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既然他已经忘记一切,只能去问姜络了。
说不定这就能解释他为什么不像正常人那样拥有共情,说不定,还能发现他究竟亏欠了姜络什么,以及多少。
然而路之洵把几只小猫惨兮兮关进卧室,让大门敞了整整一夜,姜络都没有回来。
姜络走后的第一个十分钟,他躺在床上反复给姜同学打电话,迟钝意识到自己估计是被拉黑后,他再度翻出姜络不久前给他发的那则消息:
我长大了,能照顾自己。你别瞎操心,哥。
路之洵左看右看,总觉得没有字面意思那么简单,姜络一定若有所指。
——他匮乏的情感经验读不出姜络在阴阳怪气。
他只知道,自己怎么可能不操心。
那好歹,是他学生吧,是他弟弟吧。
又等了十分钟,时针将要指向数字“10”,他着急了。
于是抄起外套便追出门去。
他站在小区门口,看街上车水马龙,想到姜络只带了手机,外套、背包全留在家里。
他会去哪。
路之洵在心里列出了所有能收留失恋流浪汉的去处。
街角巷口的违规酒店、烟雾缭绕的黑网吧、彻夜狂欢的歌舞酒吧...
大不了,一个一个地方找过去。
于是那个晚上,路之洵找遍了整个片区。
结果根本没有想到姜络会去学校图书馆。
——他真的一点也不了解他。
介于凌晨与日出之间,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灯光皆灭,姜络还是没有回来。
可他还是习惯性躺回书房那张临时搭起的小床。
不论怎样,明天有节大二的课,到时总归能见到姜络,课后再和他好好聊聊。
然而次日,偌大实验室,找不到姜络的影子。
这小子,旷课了。
姜络,你认真的吗。
路之洵后知后觉,这是姜络第一次缺席他的课。
姜络到课的时间充实地离谱,以往哪怕路之洵给研究生上课,姜络都会来旁听凑热闹。以致于他以为姜络对物理的热情竟有这么深。
可能并不是,可能是因为他...
他如赌气般宣布,“点名。”
“啊?!”在座大惊,天有不测风云,居然突击点名。
路之洵顿了顿,“下课前点,计入平时成绩。所以如果有旷课的,麻烦叫他们及时来。”
在座更是大惊,有谁会旷路之洵的课啊。
路之洵点名,只希望有人能好心把姜络喊来。
很遗憾,似乎没有人注意到那个总是一脸臭脾气的、独来独往的姜同学的缺席。
所以直到下课,直到所谓点名结束,姜络都没有到教室。
副教授着急了。
课后他掏出手机全平台给姜络发消息:为什么没来上课?
无一例外,不过是不同互联网大厂不同说法表达的:
[您已被对方屏蔽]
无一例外。
拒收。拉黑。
他默默收回手机,心说,姜络你东西都在我家里,你总要回来吧。
于是他延后了原定今天下午的组会,直接往小区赶去。
没想到打开门,整个家仿佛被洗劫一空。
属于姜络的东西全都凭空消失了。衣物、单反、书籍、零食...姜络像一场龙卷风,把所有能让人回忆起他的玩意儿席卷而走。
唯一多出的东西,是餐桌上放着的,路之洵给姜络的备用钥匙。
路老师懂了,姜络就是特意旷他的课,专门回家收拾行李。
路之洵都不知道姜络能去哪。
他心里的闷气越涨越凶,“你还能去哪。”
“我长大了,能照顾自己。你别瞎操心,哥。”
你最好能。
路之洵一拳砸在餐桌上。
这一拳下去的疼痛让他又多少清醒。
现在这份积压在心底,恨不能胡乱发泄的情绪,是什么?
是愤怒吗?是憎恨吗?还是...懊悔。
而四只猫咪似乎察觉到主人的不愉快,纷纷聚到他脚边蹭他。
路之洵想和姜络说清楚,把这消失的十三年全都说清楚。
至少,他不希望姜络以为他是个烂人。
——虽然他就是。
可现在,姜络似乎不想给他这个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