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一来二去，星移斗转，时间已经是傍晚。
放荡又专情，师琉璃对肖烛汍目前矛盾的心态感到十分有趣，又对她刚才对江寒月的决绝而感到开心。他道：“便奖励你一下吧。”
夕阳霞光辉煌。
屋中，肖烛汍正要脱了衣服与那五大三粗的男人交换。
白皙削瘦的玉肩缓缓脱出，男人的一双眼睛忍不住地盯着看，嘴巴微微张开，一副痴态。
忽然，屋顶传出啪嗒一声，似乎有什么踩着屋瓦而过。
男人猛地闭上嘴巴，收回目光。
肖烛汍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喃喃念道：“师公子！？”说着，将衣服穿上，小跑出去。
“春庭花月文书静，钟鼓楼中刻漏长，独坐黄昏谁是伴……”正如肖烛汍的预感，师琉璃一席紫袍，身形修长，身姿挺拔，紧紧地站在那棵枯萎的紫薇花树下。
远处，她曾经拜访过的道观撞响铜钟，钟声悠远低沉，黄昏的天空中充满如火一样朱雀鸟的翅膀，一片绯红的“火光”。
她激动地打断师琉璃的话，接下去道：“紫薇花下紫薇郎。”
她迎上师琉璃，问道：“你离开后为什么都不来见我，哪怕是一面？”
啪嗒！
师琉璃抬手折下一支已经风化干脆的枯枝，说道：“肖氏才女沦落风尘，你现在的名声大得很，什么官家老爷、强盗头子都想来见你一面，我哪儿来的机会呢。”
“你在怪我？”肖烛汍道。
师琉璃摇头，语气古怪，又淡淡的不为所动，又像是生闷气吃醋了，“我不能陪你归隐，你理当再寻一个能陪你一生的男人，我怎么会怪你。”
听闻，肖烛汍竟然觉得开心，低声道：“你为我生气了，是不是就代表你心里有我？”
师琉璃耳朵一动，将肖烛汍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牵起肖烛汍的手，将枯枝交到手掌中，说道：“天涯浪客心里也会想念一个人，可我说了只有等这棵枯树重新开花的时候我才会回来。”
肖烛汍握紧那根枯枝，“你这就要走了？”
师琉璃笑笑，一跃而起，重新点上屋顶的瓦片，飞离视线。
人虽已经走，可肖烛汍的心却比从前更加坚定，“天涯浪客心里也会想念一个人，你来见我就一定还在意我，我定会一直等在春庭花月里，等紫薇花开，等你回来。”
“目的达成。”师琉璃浅笑。
在觅狐岭看见肖烛汍面对一群男人却依然倔强、充满恨意的眼神，一位弱女子却在面对那种事情的时候不顾生命的抵抗。
那一刻，他就想看肖烛汍因为专情而滥情；
看一个由内而外都干净高雅的女人自己堕入泥潭；
看面对现实的反差，这个女人内心的挣扎。
“可为什么……”师琉璃盯着那位正与肖烛汍交换衣裳的男人，奇道：“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开心？难道……对！一定是她还不够挣扎！”
怎么让肖烛汍足够痛苦？
想的过程中，忽见一道黑色烟雾中眼前飘过，直直地飘香昏睡中的轻素，眨眼间钻进她的腹中，跟着，一个白发婴孩的模样在轻素的腹中逐渐清晰。
师琉璃看见那只只有雏形的婴孩在不断地汲取轻素的精血，她的生命在不断消逝。
从未看见那样的事情，师琉璃疑惑不解，“那是什么？邪祟？”
他飘到轻素身边，正要探查个清楚，砰地一声，一阵狂风吹开肖烛汍屋中的大门。
“嗯？”肖烛汍起身将大门关上。
师琉璃却不敢轻举妄动——随着那阵狂风，婖妙娘娘出现在他的跟前。
与神庙里庄严神圣的神像两然，婖妙周身黑煞之气肆虐翻涌，浓到让人窒息。
她咧开尖锐的嘴角，立马有一缕缕邪灵似的黑影从中窜出，但依然用悠远的声音说道：“你，不可动那个孩子——”
只听声音，没人会怀疑她是玉山殿中，住在冰天雪地，世间最纯净的雪域上的白发女神；
若看见了她的模样，则没人会怀疑她是世界最邪恶的白发女魔。
师琉璃上下滚动喉咙一番，鼓起勇气，颤声问道：“那、那个东西是、是什么？”
婖妙道：“我的魔。”
师琉璃奇道：“可你……你不是神嘛？”
婖妙伸手扯下遮挡在双眼前的白绫。
只见眼底凶光乍现，红血丝布满眼球，下眼角呈现出一抹酱紫色。
她咬牙低吼：“我是魔！世间之人最害怕的魔！”
师琉璃吓得脸色煞白，“你到底是神？还、还是魔？”
婖妙道：“我是魔，可是大家都以为我是神。我在努力地迎合大家，只要我将我的魔气孕育出一个人，叫他背负我的所有罪孽，代我去死，我就永远是神了。”
师琉璃道：“这是欺骗！”
婖妙道：“假如这世间只有一万人，而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相信我。大众都认定的事，这是欺骗吗？”
师琉璃寒毛倒竖。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一楠漨天也会被婖妙针对，明明什么也什么做，却粉身碎骨，不，他已经被婖妙害成如今这副模样。
换句话说，只要在这世间存在，婖妙要针对任何一个人都非常地轻而易举。只因她是大家绝对拥护的对象。
似乎是看出了师琉璃在想什么，婖妙道：“与我合作，不要违背大家的意愿。你已经知道我的手段了得不是吗？我说是你偷了《河洛》，则无人怀疑，群起而攻之。你是一只九尾狐狸，很聪明，应该知道怎么选吧？”
师琉璃思付半晌，最终投靠于婖妙的势力之下，“好——”
婖妙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扬长而去。
惊魂未定，师琉璃大口喘息。
半晌，心绪终于稳定下来，他怔怔地盯着轻素的小腹。
那个拥有一头白发的婴儿雏形映入眼底。
他心道：孕育一个替罪之人……轻素肚子里这孩子定不是人，到底是什么？他跟婖妙一样拥有一同白发，他是魔？
至此之后，方儒虽不想娶肖烛汍回浔武，可起了劝人从良的心，便与江寒月住在春庭花月里周围的客栈中。
轻素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心中不安，便找江寒月说明情况，“我……我好像怀孕了……”
江寒月哪儿会信，“那天你与方儒根本没发生什么。”
“可是……”轻素轻轻拂上微微隆起的小腹，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江寒月有所动容，柔声问道：“是真的吗？”
轻素哭道：“千真万确。”
“这……不可能啊……”江寒月还是怀疑，“方儒绝对不会认你的。”
“没有你，我怎么可能会……这是你欠我的！你要还！”轻素捉起江寒月的双手，轻轻放在小腹上，说道：“你感受到我没有说谎了吧。你要带我离开春庭花月里。”
的确，轻素没有说谎。
可那天她确实没有与方儒发生什么，难道是她与其他男人的孩子？
若不是呢？
那件事就的确是他的错。
江寒月依然没有下定决心，问：“你与肖小姐说明了吗？”
轻素摇摇头，“还没有。”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江寒月道：“那先与肖小姐说明情况，我再带你走吧。古有孟母三迁，孩子在那种地方出生长大，的确影响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