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这么关注纪霖?”傅青霜疑惑问。

  “拜托了,老哥。以你的性格,在班上熟的人只可能是同桌和前后左右了吧?”傅青逸无情嘲笑道:“不是我说啊,我觉得前后左右你肯定也还不太熟。我不提纪霖还能提谁?你自己说说看。”

  “……”

  傅青霜无力反驳,因为傅青逸这戳心窝子玩意儿说的还真是事实。

  “你和爸妈不是让我多交朋友,多出门吗,”傅青霜眉毛一挑,也懒得狡辩了,直接解释道:“我刷朋友圈的时候看到纪霖发的烟火大会的照片了,干脆就去问了问她。发现我们班好几个住得近的同学都在那里,我就也出门了。”

  提起这个,傅青霜转而冷酷道:“反正我自己亲弟弟一天到晚只知道到处跑,我不得和新同学认识认识。”

  “哎哟,”感受到便宜老哥的怨念,傅青逸赶快说:“下次一起出门玩行了吧,多叫几个同学,出去玩熟得快。”

  “成。”傅青霜点头,叮嘱道:“你出门跑一天了,今天晚上就早点休息吧,我先回房间去了。”

  “晚安。”傅青逸冲傅青霜挥了挥手,笑容不改地回到房间去。他轻轻合上房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翻那本日记本。

  果然。傅青逸看着日记本上的内容,想:原文中并没有傅青霜跟着纪霖出去看烟火大会这个情节。他没有记错。所以这个情节的变动是自己和谭佑霜的双重推动下发生的吗?

  等确认完心中猜想,傅青逸若有所思地合上了日记本。

  便宜老哥选择出门应该有一部分是因为他离开时的呼吁,但不论是什么原因,总之,现在傅青霜和纪霖的感情线推进比故事中的还要更快更稳步。

  这是好现象。

  傅青逸满意地点了点头,把日记本放回原处,开始帮助谭佑霜制定六个科目的学习计划。

  今天下午他大概只是摸了点底子,大概看出谭佑霜的理解能力还不错,属于中等偏上水平,也不知道在他的帮助下,这笨蛋小狗最终能到达什么水平。

  尽力吧,傅青逸捏了捏鼻梁,想。

  第二天早上,他顾及到昨天谭佑霜学的时间长,刻意推迟了发信息的时间,八点过才发消息问谭佑霜起床了没。

  他发消息的时候谭佑霜也差不多才起,满脸倦色地窝在那里回消息。

  【早右目:起了】

  【早右目:喷火jpg.】

  傅青逸愉快地回了个好,吭哧吭哧赶到老城区,继续按着谭佑霜到昨天的那家咖啡馆里学习。中午出咖啡馆的时候,谭佑霜看起来都要吐了。

  “数学是人能学懂的玩意儿吗?”谭佑霜边走边满脸绝望地狂薅自己的头发,被傅青逸用一句“你也想以后像宋老师那么秃吗”成功制止。

  “傅青逸,你说如果下一秒世界毁灭了,我是不是就不用学数学了?”谭佑霜两眼空空,萎靡不振道:“造很多炸弹把整个世界炸了可以吗?”

  这玩意儿他是一天都学不下去了啊!

  傅青逸把从隔壁奶茶店打包带走的杨枝甘露插上吸管塞到谭佑霜手里,好笑道:“炸什么炸,我死了这个世界都活得好好的。喝吧,下下火。”

  谭佑霜小口小口啜着杨枝甘露,委屈得脑袋上的呆毛都耷拉了下来。他冷不丁听见傅青逸这么一句话,下意识皱眉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明明只是个玩笑,却听得他心里不太舒服。

  “有什么不吉利的。”傅青逸帮他拿着辅导书和笔,闻言,轻轻扫了他一眼,笑容不改道:“每个人都要死,我也不例外。而且死亡也没什么可怕的,那只是生命中的一个流程。”

  “等你七老八十再给我说这句话吧。”谭佑霜咽下嘴里的西柚粒,嫌弃道:“傅青逸,你明明只是个十六岁的家伙,就别这么成熟了好吗?”

  “好好好,我听谭哥的,成吗?”傅青逸无奈妥协。

  谭佑霜手里拿着一杯杨枝甘露,却用提着大砍刀一般的神色道:“那还差不多。”

  这一个表情有点狠,眉峰压着,黑瞳灼灼,露出两分年轻人的凶悍。

  但看过谭佑霜愁眉苦脸做着题的表情后,傅青逸对他的印象是怎么也掰不到阴狠那两字上去了,这故作凶悍的样子反而看得傅青逸有些想笑。

  ——于是他就真笑了。

  傅青逸边笑还边用调侃的语气说:“好凶哦,谭哥能不能对我温柔点啊?再怎么说我也给你讲了那么久的题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怎么对我这么凶啊——”

  平素只和“峨眉山群猴”称兄道弟的谭佑霜哪里见过这种招式,猝不及防听见傅青逸这么几句刻意压低放缓、装出的委屈言论,下意识用力把吸管咬得凹下去一截,居然还真就这么上了套。

  他倏地松开了摧残吸管的嘴巴,表情慌张,干巴巴反驳道:“别胡说啊,我应该也没有很凶吧?”

  他完全不觉得自己凶啊,傅青逸为什么搁这儿这么委屈啊。

  他没有很凶吧?真的没有啊——

  嗯?还真当真了?

  另一边,傅青逸心神微动,继续用刚才那股腔调说:“谭哥,你刚刚明明就对我很凶好吧?别想抵赖啊——”

  谭佑霜把吸管咬得嘎吱嘎吱响,半晌,才拧着眉,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那我给你道歉成了吧?”

  嘶,貌似真当真了。小狗也太好拿捏了吧?

  “不逗你了。”再说下去,傅青逸都要因为欺负这老实孩子而自责了,他闷闷笑着,看向谭佑霜道:“谭佑霜,谭小同学,你怎么这么好玩儿啊?怎么,别人说什么都当真啊?”

  “是你说的。”谭佑霜拧着的眉头没有松开,表情有些窘迫。直愣愣的性格特质有时候就体现这些小的方面,他说出口的话赫然没有经过太多考虑,而是下意识的直言:“因为是你说的,所以相信。”

  因为是你说的,所以相信。

  因为是你说的。

  因为是你……

  靠!这句话也太,也太——

  这下,反而是傅青逸有些呆了。

  他握着教辅资料的手指蜷曲,抓紧,力道大到把边角都攥皱了。脸上常常带着的戏谑笑容因为突如其来的直球变得有些滑稽,愣了好几秒,傅青逸才回过神来。

  他猛地转头看向谭佑霜,却发现对方的表情依旧如旧,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小狗的直球好可怕。

  傅青逸和人打太极打惯了,鲜少遇到谭佑霜这种什么话都直接说个明白的家伙,一时间竟有些招架不住。

  咳咳,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压下起伏的心绪,才转移话题道:“等会儿回去喝蹄花汤吗?”

  谭佑霜听见蹄花汤这几个字,不存在的尾巴刷刷刷摇得飞快,他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美滋滋点头道:“嗯哼。”

  找到了可以给傅青逸吹嘘的话题,谭佑霜昂首挺胸,美的不得了,边走边给他吹嘘蹄花汤有多好吃。

  炖的软烂分离的骨肉,浓香奶白的汤汁,隔着很远都能勾得人食指大动、馋虫顿起的醇香香味……

  当傅青逸端着那碗汤,咕噜咕噜吞咽下几口时,才深刻地意识到了谭佑霜所言非虚。

  奶白的汤汁沿着食道一路到达肠胃,温暖的感觉从腰腹一直燃烧到肺腑,心脏,与之同时的是一种名为家的幸福感缓缓落地。

  他就像在风雪中踽踽独行的旅人,在漫长征程后,终于能够走进那一间燃烧着熊熊壁炉的小木屋,喝一口温热浓汤,听几句关怀暖语。

  “谢谢姥姥。”傅青逸喝完那一碗汤,才诚挚说。

  “好孩子,爱喝就多喝点,姥姥给你盛。”老太太笑着,拿过傅青逸手里的空碗,又给他盛了满满一碗。

  “我就说吧。”谭佑霜得意地尾巴都要翘起来了,他非常高兴地又给傅青逸捞了两块肉起来,放进他碗里,美滋滋道:“比外面做的好吃多了,还便宜划算。”

  在一老一少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殷勤投喂下,傅青逸成功吃撑了。

  他满脸无奈地进了厨房洗碗,直到再次赶去咖啡馆时,胃部还有一种过分充盈的感觉。

  傅青逸给谭佑霜点了杯鲜榨橙汁,自己什么都没点,本以为能在下午稍微消化一下,缓解一阵。

  ——接着,又被谭佑霜给气晕了。

  “我不理解,真的,我不理解。”傅青逸看着谭佑霜的解题过程,五官秾丽的脸上逐渐被沉重的自我怀疑覆盖。

  “是我讲的不清楚吗?我觉得我每个条件都给你说明白了啊。谭小同学,你是怎么用你的小脑袋瓜想出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解法的?”

  谭佑霜看着傅青逸刷刷写出的解题过程,表情夹杂着羞愤欲死和满面怀疑。

  他盯着那一串夹杂着数字与字母的解题过程,看了又看,灵魂发问:“我觉得我和你的想法差的也不大啊,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啊?”

  “……”

  “你来看,你当时是不是想这样算?”

  傅青逸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把那副温和笑容表情再次按回脸上,他重新撕了一张草稿纸,在上面写道:“这个地方你就出错了,这是基础知识点的问题。前几步就错了的话之后肯定算不对,正确的做法是这样……”

  “哦哦,我懂了。”谭佑霜表情凝重地盯着解答,理清思绪,再次愁容满面地提起笔来进行第N次尝试。

  直到夜晚,谭佑霜才被放回家。他刚走进房间,就在姥姥的注视下瘫软成一团。

  “好——累——”他可怜巴巴道。

  “别人小傅天天来给你讲课,可得和人家打好关系,我看这娃娃比你之前那几个朋友靠谱!”

  姥姥边碎碎念着边把傅青逸昨天提来的水果兜子打开,她往里看去,惊讶道:“哎呀,这个草莓怎么还没熟呢?”

  谭佑霜软趴趴地窝在那里,闻言,探头一看:“哎哟,姥,这是新品种,就是白的,熟了的。”

  “什么新品种哟,是不是那什么、那什么转基因……吃了会不会伤身体啊?”

  “不会,”谭佑霜哭笑不得道:“真是品种的原因。白色的少见,所以价格很贵的。”

  “你吃。”姥姥豪气挥手:“我老了,吃不惯这些东西。”

  “哎呀,姥,”谭佑霜跑去洗了些水果,巴巴地递给她:“别想着全留给我啦,你吃。”

  “行吧行吧,那我吃一个就行了啊,你还要读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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