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这是头狼吧。”
项温子的声音响起,馆衿才感觉自己的神智被迟钝地拉了回来。
他有些茫然:“头狼?”
“是啊,你看这气质,一般领队的都是头狼,也就是整个队伍里最强大的存在。”
项温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隐约的期待和激动。
馆衿不太理解他的想法,但这会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警惕地看着那狼群缓慢朝着他们走来。
“嗷呜——”
忽然,队伍中有狼嚎叫了一声。
紧接着,其他的雪狼也都齐齐仰头,开始嗷嗷乱叫。
“……”
馆衿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这会儿只得无措地看向项温子。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吗?”
“不用,看着他们吧。”
或许是因为现在时机不合适。所以项温子也并没有着急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他。
馆衿相信他,便也并没有询问,只乖乖站在他的身边。
可是身后的那束目光却越发清晰,几乎让他感到如芒在背,难以忽视。
“馆衿。”
祝元峰还是开口了。
可馆衿却一动不动,只当做没有听见。
倒是项温子侧首看了一眼,接着轻嗤一声。
“真烦。”
祝元峰浑身上下都被死死捆住,他知道这是有时效性的,便也并没将其放在心上。
只是有些话,该说的时候就一定要说完。
这一点他很清楚,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或许是受到了馆衿在木屋时说的那些话刺激,他刚才的脑海中满是自己记忆中的馆衿。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似乎还会冲着自己笑。
可是到了后面,却变得满是厌恶和不耐烦了。
祝元峰不喜欢这样,他希望可以改变现在的情况。
可是馆衿听见他的声音也并没有回头,仿佛将他当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咬着牙,他还是坚持开口:“我们之间应该有误会。”
此话一出,项温子倒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他能够猜到祝元峰和馆衿在木屋里碰见的时候闹了矛盾。但现在看见他这副模样就没忍住感到厌恶。
虽然和馆衿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太多,但他也大致了解了身边的是一样怎样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祝元峰做的事情太过分,人品太恶劣的话,按照馆衿的性格是不可能这样明显表达出讨厌的。
作为馆衿的朋友,项温子更看不起狗皮膏药一般的祝元峰。
而此时察觉到身边的人想要转头看过去,他便伸手拽住了馆衿的手臂。
“别看了,走吧。”
馆衿闻言抬眸看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项温子知道他心底在想什么,此时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凑近以后便低声道:
“你不觉得他说的话并不可信吗?反正你也不想搭理他了吧,赶紧走。”
馆衿闻言没有再犹豫,顺着狼群让出的那条路走去。
而项温子始终跟在他的身边,在确定馆衿不会再回头的时候,才侧首看向了后面的祝元峰。
男人看起来有些狼狈,此时愤恨地盯着他,像是要将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在他的身上。
项温子却不以为然,冲着他比了个国际问候手势,接着便勾住馆衿的肩离开了。
他们姿态亲昵,就算说话时靠的极近馆衿也没有任何躲避。
祝元峰奋力挣扎,可却无法动作分毫,只能看着他们两人在自己的面前越走越远。
双目逐渐赤红,他死死瞪着项温子的背影,眼底浮现出了浓烈的杀意。
-
头狼依旧走在最前面,两边的狼群微微分开,将他们包围在中间。
馆衿对这一幕感到不安,没忍住转头去看项温子。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啊?”
项温子摇摇头,脸上却没什么太多的表情:“先走着看吧,应该是要带我们去它们的领地。”
听见他的话以后,馆衿也没敢再多说什么。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终于感觉背后的那束目光消失了。
项温子察觉到了他心情的不对劲,这会儿想了想索性安慰了一句:
“别担心,应该不会有危险,就是不知道谭谷去哪了。”
他说着朝附近看了一圈,可是却什么都没看见。
馆衿也觉得奇怪:“其他人都回来了,而且祝元峰和成俊看起来也像你一样被别人伪装,但是谭谷却根本没有回来。”
他说完以后顿了顿,还是选择将完整的来龙去脉和项温子说了一遍。
项温子听完以后却没忍住笑了一声。
“按照他的性格,应该不会愿意让别人来扮演自己吧。”
馆衿一怔,很快想到了什么:“所以是他发现了有人要去扮演自己吗?”
“应该是,等我们到了目的地再说吧。”
项温子说完以后打了个哈欠,趁着周围的狼都认真赶路,便和他说清楚了自己的遭遇。
“我们一路走到这,但是却并没看见什么物资,那个带路的男人让我们上平原看看,结果一上来就失去了意识。”
馆衿听到这心底一跳,几乎能够感受到那种不安。
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处于未知的地方。
不过很快,他又好奇起来:“那为什么会和祝元峰打起来呢?”
一提到这个,项温子的脸上就出现了几分类似于「晦气」的嫌弃表情。
“我原本在平原深处,本来打算出来找你们的,结果刚要下去就看见他上来了。”
他说到这里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一开始还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跟疯了一样要揍我。但刚才你一说完木屋里发生的事情,我也就知道是为什么了。”
馆衿有些心虚:“抱歉。”
“道什么歉?”
项温子听见他这话反应却很大,眉头骤然蹙紧,脸上带着清晰可见的不悦。
“我早就想说你了,别什么都道歉,又不是你的错,被变态黏上是你的错吗?他发疯跟你也没关系,还是说你已经默认将他当做了你这边的人,所以他做错了事情你要替他擦屁股?”
他的声音几乎完全没有压着,周围的狼群听见甚至都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馆衿被这样劈头盖脸地训斥教育,脸颊很快涨得通红,低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其实反射性地开口,他还是想要道歉。
可是项温子就是因为他道歉才生气的,所以他又不敢说话了。
项温子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说完以后,再看见边上人一副沮丧的样子,又有些后悔。
但觉得迟早有一天要说清楚索性便又没有再犹豫。
“我和你说的话都是推心置腹,你得记住才行,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
后面这句话他说的认真,一下子就扎进了馆衿的心底。
他错愕抬眸,直愣愣地看着身旁的青年。
项温子对上他的视线后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揉了一把自己的绿毛,尴尬撇开眼神。
“你别看着我了,赶紧赶路吧。”
馆衿眼底一湿,没有再说话。
狼群的速度不快不慢,像是为了刻意贴合他们的速度。
头狼始终朝着前面走,姿态高傲而又充满攻击性。仿佛随之都在准备着和未知的危险战斗。
也不知过去多久,他们终于抵达了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口。
馆衿的脚步止不住停顿一下,犹豫是否要跟进去。
边上的项温子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像是猜想到了什么。
“里面可能会有些危险,要不你拉着我?”
馆衿怔然,很快反应过来,拉住了他的衣角。
嗷呜一声,头狼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
两人只得跟进去。
而在完全被那黑暗吞噬以后,馆衿抬起自己的左手,在黑暗中竟然真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和人类不同,狼走起路来几乎没有什么声音,山洞中也没有雪,发不出任何响动。
馆衿听着周围的窸窣声,心底逐渐紧张。
手中攥着的布料染上了他手心的温度,前面的项温子始终没有开口。
馆衿也不敢说话,警惕着周围的狼群。
如果在这种安静的地方,他们忽然扑上来的话,自己肯定很难抵御。
满脑子都是得不到证实的奇怪猜想,在四下寂静的环境映衬之下,馆衿也忍不住放轻了脚步。
可走着走着,他却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走了这么久,前面都没有看见洞口的痕迹。
而且他们一直是在直走,并没有改变过路线。
如果这条山洞是通往哪里的,也应该有出口才对。
而且在一分钟前,他就听见自己的身后传来了奇怪的脚步声。
不像是狼群的脚步声,反而像是他和项温子的人类……
脑海中出现了这个猜想的瞬间,他便没忍住开始警惕了起来。
伸手轻轻扯了一下项温子的衣角,想要提醒他。
可是前面的人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一般,继续自顾自朝着前面走去。
“项温子……”
馆衿有些着急,用气声开口,想要提醒他。
可是项温子却依旧执着地没停下脚步,好像真的听不见馆衿的呼喊。
心底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馆衿的手轻轻攥了一下,忽然感觉手中的布料好像变得有些奇怪。
被攥热的那一小块布料原本有些发硬,可现在却显得很是柔软,甚至……还有些毛茸茸的。
现在走在他前面的人并不是项温子。
或者说……未必是人。
脑海中轰然炸开了这个想法,馆衿再也顾不得其他,猛然松开了自己的手。
他想要停下脚步,可在松开手的瞬间就感觉到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搭在了自己的手背。
那种触感让他瞬间毛骨悚然,想要将其甩开,却感觉那东西逐渐幻化成了一只大手,紧紧捉住了他的手。
“你是谁?”
馆衿连忙发问,可是前面的人却始终一言不发,攥着他的手大步朝前走。
一片死寂的山洞中响起了一阵粗重急促的呼吸,就像是前面那人的情绪很激动。
馆衿不明白是因为什么,他只想要甩开那只牵着自己的手。
很想大声呼喊项温子的名字,可隐隐之中他却有预感,在这里如果大声喧哗的话,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而身后那诡异的脚步声也始终没有消失,原本他还忌惮着那声音。
可现在跟着前面那不知是什么生物的东西走着,却无比希望身后跟着的那道脚步是属于项温子的。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很远的地方终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白点。
那是出口。
在黑夜中走了太久,馆衿看见那唯一的亮光后,脚步忍不住加快了。
那只牵着他的手似乎察觉出了他的雀跃,攥着他的动作微微重了一些。
馆衿脚步一迟,脸色又瞬间煞白。
【别怕。】
001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馆衿这才茫然地恢复过来心情。
等出去以后,他就可以看清楚面前的是什么东西了。
黑暗中总是显得可怖,可是有亮光的话应该就不一样。
如此想着,他盯着前面的洞口,就连呼吸都止不住放轻了。
越来越近,快要接近的时候他微微眯起眼眸,隐约间看见前面的东西浑身都是雪白的毛发。
这是什么东西?
那东西的身形要比他高大很多,那只手也很大,完全将他的拳头包在掌心。
馆衿的心底满是惊恐,手止不住微微发颤。
快出去吧。
可就在要出洞口的瞬间,前面的「人」却忽然顿住了脚步,紧接着便朝右边的一条小道走去。
馆衿刚才只盯着前面看,根本没有察觉到边上还有其他的岔路。
左边是洞口,可右边却是更为漆黑的山洞。
他想也没想便要甩开那人的手朝着洞口跑。
可是那只手抓着他的力气太大,轻而易举将他给扯了回去,提着细腰轻轻松松将他放在了自己肩上。
上半身被迫倒下,馆衿感觉到自己的肚子下面是有些硌人的肌肉和毛发。
“放开我!”
他剧烈挣扎着,可是却没办法挪动分毫。
那东西的背上也全是锋利的白毛,扫的他脖颈发痒。
大手扣在他的腰胯上,仿佛他的拳打脚踢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馆衿被他这么扛在肩上,只感觉肚子被摁着很是难受。
“放开我,我要出去。”
挣扎不了,他的语气中逐渐浮上了委屈的哭腔。
可是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复,那东西就像是不会说话一样,自顾自地扛着他重新进入了黑暗中。
好不容易出现的希望再次消失,馆衿的心一下子空落落的。除了对于未知的恐惧以外还有些许担忧。
他又和项温子走丢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人」总算停下了脚步。
从背上放了下来,一阵天旋地转过去后,他的背后狠狠撞在了一处柔软。
呜——
低低的吼声从极近处传来,馆衿能够感受到炙热的呼吸就在面前。
那东西似乎凑近了他,正在微微嗅着一些什么。
侧颈有些发痒,馆衿没忍住蜷缩起身体,朝着后面靠去。
可后背很快就顶在了凹凸不平的冰冷墙面上,退无可退。
“走开。”
他大着胆子伸手去推面前的东西,却触到了一手扎人的长毛。
同时,掌心下发出烫人的呼吸,几乎要将细嫩的掌心给灼伤。
身体微微发颤,他反射性便要将手给收回来。可是在要收回的瞬间,却被一只满是毛发的手一把捉住了。
呜呜的低吼声响起,仿佛在表达着一些什么。
馆衿有些害怕,眼眶几乎是瞬间就湿透了。
“你都听不懂我说话,就放我走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微微发着颤,可那东西却像是生气了,在他的手心不轻不重咬了一口。
馆衿瞳孔微微一缩,猛地将手给抽了回来。
这一次那「人」没有再阻拦,在黑暗中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馆衿将手塞进怀里,蜷缩起身体泪眼汪汪地望着前方,可四周一片漆黑,他的目光根本无法聚焦。
虽然没有再发出那样的低吼声,可是馆衿就是知道它还在附近。
没敢放松警惕,他尝试着去自己的仓库找寻照明的道具。
正看见一个临时火炬造型的道具,他还未来得及使用,便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吼……”
一声低吼,却不带着攻击性,反而像是在刻意引起他的主意。
馆衿觉察出了不对劲,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那东西缓缓靠近了他,近到毛发都扫在了他的侧颈才终于停下。
这已经是馆衿所能接受离最近的距离,可感受到那怪物距离自己这么近,他还是不由得感到紧张。
正想要再尽力往后面缩一些,可下一秒就愣在了原地。
“别、哭了。”
一道沙哑的声音费劲响起,一字一句往外蹦,就像是刚刚学会说话的生物。
馆衿茫然地想去看他,可是却无法捕捉到面前的身影。
山洞里实在是太黑了,甚至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什么时候哭过。
正想要抬手擦脸,可却对面的「人」却抢先一步,用长着粗硬毛发的手擦了一把他的脸颊。
动作很轻,可是掌心很粗糙,把他的脸磨得有些发疼。
红了……
怪物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呜声,似乎在懊恼着些什么。
馆衿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感觉自己被擦过的右脸火烧火燎地疼。
眼眶一下子更湿红了。
“吼吼……”
对面的怪物又不知道在说什么。
馆衿气呼呼地看他一眼,又怕又难过:“不要动我了。”
声音细软,带着清楚可闻的软糯。
怪物又呜呜两声。
馆衿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气鼓鼓地说:“你刚才不是说话了吗?为什么现在又不说了。”
这样说话他怎么听得懂啊。
而对面的怪物沉默片刻,很费劲地开口了:“别哭……”
还是之前那句话。
馆衿红着眼眶看他,虽然无法在黑暗中捕捉到他的双眼,可却能够知道他此时处于自己的面前。
他觉得对面的「人」是可以看见他的,否则也不会知道他哭了。
奇怪的感觉逐渐在心底淌过,他缓慢地察觉到了一些什么,为了证实便试探着开口:
“你为什么要把我弄到这里来?”
那「人」听见他的话以后,呼吸变得有些粗重,低吼了两声,粗硬的毛发在他的掌心轻轻蹭了一下,好像要把这个话题给带过。
可馆衿却不会如他的意愿。
“为什么啊?”
眼眶里的泪开始打转,馆衿刻意又摸了一下自己脸上被他大手摩擦过后发红的位置。
之前项温子教他的装可怜,是这样吗?
那个「人」会因为他的举动而心软吗?
馆衿没有办法保证,可就在心底慌乱无措时,便听见了对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对不起,你、很好。”
馆衿茫然,不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很好是什么?”
因为他很好,所以把他带到这里来。
小脸在这瞬间苍白了下来,馆衿微微张口想要说话,可是半天都没想明白自己要说什么。
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他很快又着急起来:“我的同伴,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听出他的着急,对面的「人」将手撑在了他的肩膀上,像是要让他冷静下来。
“他、没事。”
馆衿愣怔一下,察觉到他对自己并没有敌意,便大着胆子捉住了他撑在自己肩上的手腕。
他手背上的毛发不算柔软,反而有些扎人。
但馆衿却并没有松开,只尽量放软语气:“我不能待在这里,你可不可以带我去找我的朋友们?”
可是这一次回答的语气却没有从前那样温柔了。
“不可以。”
这三个字说的很坚定,也没有之前那么别扭。
馆衿的眼眶瞬间一酸,顾不得再装什么,眼泪大颗大颗掉了下来。
黑暗中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可是对面的「人」却看的一清二楚。
白皙的脸蛋上坠着晶莹剔透的泪珠,一双幼圆的漂亮眼睛潮湿泛红,饱满嫣红的嘴唇微微瘪着,哭得肩膀一颤一颤,显得特别可怜。
“别……”
那「人」瞬间慌乱,抬起另一只手笨拙地想要去擦小家伙的眼泪,可是想到自己的手很粗糙,又在快要接触到的时候顿在了半空中。
听不见他的应答,小家伙似乎更加难过了。
可在馆衿看不见的地方,那双透着赤红的眸子却死死盯着他泛着水光的饱满唇瓣。
还没等到下一次开口,那东西便忽然凑了上来。
薄唇带着滚烫的温度贴上他的,在触碰到的瞬间就像是无师自通了什么,撬开齿关钻进去掠夺舔|舐。
哭声变得断断续续,还带着细碎的呜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