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何远山伤好后,两人去到东海瀛洲岛,随便一打听,就找到沈三所在的沈府。
正如沈琅槐所说,岛上人都说沈三发达后另娶了个二房,而正妻与孩子一夜之间便不见了踪影,再没看见。
两人蹲守沈府外。
何靖风蹲在沈府的大门前镇宅石狮子边,身边一地瓜子壳。
何远山裸露在外的小腿上叮了只蚊子,他抬腿用鞋底板一拍,也没管打没打着蚊子,直接用鞋子在发痒的部位蹭了蹭,说道:“侄儿少爷……”
话还没说完,沈府大门打开,从中走出一位青衣折扇,头戴锦纶的男子。
那人正是沈琅槐。
“沈兄沈兄!”何靖风赶忙迎上前去。
沈琅槐停足,见到两人,奇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看向何远山,面色一沉,拉过何靖风到一旁,小声说道:“那日我无意看到你与典婵在红药桥,然后被何远山拉回槐树林,他与我说,你是恒耀的太子。”
何靖风奇道:“那时我的身份应该还没暴露,他怎么会知道?”
沈琅槐道:“所以你要小心一点何远山才是。”
“沈兄多虑了。”何靖风摇摇头,笑道:“叔父为我挡了一刀,差点死掉。我又是被叔父养大成人,他算是我父亲了,我有什么理由去提防他。”
沈琅槐道:“我知道的。防人之心不可无,说不定是那日他在我面前暴露了身份,料到你会来瀛洲岛找我,故意设局救你,好叫你对他放松警惕呢。”
何远山告诉何靖风,背后说人坏话于小人无异。他摸摸耳垂,转移话头,问道:“你怎么突然要来瀛洲岛上找沈三?”
那日沈琅槐叫何远山拉回槐树林,以他的能力自是能轻易挣脱,哪知半路突然杀出一只叫师琉璃的九尾紫狐。
他与师琉璃生活在同一片槐树林,两人相识,却相互讨厌。
他的真身上有一只乌鸦巢穴,师琉璃没事儿便来掏鸟窝,拿着人家的蛋玩耍。那是乌鸦的孩子,若不小心摔了与杀死一位襁褓中的婴孩有什么区别。
于是,两人经常为了争抢乌鸦蛋而大打出手。
结果是他们能力差不多,多为平局。
槐树林里的妖精都知道沈琅槐、师琉璃都有望成神。对沈琅槐,他们万分期待与理解,他可是君子;对师琉璃则心怀怀疑,他就像喜欢恶作剧的小孩子,惹人讨厌,怎么也能修炼成神?
师琉璃帮何远山擒拿了沈琅槐,开玩笑地说:“今日你输给我了吧,哈哈。”
“放开我!你们做什么?!”沈琅槐厉声问道。
狐狸耳朵抖了抖,师琉璃道:“你知道你为什么永远只差一步就能成神吗?因为你心里藏了一件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恨事——向沈三报仇。任何事情呢,藏着掖着都不是解决办法,只有正面面对问题,才可能有解决之道。”
“听你们的意思,你们在帮我?”沈琅槐问。
师琉璃颔首,“嗯!我元神出窍,神游太虚,找到沈三了,他们就在……”
“我一直都知道他们在哪儿。”沈琅槐淡道:“他们一直在瀛洲岛,在我与娘一直生活的那片土地上重新建了沈府。”
师琉璃嘀咕道:“哦,我忘了,我能元神出窍,你也能啊。”他转而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找沈三报仇去?”
沈琅槐激动地说:“我根本就不想报仇!”
“真的吗?”师琉璃反问,“你心里完全不想报仇,那为什么你永远跨不了那关成神?我修炼千年才与你打个平手,而你短短十几年就能拥有如今的资质,你是个天才,可你却停步在最后一步迟迟没有跨过。你心里一定想报仇。”
闻言,沈琅槐与母亲被父亲杀死的画面一一从眼前闪过。
他一点儿不似放下了般心平气和,对此,他感到愤怒、不安。
他的确很想报仇。
这是横跨在他成神路上唯一一道跨不过去的槛。
“不!我没有!”他一再否认,岔开话题,问道:“何远山、师琉璃,你们两位什么时间团结在一起了?”
师琉璃答:“刚刚。”
沈琅槐又问:“因为什么?”
“各取所需。”师琉璃道:“我与你能打个平手,加上何远山,我要赢你就容易多了。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坏,我纯粹是为了告诉你跨过最后一步成神的办法而已。”
沈琅槐质疑,“你能帮我跨过最后一步成神,为什么你的最后一步你始终跨不过?”
师琉璃不以为然,“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又是山。爱恨嗔贪痴,自是要体会一遍,放下又拿起才能悟道。你遇到典婵,又很快放下,你看看你多有天赋啊,就像为了成神而出生的。我就不一样了,我压根没有爱过,怎谈放下?爱,可遇不可求,我干着急也没用。你不一样,你的恨就摆在眼前,只是不愿面对,若是因为这个一再拖延成神时间,等沈三死了,你就永远迈不过这道槛,成不了神,多可惜呀。”
沈琅槐豁然开朗,“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也能成神了?”
师琉璃问道:“为什么?说实话,我一直是稀里糊涂,不知不觉就修炼到如今境界。”
沈琅槐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混沌。多妙啊。”
师琉璃挠挠后脑勺,听不懂沈琅槐的言语,继续道:“何远山告诉我,何靖风是恒耀的太子,为了九离与恒耀的太平,典婵必须与何靖风在一起,所以我就帮他了。”
“何靖风是恒耀的太子!”沈琅槐惊诧一会儿,又犹豫片刻,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好吧……”
听闻整个过程,何靖风惊呼:“有情似无情,你当真无情又狠心!为了心中大爱就把小婵让给我!”
沈琅槐眼神无惧无畏无爱,但偏偏不可怕,仿佛一尊神像,万千情愫杂糅、蕴含其中,所以才显得淡漠。
见之,何靖风心头一惊,“你的眼神怎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话音刚落,沈府传来一记嘹亮的婴孩啼哭声。
沈琅槐淡淡一笑,从怀中拿出一物。
看去,是一双虎头鞋。
“这是我儿时娘亲亲手为我做的虎头鞋,他们还留着呢。”沈琅槐拉起何靖风的手,邀他一起入沈府,“看见父亲与那女人生活得十分开心,我的确想为自己与娘亲报仇,可,我弟弟出生了,父亲与那女人也对我说了抱歉。”
何靖风问:“你放下了。你成神了?”
沈琅槐颔首,“嗯。”
何靖风又问:“那小婵怎么办?”
沈琅槐注视着何靖风,说道:“对天下、对小婵、对你,你才是小婵最好的选择。你喜欢小婵不是吗?”
何靖风脸颊一红,低下头,遮遮掩掩,“可是小婵又不喜欢我……我怎么是她最好的选择呢……”
沈琅槐道:“都会长大,肩上的责任也会变多,小婵会懂,会渐渐放下。当然,你也会有所变化。”
“但愿……”何靖风道。
远处,何远山大喝一声,“来人!抓妖!”
何靖风四顾而望,奇道:“妖?哪儿有妖?”
何远山指向何靖风,顿了顿,改而指向沈琅槐,“他就是妖!”
说罢,沈府中窜出近百位黑衣蒙面杀手,如流星般快速划过天空,落到何靖风、沈琅槐身边,团团围住,亮出长刀。
见状,何靖风赶忙躲到沈琅槐身后,大声喊话何远山:“叔父,你你你!……你这是干什么!?”
何远山道:“狸猫换太子、九离杀手几次三番找到你,这都是我安排!你我同姓何,你就一点没怀疑我真的是你的叔父吗?!”
何靖风问:“叔父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远山答:“权力。做上恒耀之主,一并吞并了九离,我就是鸿蒙大陆的主宰者;只有天下归一,才会拥有永远的太平,而你父亲居然想着用你与九离联姻来达到这一目的。这能有用?能管得了多久?”
何靖风道:“所以你就换了我?”
“是。本以为会放弃联姻,可并没有。”何远山道:“你知道追杀你与追查典婵的杀手都是谁安排的吗?都是我!都杀了好了,都杀了就不会想着联姻了。”
“难怪那晚的九离杀手连小婵也一并下手……”何靖风恍然大悟。
刀光在两人眼皮上闪烁跳跃。
一一扫过杀手手中的刀,沈琅槐依然一脸的淡然,“我已成神,弑神要遭天谴,你们当真敢杀我?”
说完,沈府大门打开,沈三走出,说道:“抱歉?你们死鬼母子差点害得我孩儿小产,我怎么会向你们抱歉!这些杀手早就藏在我府中,等的就是这一刻!”
沈琅槐手中的虎头鞋落地,一瞬间,恨意冲毁了理智,他咬牙恨道:“你果然是畜生!!”
语闭,神状全无,妖态显露。
他暴戾叫嚣着冲向沈三,誓要杀了他。
关键时刻,师琉璃出现,以理智姿态轻而易举地打晕情绪不稳定的沈琅槐。他怀抱着昏迷不清的沈琅槐,厉声道:“何远山你敢骗我,做局给沈琅槐!”
对师琉璃的突然出现,何远山吃惊不小,“你怎么会出现?!”
师琉璃看去何靖风,说:“是他前不久专门回来告诉我要防备于你。”说罢,带着沈琅槐离开。
何远山瞪视何靖风,“是你叫我杀了沈琅槐,然后你会带典婵自愿离开!你做局骗我!”
何靖风“呵呵”一笑,“只允许叔父杀我,不允许侄儿反击吗?叔父这么聪明,怎么这么容易就听信了我的话?难道叔父养育我几十年,所以对我有了感情,真把我当成你孩子了?”
何远山踉跄几步,跌坐地上,“自古帝王多无情……面对权力,靖风你一夜之间竟变化如此之大……”
何靖风道:“一朝得权,怎么轻易放弃?叔父,你昏迷的这几日,我早就从恒耀来回一趟,什么都清楚了。看在叔父的养育之恩,我不想亲自动手,所以叔父是自己动手,还是我叫这些杀手动手呢?”
何远山血溅沈府家门口。
跟着,何靖风又令杀手破开沈府大门,长驱直入,杀了个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