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直男穿进游戏后抱上死神大腿>第0126章 规则 一

  陈永隆的儿子陈来福带上铁锹镰刀钉耙、一些冥币与纸折的元宝准备去扫墓。

  清明时节,春光明净,路上,微风拂荡的是刚抽出新芽的柳条。

  “来福来福!——”

  忽听有人在喊自己,他停下脚步,环顾一圈,只见身旁的院子中,一颗银色脑袋从窗户探出来,朝他呼唤道。

  那个七十有六,发丝全白的老奶奶是他的亲戚。要追溯起来,她是陈来福父亲的兄弟的妹妹,叫陈来英。

  老一辈的名字就是这么土气,带着对男性子嗣的向往。

  陈来英是她家的老大。从名字便可以看出,她家很想拥有一个男丁。自她出生以后,可能是她名字的作用,父亲母亲接连生出两个男婴,但都早夭。她便成了家中的老大。

  十三凹共是十三口人家,追源溯宗,他们都是陈永隆的后辈。无名小庙中的族谱,陈永隆是第一位。

  陈永隆的父辈拥有一身本事,靠着本事赚到第一桶金,头脑聪明,喜欢激进冒险,也闯了个飞黄腾达。最风光的时期甚至攀上了九离之主典山。

  至今陈来福家还有一张祖传的屏风,说是典山画的月下白虎饮水图,旁边提了一小排字:“入局者迷,离局者生;常规道方才最难走,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除了他的父亲陈永隆,陈来福的爷爷一直以此作为行事标准,教育父亲。

  这句话应该是非常有用的。

  陈来福的父亲陈永隆,不信这话,生活就过得一塌糊涂;信这句话的陈家其他直属亲戚就异常地好,比如,面前这位陈来英。

  除她之外,在她家所诞生的子嗣不论男女,全数夭折。当她的父亲母亲去世,她就能继承家产。

  偏偏她也相当地争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陈家虽不如以往辉煌,但也富甲十三凹,而在她一手经营之下,陈家荣耀更是直逼当年攀上典山的那段时期。

  经商方面,陈来福天赋异禀。毕竟陈永隆与母亲生下他与弟弟陈来文,陈永隆便不问世事,一心向佛,在家一天天的敲木鱼,两耳不闻窗外事;母亲又有先天心脏病,身体削瘦,干不了重活。他为了一家是生计,小小年纪就上九离皇都打拼,不过还真给他干出一番出息来了。

  二十岁,他衣锦还乡,却碰见一堆债主拿着一堆欠条讨上门。

  自知从小在外打拼,也欠过债,但回十三凹前全都还清了。

  那这欠条是谁打的?

  父亲陈永隆?他是个头脑不好又懒惰的。爷爷在世时,家里尚且富裕,供他上过私塾,认识些“春夏秋冬”,除此不认字了。

  但也只有父亲一个可能。

  陈来福还小,没有能力出门打拼时,小部分靠父亲欠债或者求人施舍一点东西回来填饱肚子,不过施舍的东西多是人家不要的,放在家里发霉的。

  大部分则靠着母亲干着些出卖身体的事情所赚的钱过活,供他与弟弟上私塾。后来两兄弟撞见了这些事,便再没去过学堂,这才小小年纪各自出去打拼。

  想到这些事情陈来福就生气,他愤愤地拿过欠条,看去,落款上果然歪歪扭扭地写着“陈永隆”三个字。

  陈永隆只知欠债还钱,却看也不看别人写的金额对不对、有没有夸大,就写了名字上去。

  因此,陈来福经年所赚全给了人家,可还不够。

  经此打击,他大病一场,在家足足躺了大半年。能下地时,却没了当时年轻气盛时的拼搏意志,死气沉沉。

  如今,他已是一女一儿的父亲,一位不怎么爱,却已成是刻在生活习惯中的女人的丈夫。日子过得不好不坏,一茫茫人海中的平凡之人。

  回想往事,他总会在家人面前诉说与感慨:“我当年……”

  不过,除了妻子,女儿一概不信。

  想到自己是失败者,儿子不成人,女儿家里蹲,站在一家人都功成名就的陈来英面前,陈来福有种低人一等的感觉。这令他感到羞耻。

  “姑姑——”陈来福很老实地唤道。

  陈来英“哎”了一声,说:“来福啊,你先等等,我有一件事要跟你确认确认。”

  陈来福不想面对她,但没有具体原因,总不能摆脸色叫人瞧,只能点头说“好”。

  语闭,陈来英佝偻着腰背,颤颤巍巍地从院子里走出来,拄着拐杖,哒哒哒地向陈来福走去。

  陈来福主动迎上前去,双手正要搀扶道她,她却一偏身子,错开了伸来的双手,再重重地将拐杖往地上一戳,郑重地问道:“我听我家老金说,你家后边那家人家的小子已经帮你家的祖坟除过草了?”

  “我不知道这事儿啊。”陈来福一只眼睛遗传了陈永隆是内双,一只眼睛遗传了母亲是大外双,不论大小如何,现在都透出一股迷茫。

  陈来英说:“这种事情,人家是不会乱邀功的。”

  毕竟是坟上事,的确没人乱说。陈来福胡乱地说道:“是的。也有些天数了,可能草已经长起来了,今天刚是清明节,我要去上坟,正好去除一除嘛。”

  陈来英张了张嘴,突然,老金嘹亮中正的声音从陈来福身后传来,她的声音全让老金声音盖了过去。

  “来福啊!——”

  老金一声吼,把竹林里鸟儿吓得扑腾翅膀,全数飞走了。

  陈来福正要转身应答,但看见面前的陈来英眼神躲闪,畏畏缩缩,转身要走。她先前是有话要说的,但叫老金打断了,陈来福正要上前询问,忽地右肩被人重重一拍。

  转脸看去,老金在他身后,笑嘻嘻地谴责道:“姑父唤你,你居然不应姑父。”

  老金原名芮金,比陈来英小了近二十岁,样貌身材百里挑一,这才被中年时期的陈来英看上,入赘进来。

  面对他,陈来福心里的自卑感顿时放下,也半开玩笑地责怪道:“我叫姑父的一声唤吓得一哆嗦,我没叫姑父赔偿不是,你倒先责问起我了。”

  听闻,老金仰天大笑,豪爽至极。笑完,又道:“我看你镰刀锄头扛一堆在肩上,手里大包小包,正想问问你去干嘛。”

  陈来福掂量掂量手里的冥币与纸折的元宝,说道:“这不清明节了嘛,给老娘和祖宗他们除除草。”

  才花白头发的老金点点头,又道:“前几天,你们家后面的那户人家的小子才跟我说帮你家祖坟除过草了。这死人的事可不兴胡说。”

  陈来福又以对陈来英一模一样的话回答了老金。

  此后,二人又说笑一会儿,才分道扬镳。

  陈来福转身离开时,忽地瞧见陈来英自家客厅的门开了一条缝,陈来英就站在门缝后直勾勾地瞪着他与老金,表情阴森又狠厉。见状,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快步离开。

  清明时节,野草疯长。

  陈来福来到祖坟,不光没看到被除草的坟墓,还看到一个让他十分气愤的东西。

  坟上面有一个土块,叫作坟帽。经过一年的风吹雨淋坟土流失,要保持坟的大小,不被填平,自然每年都要添上一些新土。

  陈来福清明节扫墓的时候要摆放祭品,除此之外,还需在坟上添一些新土。

  而坟帽有一个明确的形状——从哪一面看都接近正方形。

  要用铁锹在地上先铲去地表的尘土,在土块四周直下铁锹,将土块切成一个四方柱体,再将土块整个挖出,底部修理平整,搬到坟的顶部,坟顶平整放上一张黄纸。

  这才是他带上这么多农业工具的原因。

  而眼前的这只坟帽是什么样子?

  俨然是随便抓了把土,压在黄纸上。

  只一个敷衍了事!

  再者,坟帽必须是嫡系子孙负责挖掘放置,无后者才可由直指代行其礼,不能越俎代庖。

  陈来福试想他家后面的那户人家的小子不光胡乱邀功、敷衍行事,还越俎代庖,他是个什么意思?

  诅咒他家无后,还是嘲笑自己不如他有出息?!

  他看去眼前这只坟帽,那是他死去母亲的坟墓。

  儿时,他们很少吃肉,去十三凹其他人家玩时,叫那红亮油润的红烧肉馋得口水直流,回家和母亲抱怨了一声,所以那天下午他们没有上学,而是逃学出去掏鸟窝抓鸽子回家炖汤,收获不少。

  还不到平时散学的时间,他与弟弟一起带着“战利品”提前回家,却一头撞破了母亲的事,而对方正是他家后面那家的男人,正是那小子的父亲!

  一瞬间,鸽子飞,鸟蛋打。

  他们齐齐地大声质问道:“娘亲,叔叔,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闻声,两人立即像阴暗地底长久生活,一束阳光突然洒落进来的虫豸,慌乱停下,穿上衣服。

  那男人穿好裤子便要走,母亲却拉住他,说:“说好的,你要给钱,不然我去告诉你家那人。”

  那男人不情愿地“啧”了一声,把钱仍在母亲身上,临走时一点不觉得羞耻,挺胸抬头,转了转腰间的裤带,见陈来福兄弟俩呆呆地挡在门前,便一把推开了他们。

  后来,母亲哭着跟他们解释。

  原来他们上学、偶尔开的荤、仅有的一两件衣服,都是母亲用这种方式赚来的。如果不是他们,母亲早好想离开了。

  母亲一向瘦弱,对他们很好,几乎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了他们。他们没有将这件事与父亲说,而是一声不吭、分文不带地离开去皇都打拼。

  不过,也只有陈来福干出了一番事业。

  可依然摆脱不了父亲陈永隆的败家速度。

  他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是他准备衣锦还乡,却叫败光财产,在家养病半年刚好之后,母亲便得了病——胃癌早期。

  大夫表示可以切除半个胃部,以后吃流食,依然可以健康。

  麻绳偏挑细处断。陈来福刚帮父亲还了欠款,哪儿还有盈余?他只求老天爷再等等,让他再拼一把。

  可老天爷偏不。

  一阵阴风吹过,压在土堆下的黄纸飘动几下。盯着黄纸,陈来福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悲愤。

  他带上镰刀锄头铁锹,离开祖坟,往十三凹的方向回去。

  路过陈来英家,看到她还站在大门门缝后,似乎从未离开。他“哼”了一声,低声咒骂道:“一群老不死的——”

  陈来英一直盯着他,直到从视线中消失。突然,她闭上眼睛,额头“咚”地一声磕在大门上,若无骨的肉块,软踏踏地跌落在地。

  哒哒哒——昏暗的客厅深处传来脚步声。

  老金从暗处走出,到陈来英身旁,一脚将人踢到客厅中央。光线慢慢落在陈来英身上,再缓缓收束,他打开大门,走了出去,又关上了。

  “这都多大把年纪了,阳寿还未尽……咳咳!……”说着,老金捂住嘴巴,剧烈咳嗽起来,再拿开手时,手掌中落了一口鲜血,他不慌不忙地上衣口袋中拿出手帕,擦了擦了,又装回口袋里,动作无比优雅。

  他抬眸望去遥远深邃的天空,喟叹曰:“好人不偿命,坏人留千年,那就由我替天行道,收了你们——”

  【作者有话说】:这个故事有些阴暗,我删删改改写了好多次,只想改得欢快一点。一个太虐、太致郁的故事不太有人喜欢看。可是我改不出来,因为写这个故事时我心中特别悲愤,抑制不住。

  这个故事是我回重庆,给外婆扫墓时听闻的。听完了当时我就很想哭,我想怎么会有一个地方的人这么坏,专挑苦难的人一个劲儿的摧残。很心疼故事中的每一位主角,那位不成器的老父亲、被逼疯的儿子……

  俗世洪流中大多是没有能力抵抗的人,随波逐流容易,人云亦云简单,希望在规则面前大家都能保持清醒的自我判断,慎思明辨(别看老气横秋,其实是经常发癫、脾气差的00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