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珣心急如焚的赶去锦衣阁,恰好撞上在外面准备撑场面但还没挤进去的赵倾欢。
赵倾欢一见他,招手示意他过来:“铺子被砸成这样,你犯天条了?”
“先不说天条不天条,你觉得我是能上天庭当神仙的料吗?”
“那倒也是。”
赵倾欢看他来的时候急冲冲的,现在却站在外面稳如老狗,好奇问:“你怎么不急了?”
“等他们砸完我再进去,砸的越多,赔的越多。”周珣好似看到了一大笔精神损失费正在向他招手,两眼放光。
里面的声音快停下了,他俩才在众人的围观中挤进去,一眼就看见了铺了一地的布帛。
周珣给黄津打了个手势,示意他退下。
准备收工的汪举转眼看见他们,先注意到的是架着手凑热闹的赵倾欢,见她是个女子,气质出尘,先入为主的认为这铺子是她开的,不由得局促一瞬,这才语气不善道:“你知不知道京城中这条街上的丝绸生意都要经过我爹的手?”
周珣一挑眉:“你爹是谁?”
汪举瞥了他一眼,对着赵倾欢骄傲道:“我爹是京城中最受欢迎的行商汪年余。”
汪……鲶鱼?
这是什么新型起名艺术?
周珣问:“所以这和你砸了铺子有何关系?”
他话音还没完全落下,汪举皱眉将目光挪到脸上,不耐烦道:“关你什么事?你一个下人插什么嘴?”
周珣指着自己:“我……下人?”
“不然说的是谁?我跟你们掌柜讲话,哪有你说话的份,一点规矩都不懂,真不知道锦衣阁的生意怎么做起来的。”
一直作壁上观的赵倾欢察觉出怪怪的,指了指自己,对汪举道:“你的意思是……我是掌柜?”
她这一问,周珣脑子转过来弯儿来,怪不得方才汪举同他说话都是斜视充满鄙夷的,敢情人家只以为他是个打杂的。
周珣挺直腰杆,拍拍胸脯,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我才是掌柜,刚才砸了多少钱的东西,现在算个账都五倍赔偿吧。”
原本他确实没打算狮子大开口的,只是做生意么,肯定会被同行嫉妒,恶意竞争才是他不想看到的,不然他没底钱打商战。至于这铺子,砸就砸吧,他又不是不会碰瓷。
万万没想到来的是条大鱼,汪氏肯定很有钱,送到嘴边的肉不要白不要。
刚好讹完也算是杀鸡儆猴了,露个底牌给其他人提个醒,以后见到他绕着道走,小心被他坑。
“五倍?你怎么不去抢呢,我才不赔,你看上去可不像能开得起铺子的样子,有什么本事和我斗?”
他语气太过嚣张,周围人又开始小声议论起来,纷纷指责汪氏虽财大气粗,但着实将儿子养的太孬。
周珣跑偏:可以侮辱他的人格,但是不能侮辱他大富大贵的面相!
但他说的也没错,汪举有飞扬跋扈的底气,谁让人家有个势大的爹呢。但凡周珣是个无所依仗的普通商户,大概率还真拿他没办法,不过可惜了,他可是有坚实可靠的后台的。
一旁黄津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周珣身边,低声道:“准备好了。”
周珣点点头,眯着眼一声令下:“关门打狗。”话音刚落,顿时出现一批训练有素的侍卫将汪举众人团团围了起来。
被压着的汪举没想到对方还会开大招,一懵,想走也走不掉了。
周珣随手拎了把椅子过来,坐上去嘚瑟的翘着二郎腿,转头道:“把消息放出去,让他老爹拿够钱来赎人。”
没等黄津走开,他又伸出手掌,五根手指比划着:“旁边贴着告示呢,凡有损毁者,五倍赔偿,账单送他府上,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萧以谙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周珣和赵倾欢相对而坐,不知在聊些什么,周珣的脸都兴奋的微红,赵倾欢不时点头,催促周珣快说下去。
他俩几步远的地方,有个未及弱冠的少年被反手绑着,坐在地上,恶狠狠的盯着他俩。
这场景怎么跟他预想的不太对。
他走上前,一把按在周珣肩头,弯腰低声问:“解决完了?”
知道萧以谙在外面不便暴露身份,周珣也低声:“还没呢,中场休息,待会还有一出。”
那就好,他还能有看热闹的机会。
萧以谙一抬下巴,示意地上那人,问:“他谁?”
“汪家小公子,叫不举,他爹叫鲶鱼,他们一家的名字都取得有够奇怪的。”
一旁的汪举反驳性的呜呜两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对面赵倾欢“噗”的一声笑出来,又意识到陛下面前不能这么无礼,于是把大门牙收回去,却发现陛下压根没有看她的意思。
陛下早就对周珣奇怪的表达方式接受程度良好了,只是在听见汪氏的时候微微挑了眉,紧接着吩咐洪禄也拿来个板凳,大马金刀的在他身边一坐,顺手捞了把瓜子嘎嘣嗑起来。
不多时外面来了一个身着深蓝色素面锦缎袍子的中年人,朝他们几个恭敬的一行礼,“在下乃汪家管事,小公子年幼无状,冲撞了阁下,还望海涵。”
周珣吐掉瓜子壳:“好说好说,赔了就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任谁来都很难接受这几乎等同于抢钱的行为,但汪家管事却十分豪爽的把钱拿了出来,这会轮到周珣不明所以,他看黄津上前点完数目朝他一点头,暗暗的想:好像……还挺爽快。
汪管事忽然靠近他,低声说:“烦请周大人将小公子放了。”
看来这是个知道他身份的。
周珣十分守信用,但汪举显然不满意这个结果,起身骂骂咧咧的,还被他从府中带来的侍卫恐吓了一番,才由汪管事揪着后衣领回去。
他们走了没几息,周珣随手把瓜子洒在桌子上,拧眉道:“不该是这个发展,我还没过瘾呢。”
他原先的计划是汪家不同意,然后他把事情闹大,闹到官府那里,吃亏的肯定是汪家。这样他既得了利益,又树了威,同样还坐实了对方强盗般的行径,毁了对方名声。
没想到一介商人竟然会查他的背景,这他还没大展身手,去将黑的说成白的,事情怎么就结束了,他的精神损失费还没开口呢。
看出周珣不解的模样,萧以谙适时开口:“因为汪年余已经自身难保了,不然会和你硬碰硬。”
周珣身子一歪,凑过去,小声打探:“什么意思?”
萧以谙垂眼瞧了他片刻,但笑不语。
对面的赵倾欢看着他们,嘴角不自觉的疯狂上扬,又试图把自己所有难过的事情都拉出来回味一遍来压住嘴角,一张脸又哭又笑,煞是奇怪。
她忍了会儿,还是没忍住,放任嘴角同太阳肩并肩,往嘴里送瓜子时无意间咬到了自己的手指,她顿时形象全无的“嗷”一声,收获了两道询问的目光。
赵倾欢忍着泪花甩手,飞速摇头表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围观众人早已散去,赵倾欢也不例外,她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御前无状,见没什么她需要关注的就一溜烟跑没了。
萧以谙对周珣淡淡道:“随朕来。”
“哦。”
久违的再度坐上陛下的玉辂马车,周珣发现里面已经翻新了一遍,各种玉石珠宝许多是他没见过的样子,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珣咕咚咽了口唾沫,对上萧以谙的目光,手又开始蠢蠢欲动,但思及方才黄津运回去的从不举兄弟那里坑来的真金白银,加上之前合计的在陛下那边坑钱的总数目,所剩无几的良心受到了一点谴责,还是把马车给陛下囫囵留下。
他没动手,一旁看着的萧苡橋以谙逐渐蹙了眉,垂眸不说话,搞的周珣都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今日衣衫整洁,头发也没乱,更没有以下犯上,嗯……吾日三省吾身,吾没错!
带着人进了养心殿,那里已经备好了午膳。
萧以谙示意周珣坐下,后者刚准备动,又停下狐疑的看向他:“陛下,这该不是……断头饭什么的吧?”
“不是,”他拿起碗筷,“你脑子都装的些什么,再不坐就别吃了。”
那可不行,周珣呲溜一下顺滑的坐到凳子上,捧起碗:“我吃我吃。”
令他意外的是,桌上竟然有一道糖醋排骨,周珣抱着“古代就有糖醋排骨了吗”的想法,夹了一块放到嘴里。
萧以谙见旁边的人吃着吃着就突然没了动静,转头去看,就见他垂着头,咬着块骨头欲吐不吐,于是好奇问:“你打算用骨头噎死自己?”
“不是,就是这道菜甜的掉牙,特别像贺姨做……”反应过来他在和谁说话,周珣倏地住了嘴,把骨头吐出来,然后才装作没事人一样给萧以谙夹菜,妄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萧以谙看了看沾了周珣筷子上口水的菜,才叹了口气,伸手从洪禄那拿来手帕,把他嘴角的油渍擦干净,若无其事般埋汰他:“朕不喜欢旁人的口水。”
两人不约而同的没提刚才这个话题,又被一声憋笑挪去了注意力。
洪禄刚才目睹了陛下为周大人擦嘴的那一幕,一颗心跳的比当事人还快,在心底里记下,回头告诉他那同磕cp的好友昌平王。
萧以谙、周珣:……
等到周珣吃的差不多了,端着碗杨梅妃子饮喝的正开心,萧以谙才道:“汪家私自同北狄贸易,刚好你也在做生意,不如去接了这差事,去查汪年余。”
周珣放下碗,看着他,艰难咽下最后一口杨梅,萧以谙还以为他不同意,结果周珣张嘴就是:“我要是不答应,还能再来一碗吗?”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因为今天有事,没来得及改文,晚更了会儿,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