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明明也才六十岁,面上却难掩灰败之色——老人在两年前被诊断出胰腺癌,如今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虽然众人口口声声祝贺他长命百岁,可大家心知肚明,老人已经日薄西山了。

  可即使是老人已经被病痛折磨得骨瘦如柴,他依然拥有上位者强大的气场,端坐在桌前,不怒自威。

  宋怀不知不觉绷紧了脊背。

  白潇微微低下头,恭顺地叫道:“父亲。”

  宋怀也紧接着随着白潇叫道:“父亲。”

  二人的婚礼白敬忠因病重没能出席,所以,这还是宋怀第一次见白潇父亲。

  白敬忠好似没看到白潇一般,自二人进门起,他的目光便一直在宋怀身上,他艰难地站起身,颤颤巍巍拄着拐杖地来到了宋怀跟前,混浊的眼底若隐若现地泛着泪光,声音颤抖,呢喃着:“像……太像了……”

  宋怀不明所以。

  白敬忠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对二人道:“最近怎么样?”

  宋怀正要开口,白潇抢先回答道:“父亲,我们很好。”

  白敬忠欣慰道:“好……那就好。”

  接下来,白敬忠向白潇询问了近期公司的经营状况,白潇有条有理地一一向其汇报。

  这些年白敬忠虽已经逐渐放权给白潇,但其仍掌握着集团的总体运行状况,白潇汇报的过程中,他时不时地就给出一点意见。

  白敬忠突然道:“白璋最近还有惹事吗?”

  白潇为难,“这……”

  岂止是惹事,白璋自接管了城南那块项目后,简直是要把天都给掀翻了!

  白璋是白敬忠唯一的弟弟,是白潇爷爷奶奶的老来子,自小便受父母与大哥的宠爱,被惯得无比骄纵,比白潇大不了多少岁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还对白敬忠将公司交由白潇接管的行为多有不满,因此近几年三番两次地在公司闹事,扰得白潇很是头疼。

  白敬忠也看出了白潇对自己弟弟的不满,他只道:“他这个人性子就这样,自小被宠坏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早就料到了父亲会是这样的态度,白潇皱了皱眉,也没多说什么,只道:“好。”

  宋怀静静地在一旁听着父子二人的对话——说来也奇怪,白敬忠与白潇,相比之父子,二人更像上下属关系,言语之间没有一丝父与子该有的熟稔,而都是上司的威严与下属的谨慎。

  听闻白潇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便意外身故了,而白敬忠钟爱其夫人,并没有另娶,至今仍是独身——这样的话,父子二人的关系,不该如此生疏才对,宋怀在一旁无聊地胡思乱想着。

  直到白潇将工作汇报完毕,二人出了书房的门,宋怀才得以喘息。

  白潇见宋怀面色发白,又想起了他今天几乎没动几筷子的早饭和午饭,便一改刚才汇报工作时冷硬的声音,低下头温声对宋怀道:“你先去吃点东西吧,我去和他们谈点事情,一会儿就来找你。”白潇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温柔。

  宋怀虽极不情愿白潇此刻离开他身边,但他也自知不能耽误白潇公事,便只得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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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会厅内,高朋满座,觥筹交错。

  白敬忠简短露面之后,便因体力不支,先行离去。

  宋怀草草拿了些吃食,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正当他准备开始吃东西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轻佻的声音:“这不是我侄媳妇儿吗?”

  只见一位披金戴银、油头粉面的男子迎面向宋怀走来,宋怀一瞬间几乎要被他手表上的钻石反射出的光芒闪瞎了眼。

  宋怀看着他,只觉得眼熟,犹豫片刻,他迟疑道:“二叔?”

  宋怀依稀记得在婚礼上见过眼前这人,他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此人便是白潇唯一的亲叔叔,白璋。

  白璋勾起嘴角笑了,他自来熟地坐到宋怀对面,“侄媳妇记性不错嘛。”

  宋怀连忙摆摆手,不好意思道:“没……没有。”

  白璋又示意一旁的侍者拿来一瓶威士忌,他倒好酒,端起酒杯对宋怀道:“上次时间匆忙,没来得及好好道贺,这一杯就祝你和我大侄子新婚快乐。”

  说罢,白璋举起酒杯,笑眯眯地望向宋怀,可他那眼神却紧紧粘着宋怀,就如猛兽在盯着自己的猎物,俨然一副笑面虎模样。

  宋怀一下子慌在了原地——自己不会喝酒,平日里几乎是滴酒不沾的,并且眼前这酒看起来度数也不低。

  由于刚刚旁听了父子二人的对话,宋怀深知眼前这位不好惹,甚至白潇都拿他没有办法。

  宋怀此刻的身份是白潇的妻子,他不能轻易为白潇惹是生非。

  宋怀朝白潇淡淡笑道:“谢谢二叔。”后他盯着酒杯里金黄色的液体瞧了片刻,终是闭上眼,将其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入喉,呛得宋怀咳嗽不止,面部一下涨得通红。

  看着宋怀明明不会喝酒还硬要逞强的样子,白璋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侄媳妇真是爽快,不愧是我大哥挑中的人。”他又为宋怀倒上了一杯酒,“这whisky是苏格兰的酒庄前些天刚送来的,可遇不可求。来,我再敬你一杯。”

  宋怀的脑子已经逐渐开始晕乎乎的了,见白璋又给他倒了一杯酒,他也无暇多想,径直将一整杯酒灌进了嘴里。

  这下子,宋怀的眼前开始重影,好像有根棍子在他脑海里搅来搅去,搅得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面前的人因为喝了酒,白皙的脸上蒙了一层浅浅的粉,眼眶微微泛着红,眼神茫然而又清澈,这让白璋想起了他家花园里,清晨时分沾着露水的红玫瑰。

  娇艳欲滴,让人爱不释手,想要采摘,想要亵玩。

  白璋喉结滚动,呼吸变得粗重。早在白潇与宋怀进门那一刻起,他便注意到了白潇的这位新婚妻子,与他平日里在欢乐场上见过的男男女女截然不同,宋怀就像一只遗世独立的白天鹅,清冷又孤傲,明明身处喧嚣的名利场中,却又不沾染一丝烟火气。

  打那一刻,白璋的心便无比的痒,他只恨宋怀偏偏就嫁给了他兄长的独子,是他动不得的人。

  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你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有人莫,有人的话可以求一求评论莫?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