸发愣，“loft？我查查。”
当她在对电脑噼里啪啦输入的时候，路之洵又试图联系了一回姜络，仍然无果。
姜络，你最好不要出事。
销售女士介绍道：“现在空余待租的loft有两间。分别在18楼和5楼。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路之洵笑着，他过去十三年的情感空白让他在任何糟糕的情境下都能毫无瑕疵笑着，“分别在哪栋楼？”
“C栋，这个楼盘loft都在C栋。”
好。非常好。
范围急剧缩小。
路之洵俯下身靠近她，一副卖乖的模样，“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查查去年十二月loft公寓的待租记录？”
“嗯？你查这个干嘛？”销售摸了摸脸，手上已经开始查了。
其实姜络还提过一嘴，他会搬进陈以南公寓，是后者当时正好在找合租室友。
既然在找舍友，那么必定会挂待租讯息给中介，而姜络搬进陈以南家的日子就在去年十二月。
路之洵叹息，“其实去年十二月我也来看过，当时看中了一间loft特别满意，现在想看看还在不在。”
装模作样，无中生有，他一向擅长。
销售很快查到了，“去年十二月...只有一间loft待租，不过房东已经把求租信息撤了。估计是找到住户了。”
就是他了。路之洵凑上去，“单元是几零几？”
销售瞬间盖住电脑，“那可不能告诉你这么细的。我们有规定，除非你要看房，否则不能透露。”
看来有时候，原则更重要。路之洵笑道：“几楼，能透露吗？”
销售皱皱眉头，小声道：“八楼。”
看来有时候，一张唬人的脸、一张骗鬼的嘴，确实用处不小。
意外收获！路之洵原以为只能搞到楼栋号。那么他打算下一步小区监控室求求保安让看电梯监控，没想到能把范围缩小到C栋、八层。
他头也不回走出门去。开门时想起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回头道：“谢谢。不租了。”
现在事情就简单多了。
只要到C栋8楼，一间一间敲门过去就行了。
——如果姜络在，一定会吐槽这个馊主意。
走出电梯，踏上C栋八楼的地砖，路之洵才知道，一切远比预想中还要简单。
C栋8楼走道昏暗，户户大门紧闭，唯有走廊尽头一扇大门突兀地敞开。
从中四溢而出的，是肉体拍击声，以及男人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