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未眠将掌心的小刀收了寸许,随后道:“你走吧。”
少年墨色头发下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微一弯,随后手腕一转,便将她的手腕抓进了手中,只听“咔吧”一声,江未眠面容一白。
郁宿舟似乎没想到她这么脆,一捧就脱臼。
少女的阳光下的容颜半点血色也无,她神态痛苦地咬唇——随后灵敏地从他手中挣脱,刀刃擦着他小臂过,划出长长一道血痕。
那点细微的疼痛并不足够吸引到郁宿舟的注意力,他只是稍微看了一眼,随后便带着点新奇看着她。
“嘶。”江未眠倒吸着凉气,小心翼翼将手腕握在手中。
郁宿舟其实并不喜欢这种脆弱的人。
比起脆弱的,一捧就碎的娃娃,他更欣赏月秋崖那种,漂亮高洁又坚不可摧的松柏。
是一个绝佳的庇护,也是一架不错的□□。
江未眠脸色很不好,说话声音里都带着冷气:“复位。”
郁宿舟忽的笑了笑,无辜道:“我不会,我只会让人脱臼,不会治人脱臼。”
少年绮丽的容颜上的笑容足够让人有些目眩神迷,但是江未眠心情极差,没有丝毫被迷惑。
她有些不耐烦:“撒谎。”
她目光落在郁宿舟手腕上一圈淤痕上。
她进器材室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人手腕是才脱了臼被复位的。
那时她察觉到不对,才离开的。
郁宿舟顿了顿,随后叹口气,少年冰凉的指腹搭在她的手腕上。
细细的手腕,圆润的粉色的指甲。
郁宿舟忽的笑了笑——手腕折断时的声音悦耳,指甲光泽柔润,也适合被弄碎。
无力而纤细的手掌带着温腻的触感,落在他手里。
他没有预警一声,只听又是一声咔哒,江未眠猛然咬紧了唇。
豆大的冷汗自她额头滚落。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少年已经拐了个弯,自楼梯间悠悠下楼了。
他脚步声轻得像猫,渐行渐远。
江未眠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走到了另一头自己的班级里去。
她中途坐在教室里实在无聊,所以给老师打了个报告说身体不舒服出了教室。谁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她要是早知道,死也不出来了。
不过,她微微蹙起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不知为何,她的目光再度落到了教室中那个空空的位置上。
她若有所思地垂眸。
器材室里的虚弱的少年的影子再次于心中浮现。
那一声低低的,充满眷恋的:“姐姐。”
少年冷感的肌肤在昏沉沉的日光下。
故意不配合她的帮助,将全身力气压在她身上。
她走后,第一个遇到的是月秋崖。
忽的,她没有缘由地心头一冷。
会是他吗?
如果是他的话,他靠近月姐姐绝对没安好心。江未眠平复了下心情,笔尖划过有些粗糙的纸张,记下了一条笔记。
她有些冷淡的浅褐色瞳孔倒映着白纸。
月家出事了,真以为什么人都可以踩月姐姐了吗?
江未眠还没见到这位弟弟,便开始对他产生了厌恶感。
她漫不经心地想,也许那个少年并不一定是这个弟弟,但是,等到确定不是的时候再说吧。
很快,第一天学习生活拉下帷幕。
江未眠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周遭的同学也都在收拾书本。大家聊着闲天,神态轻松。
大家都挺喜欢她,路过她身边的也都很她笑着告别。
很快,教室空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教室门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哒”,江未眠回头,恰巧看见月秋崖抱着书,笑意盈盈望她:“眠眠。”
江未眠露出个笑:“姐姐,你怎么来了?”
月秋崖走进教室:“本来是想看看你走没走,所以来了。”
她见江未眠目光落在她身后,有些诧异:“怎么了?”
江未眠收回了目光,笑意盈盈:“没什么。”
“今天过得怎么样?”月秋崖坐在她身侧的桌子上,拍拍她的头。
江未眠圆圆的眼睛笑成月牙:“好久没上学了——不过今天觉得还不错。”
她状似不经意地提及:“不过,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见到慕寒说的那个弟弟呢。”
“慕寒告诉你了?”月秋崖笑了笑。
她垂下眼睫,目光里都是温柔:“阿舟是个好孩子。”
江未眠对于这个“好孩子”的评价持怀疑态度。
毕竟连她这种打小就是混世魔王的人,在月秋崖心里都是小天使呢。
她懒懒散散点头:“嗯,但是他怎么没来上学?”
见她质疑这好孩子的含金量,月秋崖稍稍勾起唇笑了笑,但江未眠很容易察觉到那笑里头的冷意:“阿舟今天出了点事,受伤了。”
“他当着我倒是次次都说没事,你不说我还不知道他今天不在。”月秋崖叹口气,“恐怕又去医务室了。”
“又?”江未眠捕捉到这个词汇。
她有些失落地眨了眨眼:“姐姐,他也和我一样,身体不好吗?”
月秋崖语气一顿,无比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不是。”
只是因为她的缘故,所以他常常被……月秋崖皱起了秀丽的眉。
见她不愿意多说,江未眠便了然,没有再问。
她牵月秋崖的手,道:“今天哥要到我家吃饭,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不如今天你也一起来?”
月秋崖笑容渐渐消失,将手自她掌心抽出:“……不了,改天吧。”
江未眠有些可惜:“可是……”
“阿眠,”月秋崖语气不变,温柔而执拗,“慕家伯父都把支票甩到我脸上了——我不会再见他。”
江未眠没有再说话,有些委屈:“可是我爸又没有,你还搞连坐的啊。”
见小姑娘眉眼低垂,委屈巴巴,月秋崖有些啼笑皆非:“我不是这个意思。”
“而且今天我已经答应了要和阿舟一起吃晚饭了。”
说起郁宿舟,江未眠看到月秋崖脸上显而易见的怜爱之意。
她太阳穴狠狠一跳,随后道:“那我也要和姐姐一起去!”
月秋崖有些惊讶:“你不是和慕寒……”
“不要他了。”江未眠当机立断,“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月秋崖被她逗笑,眼见着江未眠严肃着一张小脸,给慕寒发消息通知他他被鸽了。
她也不好再劝阻,毕竟她也非常想念江未眠,自从月家出事之后,她便没有再去过江家,而江未眠常年不在学校,在医院和家中养病,所以二人很久没见了。
“就是怕你吃不惯。”月秋崖浅浅笑了笑。
江未眠摇摇头,笑得甜蜜,唇边旋起个小梨涡:“不会的。”
这时的江未眠还不知道就这句“不会”的分量。
昏黄的路灯之下,少年的发尾都缀上一层光点。
他百无聊赖地踢着一块小石子,一双明媚的眼睛里仿佛升腾起星星一般亮得灼人。
他生得清瘦,白衬衫扎在校服的英伦风西裤里,衣袖微微撩起到小臂。
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攻击性极强的小野猫。
看着柔弱,面容如同天使,但是他露出的小臂上不少的小窄伤痕以及紧绷的肌肉线条无一不在展示着他并非善茬。
少年在路灯下,神色平静而温柔。
他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他身上紧绷的戒备的肌肉一瞬松弛,仿佛见了主人的恶犬。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獠牙半点都没有收回。
一只手柔和地落在他的肩头。
郁宿舟回谋,同时,嗅到了那熟悉的水果糖的气息。
少女漂亮且脆弱的眉眼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上去如同降临凡尘的小天使。
她眉眼中再无半点那熟悉的暴躁之色,她只是带着点微笑望着他:“唔?”
恶犬露出了獠牙——怔了怔。
少女微笑的面容看上去美好到虚幻:“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神色泰然自若,仿佛从来不认识他一般。
郁宿舟将目光慢吞吞从她脸颊上收了回来。
他露出个温吞的有些彷徨的笑容,同时很快捕捉到她面容上一丝嘲弄之意。
那嘲讽的意味掠过她天生生得令人容易亲近的圆而亮的眼中,极端反差又让他难以抑制的烦躁了一瞬。
“姐姐?”少年声音有点哑,不动声色地拉开和她的距离。
月秋崖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心中知道,这孩子天性怕生,又总是被欺侮,怕是现在紧张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江未眠笑盈盈地望着她,细腻的手指已经握住了他的手——不管他愿不愿意:“你好呀,我是江未眠。”
那友善,平易近人的态度令人顿时心生好感——不过郁宿舟并不是因为一个笑容就能够对人生出好感的人。
月秋崖眼神抚慰他,少年顿了顿,随后道:“我是郁宿舟。”
郁宿舟啊……少女浅褐色的瞳孔微微一闪,唇角勾起点笑意。
她指尖擦过他的掌心,那温亮的指腹带着点戏弄的意味。
她没有放手。
郁宿舟瞳孔微微一动,察觉到她的手指——似乎在写什么?
他微微眯了眯眼瞳。
没,意,思。
他霍然抬头,望向少女一张天使一般的脸庞。
上面都是带着恶意的笑。
他心脏处隐秘地一动。
【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滋生出细密的恶意。】
【他们都被那漂亮的白色的花朵吸引,聚集在花朵身边。】【然后。】
【他们发现了彼此。】
月秋崖察觉到少年今天兴致不高,有些病恹恹的。
他唇角的淤红,眼中微微的燥意已经十分不正常了。
月秋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反常。
阿舟,似乎不太喜欢眠眠?月秋崖有些困惑。
是吗?
不可能吧。月秋崖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
她温和的目光笼罩着江未眠。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眠眠呢。她的手指为江未眠理去碎发,江未眠抬起头来天真而甜蜜的一笑。
月秋崖更加确定了。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眠眠。
一定是阿舟心情不好。
如果有人不喜欢眠眠,那一定是那个人有问题。月秋崖笃定想到。
“月姐姐,我想吃冰淇淋。”江未眠眨巴着眼睫,去勾她衣袖,软声撒娇。
月秋崖心都化了:“好,好。”
宠溺如同老母亲的微笑挂在少女的唇角上,但是诡异的丝毫没有违和感。
郁宿舟的唇线紧绷。
他眼中带着一丝恶意的好奇。
他花费了不少功夫,才到了月秋崖身边这个位置。
但是她只要一笑,月秋崖似乎什么都会答应她呢。
少年漫不经心的捻了捻指。对啊,这世界上就是有这样顺利的人存在呢。
她能够轻易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一切呢。
真是让人嫉妒啊。
真是想让人毁掉啊。
江未眠对于他的凝视非常敏感,她带着甜美的笑意回头:“阿舟?”
她一张漂亮而脆弱的脸在他面前一览无余。郁宿舟下意识后仰了一下。
只听少女轻笑了一声。
她眨了眨眼,像只狡黠的猫:“你在看我吗?”
少年沉默,一如人间最常见的灰尘一般黯淡而落地无声。江未眠舔了舔唇,顿时觉得有些可惜。
她还是更喜欢走廊拐角像是锋芒毕露的刀一般的少年。
伪装脆弱获得关注可不是刀应该有的特质。
她起初本是为了月秋崖才对他起了兴趣,但是现在。少女瞳孔漫不经心地一转,带着明显的笑意。
现在,她觉得他是个不错的玩具。
也许,可以玩上很久呢。
心里潜藏许久的细密的小东西一个个冒出头来,她耐着性子一点点将它们按下头去。
等等。她温柔笑着。还没到时机呢。
这会不会是她最好玩的一个玩具呢?
少年冰冷的瓷白的肌肤,乌黑的发丝下一双同样如夜色的眼眸。
带着血痕的唇角。
她掩盖了眼眸中掠过的一丝华彩,手指轻轻按在了他的唇瓣上。
少年身体一僵。
他下意识想要避开,却在看见她专注的眼神的那一瞬间,再没有动作。
月秋崖早已经去一边的冷饮店给她买冰淇淋了。
郁宿舟慢无意识地想。
这里只有他和她。
“这个是,那天受的伤吗?”她声音温柔。
郁宿舟在这一瞬几乎被她迷惑,但是他很快偏开了头。
江未眠的手指擦过他的唇角。
她轻轻笑了笑:“想不想和我玩一个游戏呀?”
郁宿舟英挺的眉一蹙。
江未眠微微一笑:“郁宿舟?”
他漆黑的眼瞳里没有一点感情,仿佛只是机械式地注视着她。
江未眠叹口气。
她的声音也和她本人形象极其符合,都是弱弱的。
但是偏生像是片小羽毛一般落在他胸口,让他下意识烦躁。
胸腔里仿佛也落下了一片漆黑的小羽毛。
江未眠眨了眨眼:“我喜欢你。”
喜欢这种漂亮小狗。
她以前从来没有养过漂亮小狗呢。
虽然现在这只小狗现在并不是她的,但是她有把握,能让这只小狗属于她。
不,不是小狗。
这是小狼。她微微一笑。
她会让他愿意在脖颈上扣下她的狗绳的。
她会让他成为她的小狗狗。最乖的那种。
还没有玩过这种游戏,但是难得碰到了同类呢。
月秋崖将冰淇淋买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少女离少年很近,而少年面色僵硬。
江未眠察觉到月秋崖回来,转头笑得明媚:“姐姐,你回来啦。”
那一声软软的姐姐唤回了郁宿舟的意识。
郁宿舟第一次听见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唤月秋崖姐姐。
奇怪的是,并没有东西被抢走的不悦。少年反复体会着这奇异的感觉。
少女的手指离开了他的手指。
那一瞬分离,却仿佛在虚空中,两个人对接了什么信号一般。
江未眠对他眨了眨眼。
月秋崖微微皱了皱眉,但是还是笑着将手里的冰淇淋递给了江未眠。一个薄荷一个牛奶,她理所应当地将薄荷递给了郁宿舟。
郁宿舟接过冰淇淋,柔软的黑发伴随着眼睫低垂,他低声道:“谢谢姐姐。”
江未眠不能在外头待太久,夜幕逐渐低垂。她吃完了冰淇淋,月秋崖便催她回家了。
看着月秋崖认真嘱托的神色,江未眠笑着点头:“明天见,姐姐。”
郁宿舟手里的薄荷甜筒还没有动过。
江未眠看见了少年冷淡的眉眼,随后挥挥手:“明天见。”
月秋崖思忖片刻,随后道:“眠眠,你怎么回去?”
“坐地铁。”江未眠笑眼弯弯,“今天司机叔叔放假。”她给他放的。
月秋崖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这么晚了。”
“我送……”
江未眠立即拒绝了月秋崖,她眨巴眼睛:“姐姐还有兼职吧。”
月秋崖自然知道:“但是我可以不去……”
“不用啦。”江未眠一笑,手指握住郁宿舟的衣袖:“不如叫郁宿舟同学送我?”
她倾身上前,在月秋崖耳边道:“姐姐,我刚好也可以和他熟悉一下。”
月秋崖了然:“好吧。”
看着弟弟和妹妹似乎相处得不错,她面上露出个笑:“阿舟刚好今天没有工作呢。”
少年的瞳孔一转,落在她脸上,随后无声地又转回江未眠的脸上。
半晌后,他似乎无甚所谓地道:“嗯。”
今晚吃冰淇淋之前,三人一起去吃了一顿火锅。
火锅是江未眠喜欢吃的东西,可惜她肠胃太弱,不太受得住辣,到底没吃太多。
吃了个冰淇淋之后,也没让她觉得饱,于是月秋崖一走,她就自然地伸出手,拿走了少年手里的冰淇淋。
薄荷味的,清新又醒脑。
江未眠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唔,清爽。
等到她睁开眼睛,才看见少年冷而黑沉的眼眸。
江未眠笑了笑,甚至将甜筒在他面前晃了一圈:“怎么了?”
郁宿舟忍住了,终究没有说出那一句“那是我的”。
看着少年的目光冷淡,江未眠并不在意。
她笑眯眯道:“生气?这是姐姐给你买的第一个冰淇淋吧?”
郁宿舟眯了眯眼睛。
江未眠再度感受到走廊拐角时惊鸿一瞥时的那种吸引她的熟悉气息。
她笑得更开心:“可是没办法,我吃掉喽。”
随后小姑娘一口两口下去,竟然把甜筒上的冰淇淋球给吃光了。
郁宿舟面无表情。
“你不喜欢薄荷味吧?”她忽的自言自语,“喜欢牛奶味吗?”
郁宿舟没吃过冰淇淋。
他并不知道这二者有什么区别。
少年冷淡的面容不变。江未眠不禁有些怀念自己看到的那个,对着自己撒谎说自己是徐听鹤的少年。
江未眠没有得到回应,但是她并不气馁。
“你别跟在姐姐身边。”她声音软而甜,“我不喜欢你跟着姐姐。”
少年黝黑的瞳孔一转。
“为什么?”冷而有些哑的声音。
江未眠似乎惊讶了一下,随后她继续笑:“唔,姐姐很单纯的。”
“我会好好保护好姐姐的。”
郁宿舟神色冷淡清寂:“我知道。”
“所以?”少女猫儿似的神情带着点俏皮。
少年总算露出了点残忍的笑意:“可是我没有要害她啊。”
撒谎。
江未眠摇摇头,拉起他的手。
少年似乎有些厌烦她频繁的身体接触,但是他并没有排斥地挣脱。
“我比姐姐更好玩吧。”
少女的声音带着引诱的笑意:“所以不如来害我?”
“而且。”
“我还很有钱。”
少女纯真的面容上是甜蜜的笑:“我可以养你哦。”
郁宿舟动作一顿。
少年平淡的面容上,一双璀璨的猫儿眼微微一闪,随后他总算露出了江未眠熟悉的神情。
同时,少年的手指死死握住了江未眠的手,她完全无法挣脱。他比她高了很多,影子几乎可以完全笼罩她。
手有点疼。
江未眠微微蹙了蹙眉。
郁宿舟似乎带着丝可笑:“你敢来招惹我?”明明他一抓住她,她就怕得不行。
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
她们都喜欢他,因为他的皮相亦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但一旦认知到他是个危险品,就会下意识地恐惧。
就算再次靠近,也是带着新奇的恐惧。
总之,就是又菜又爱玩。
他早就和这些人玩够没意思的游戏了。
只有伪装弱小脆弱,才能保证持久的吸引力。
而江未眠在阴影中的眼眸抬起,正对上他。
她笑颜如花,一点点挣脱他的手指:“没有呀。”
郁宿舟怔了怔。
同时,一股看上去不可能属于面前这个少女的巨力抓住了他的手。
小手充满了侵略性地包裹住了他的手。
只听“咔哒”一声。
郁宿舟垂下眼睫,瞳孔一震。
看着他一瞬难以遏制的错愕神情,江未眠被取悦到。
她吁了口气:“呼,总算戴上了。”
小小的银质手镯——亦或者说是手铐,在少年有些擦伤的手腕上合拢。
江未眠舒展起一个笑:“刚刚就想给你戴上了。”
“好看。”她做出评价,“很适合你呢。”
郁宿舟的手指依旧被她抓紧着,十指紧扣。
郁宿舟知道,自己这是招惹到变态了。
少女小巧的指尖勾在那手铐上,轻轻一动,便是叮叮当当。
郁宿舟脸色黑了一圈。
手铐旁边还缀了一圈金色小铃铛。
那金色小铃铛在少年瓷白的手腕上,带着氤氲的光辉。
江未眠弯了弯眼,又勾了一下。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
她低声道,随后她捧起了他的手,细细端详。
他的手比她脸都要大,情景看上去有些诙谐感。
少年人手指的骨节分明,江未眠摸过一遍之后,道:“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她甚至低头在他掌心蹭了蹭。
郁宿舟身体一僵。
他神色难辨,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隐秘的破土而出的小东西。
她在骗你。她在捉弄你。
这是你最熟悉的套路了不是吗?
但是
小骗子,比那朵干净漂亮的花,更让他口渴。
江未眠走过后院的时候,听到客厅里熟悉的声音。她进门便看见慕寒和江父坐在沙发上相谈甚欢。
随后她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大金毛欢快地扑了上来。
奇怪的是,江未眠有点嫌弃地撇开他:“我有狗了。”
她撇开伤心的大金毛,陷进沙发里。
“你什么时候养狗了?”慕寒奇道。
江未眠懒得理他:“今天呗。”
江父好奇:“你没带回来?”
“改天吧。”江未眠懒洋洋道。
“不怕跑了?”慕寒开玩笑。
“跑不了,”江未眠睁开眼睛,笑眯眯,莫名让慕寒瘆恶一下,她慢条斯理道,“已经拴起来了。”
不知道是谁家的这么倒霉。慕寒不禁想。
打小这小魔王手里就没过过活口。
成为这第一个——太荣幸了。
也是这时,慕寒想起自己被鸽了,于是问道:“你和秋崖一起去哪儿了?”怎么还捡了条狗?
“捡狗,带狗狗吃饭,还给狗狗买冰淇淋……”江未眠如数家珍。
“冰淇淋?”慕寒眉头一皱,顿觉不对,“狗能吃冰淇淋?”
江未眠摇摇头:“后来被我吃啦。”
“狗不是很乖,但是很漂亮呢。”江未眠似乎在回忆那只令人满意的漂亮狗狗。
“不,”她改口了,“不是狗狗,是我的玩具。”
江父倒是很习以为常女儿说玩具什么的,女儿天性单纯,时常分不清楚朋友和玩具的定义。
记得她以前五六岁的时候,还会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朋友也是用来一起玩的,玩具也是用来玩的,这不就是一样的东西吗?
她小时候还觉得月秋崖长得像漂亮的花,天天和月秋崖玩种花游戏呢。具体游戏内容就是让月秋崖坐进一个花盆里,她捧着小脸在旁边观赏:“月姐姐是我的花。”
花是用来看的,观赏的,保护的。
大狗狗就是用来玩的玩具嘛。
江未眠觉得自己一向分得很清楚。大狗狗想要咬她养的花,就应该惩罚一下。
明天见,大狗狗。
作者有话要说: 剩下的明天赶飞机的时候码。
爱你们,晚安,啵啵。感谢在2020-12-3013:21:28~2021-01-0523:4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空讲、北啊啊啊一5个;木子的晴天2个;伊澜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伊澜、未央10瓶;幽途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5、无限流世界
【欢迎来到乐园。】一个机械冷感的声音在这一方小小空间内回荡。
江未眠眨了眨眼睛,这才确定了自己身在何方。
少女好奇的浅褐色瞳孔里倒映着漆黑房间中央一个巨大的沙漏。沙漏的锥形看上去像是一道无形的光柱一般,直插进上方无尽的黑暗之中。
房间内还有几个人。
其中有些人面色冷淡,似乎毫不为如今奇异的境遇而感到应有的诧异,而有的人面露惊恐,有的人满脸怒火,甚至有几个人已经开始爆发争吵。
江未眠没兴趣去听那些人在争吵些什么。她只是专注地望着中央那道光柱一般的沙漏。
沙漏中有细碎的金色沙砾在不断流下,光柱的正中央,正是那个X形的交界口。江未眠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轻轻向沙漏迈进了一步。
这是个漂亮的艺术品,江未眠默默在心里想。
“别动!”
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江未眠抬起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分讶异和迷茫。
抓住她手腕的,正是一只秀丽漂亮的美人手。
她对上光柱照耀下,一张清冷美丽的面容。女子身着简单干练的衬衣,乌黑的长直发束起,成了一个利落的马尾。
江未眠声音细细弱弱:“姐姐?”
这位姐姐似乎有些恍然地望着她的脸,几乎忘记了松开握住她手腕的手。
“是你……”一瞬的失态并没有减损她的克制性的美丽,她很快收敛了不正常的表情,幽深的目光落在江未眠的眉心——那里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江未眠并不知道她诧异的缘由,只是发现她的神态比方才柔软了许多。
而此时,女子身后的青年也跟了上来。
青年生得温润儒雅,笑起来一双浅褶子柳叶眼柔和友善,他伸出手握住江未眠的手:“你好,我叫慕寒。”
慕寒不动声色的目光掠过面前的少女。
少女平静又慵懒的目光让她看上去像是一只分不清状况的天真猫科动物。
“这是哪里?”她声音软而甜。
月秋崖有些僵硬地伸出手,握住她的:“抱歉,刚才我有点激动。”
月秋崖深呼一口气:“你好,我是月秋崖。这里是无限世界,乐园。”
比起方才那几个大呼小叫的,江未眠这样的新人已经让慕寒深感欣慰了。
看上去她很快接受了这个“无限世界”的设定。
江未眠仔细地听着慕寒的解释。
这里是一个时空间隙的世界,里面装满了来自各个平行世界的怪物,而他们就是被无限世界选中的,具有潜质能够做到牵制所有怪物的人。
亦或者说,他们被选入了一种可怕的求生游戏之中。
月秋崖和慕寒已经过了好几个副本,他们将新人召集起来,讲述清楚了所有的规则。总体来说,就是他们是无数被选中的小队中的一部分人,而游戏有无数的装满怪物的副本将分配给这些每一次闯关都会随机选中不同队员组队的小队。
这些副本无一不危险,失败了,被怪物杀死的人,就会永远消失,而成功牵制,亦或者说是对抗了怪物能够活下来的人,将会继续闯关。
“所以只要闯过这些关卡,就能够活下来,回到现实世界吗?”有人这样问。
月秋崖沉默片刻,答道:“不知道。”
一时间,绝望的氛围包围了这群新人,他们有的甚至哭起来了。
江未眠没有兴趣去安慰任何人。
少女慵懒的目光机敏地转向了那个大沙漏。
她百无聊赖地想,唔,沙漏,要漏完了吗?
月秋崖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随后抚慰她道:“别担心,沙漏是我们的护身符。”
护身符?
哭泣中的人们听了下来,他们将狂热的目光落在了中央的巨型光柱上。
“只要在每一个副本找到相同的沙漏,我们就可以直接得到牵制怪物的力量,立刻结束副本,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慕寒温和的声音让不安的人们如沐春风。
而江未眠的目光顿了顿,随后,她勾起唇角笑了笑。
是吗?护身符?
“那我们就找沙漏,找到了沙漏,就可以活下来吧!”有的人破涕为笑。
然而月秋崖冷冷的声音再度将他的希望打破。
“沙漏,不是什么好找的东西。”
“你什么意思?”那个新人愤怒道。
“沙漏都会藏在副本很隐秘的地方,”慕寒示意月秋崖不要再说,以免激怒这些人,“而得到沙漏线索的有两个办法。一,找副本所给出的所有关于沙漏的线索。二,每献祭一个人给副本,可以得到一条关于沙漏的线索。”
果然,江未眠垂下眼睫。
这种游戏,看上去像是拯救世人的英雄主义,可是,为什么她只从规则里看到一种诡异的捉弄感?
来对抗强大的怪物吧。什么?怕死吗?
那就自相残杀吧。
江未眠顿时觉得有些无趣。
而场上有的人,眼睛已经开始发红。
“每个副本,都是八个人吗?”江未眠问道。
慕寒温和答道:“不,每个副本指定人数是随机的。”
“那关于沙漏的线索,每个副本有几条?”有个中年男子舔了舔嘴唇,问道。
是啊,万一所有的人加起来,也不够副本沙漏线索数量呢?有的人脑袋里掠过和他相同的想法。
而有的人已经开始不寒而栗。
这中年男子问话中的意思,已经带着要杀人取线索的意思了。
[懦弱的人类之间的互相残杀,又要开始了呢。]黑暗的房间里,细细的声音带着笑意,叽叽喳喳不止。
[果然还是王的游戏最好玩。]
幽蓝的屏幕上,是严阵以待的一群人类。
“又活下来了呢。”少年的瞳孔对上幽蓝屏幕上冷淡的女人的脸。
他带着笑意,将清瘦的身体陷入松软的空气之中。
这个房间四处布满细碎的晶体,漂浮如同星辰,而万千星辰中央,悬空的少年如同无邪的天使。
[王在偏爱她吗?]细碎的声音带着妒忌。
“不。”少年勾起嘴角。
“看,她是这样的善良而充满正义感。”他陶醉一般向后仰倒,眼尾都是病态的悸动的殷红。
“想不想,看见她的所有原则破碎呢?”
“她要是撒谎,要是欺骗,要是伤害无辜者——可比看这群懦弱的人类自相残杀要有趣多了。”
少年的十指神经质地抚摸上屏幕。
[可是,她看上去似乎并不为那些困境所动。]那些声音再度叽叽喳喳起来。
“有趣。”少年并没有将那些声音听进耳朵里。
他长久地注视着女人的脸,看着她握住那个新人的手,阻止她去触碰光柱。
看见那个新人面容的那一刻,女人的脸色猛然一变。
少年带着兴味,而屏幕此刻也展现出了那个新人的模样。
所有的声音都沉默了一下。
少女平静如同花园中带着露水的玫瑰,眉眼灵动。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蓬蓬裙,却丝毫不显得不合时宜,甚至让人觉得,这样的人,似乎合该穿着这一身衣裳。
洋娃娃一般。
然而只有那些声音知道,进入王的世界的这些人,现在使用的都是自己的精神形象。
那个少女的精神世界,竟然是满是玫瑰花的花园。
竟然有这样纯净的人吗?
她如同公主一般的容颜几乎让人难以反驳它们的猜测——她也许就是那个纯洁者。
[王,她……]
月秋崖察觉到即将进入副本,嘱咐大家:“我们能够对抗怪物,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相应的能力。”
“你们应该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和现实世界中你们的形象也许不是很符合。”
月秋崖的目光率先落在了江未眠的身上。
少女温柔恬静地一笑,笑容甜蜜而天真。
她身上雪白的小洋裙与幽暗的房间格格不入。她穿着相当精细,带着白纱手套的手指握着一把雪白的小阳伞。脖颈上戴着丝质点缀着蔷薇的细细choker,让她看上去脆弱美丽如同洋娃娃。
她的能力,看上去很弱。
月秋崖有些担忧。
她低声在慕寒的耳畔道:“保护好她。”
慕寒没有问为什么,他只是含笑点头:“好。”
【女仆偷走了我的红宝石项链。】
【美丽的公主殿下非常生气。
于是她找到了新的红宝石,新的银子。
公主很满意,她再次拥有了她的红宝石项链。
而尊敬的客人,你来到了公主的茶话会。】
【你非常喜欢漂亮的公主。
女仆在地板下告诉你,她没有做。】
【欢迎来到,乐园。】
【A级副本,副本人数:8。副本时间,一天一夜。[公主的宝石项链丢了,你知道在哪里吗?]】江未眠耳边响起声音。
她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无数雪白的花瓣如同纸屑一般散落。
优雅的小提琴声,水流喷泉声。江未眠看见了面前雪白干净的桌布,以及身侧青青的,充满温带海洋性气候气息的草坪。
她抬起眼,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
江未眠看见了那位“美丽的公主”。
她面色如常的优雅微笑:“您好,美丽的公主殿下。”
长桌的另一端,公主手中握着银光闪闪的刀叉,眼神一闪:“你好,我美丽的客人。”
而长桌两侧,月秋崖等人依次坐着,在江未眠和公主殿下打好招呼之后,月秋崖悄悄递给了江未眠一个东西。
江未眠握住那硬硬的东西,将它不动声色的收入掌心。
月秋崖神色不变。
“好了,既然我可爱的客人们都到齐了。”公主殿下露出一个微笑,她殷红的嘴唇牵起一个巨大甚至可怖的弧度,“那就开始上菜吧。”
江未眠注意到了她胸口前那个闪耀的红色点缀。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露出一个微笑:“殿下的宝石项链,非常的美丽。”
公主露出得意的微笑:“当然。”
她赞许道:“我最喜欢有眼光的客人。”
女仆们依次上菜,她们身上穿着灰色的衣服,面色平淡麻木。
江未眠看到了一桌子甜点后,眼睛亮了。
“尊贵的客人们,”公主殿下甜美地微笑,“请用餐吧。”
“这是午餐吗?我美丽的殿下?”江未眠含笑望着公主。
公主原本是朝向右边的客人,听见自己对面唯一坐着的江未眠发话,她愉悦道:“当然。”
月秋崖明白了江未眠的意思——可以吃。
问题是出在“公主的茶话会”,不是“公主的午餐”。
大家看着月秋崖和慕寒动了筷子,很快也都开始进食。
一天一夜,据月秋崖说,副本不会饿死他们,会提供食物,但是鉴别食物是否能吃,就必须靠自己了。
吃完了午餐,公主用雪白的餐巾擦拭干净自己唇边的红色痕迹,微笑道:“客人们远道而来,真是辛苦。”
“请大家都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吧。”
“我吃饱了。”公主的声音带着餍足。
大家都准备站起身,要跟着女仆走出这花园。
而此刻,江未眠依旧坐在椅子上,她用餐很慢,像猫吃食,但看上去挺优雅。
新人们不得不承认,这位的形象,看上去和这个副本很贴合——甚至像是土著NPC一样。
而此时,江未眠抬起头,目光恰好落在了公主的面容上。
这位公主长相特别,像是个木偶娃娃似的。
但是这个木偶娃娃没有半点精致样子,反而像是锉刀钝了,随随便便剐出来五官,然后再上一层配色浓烈奇怪的油菜。
总之,有点嘴歪眼斜的意思。
江未眠看着公主神色忽然变得奇怪朦胧起来。
她听见公主低低的说了一句:“好饿啊。”
月秋崖也听见了,她太阳穴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排版用的软件坏掉了。哭QAQ。其实写这个番外,是因为想尝试无限流来着。如果大家反响好的话,我开个无限预收。待会儿还有一更。感谢在2021-01-0523:41:17~2021-01-0618:5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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