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护罩要撤了！怎么办？”
没有人回答得上来, 楼上四个人攥紧了手里的武器，他们还能站在这里，靠的就是这个防护罩，一旦防护罩破碎, 他们顷刻间就会被季仁川的部队轰碎。
“必须拦住他们！”季开的话石破天惊, 谢涂简直想问怎么拦！怎么可能拦！可根本没来得及开口, 季开留下了句话, “掩护我。”人已经冲了出去。
谢涂急得去拉他，拉了个空，他难以置信：“他能干什么？”
娄闻当机立断，调转枪口瞄准了下方：“掩护他。”
秦尚耳紧随其后，注意力全到了门口。
谢涂也不知道他们这些人能做到什么, 一咬牙跟着蹲了回去，大不了就是死。
又不是没做好准备。
他们借助瞄准镜盯着下方, 身边防护罩已经落到了面前, 下一刻他们就暴露在炮火之中, 倏然, 瞄准镜中一道人影冲出, 防护罩戛然而止, 僵在了半空。
谢涂手一抖就要扣下扳机，娄闻却忽然喊：“等一下！”
谢涂不明所以, 娄闻再次嘱咐：“盯紧。”他们盯住了下方。
此刻, 万众瞩目中, 季开遗憾地收回手, 目视被季仁川抓到身后的老人：“反应挺快。”
他一出防护罩就直奔老人, 竟然还是没赶上季仁川的速度, 让季仁川把人抓走了, 权限的作用根本不是他能逾越的。
季仁川打量大楼外时涨时落的防护罩，笑了声：“可还是让你干扰了他的权限。”
季开面上不以为意，可他那一冲，他的权限就和老人的权限交叠在了一起，你争我夺，他不可能轻松。
季仁川罕见没有直接动手，他真切地发出了疑问：“出来送死？看来你的脑子果然被法涅斯折腾出了问题。”
季开冷笑：“我倒是也想知道，你怎么自己在这儿？要是赵熙羊在，大楼早就破了。”
季仁川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一个叛徒。”片刻，他神色又和缓，“不过一件工具，不听话就扔了。”
他打量着季开：“还有你，你才是我最得意的一件工具，可惜我现在看，还不如早点毁了。你和赵熙羊，我一开始就不该信你们。”
季开无动于衷：“你根本没有相信过任何人。”
季仁川被说中，面不改色：“你说的对，我是不相信任何人，人类这种生物，只要一句话，一点点的引导利用，就什么丑陋的摸样都露的出来，我见得太多了，再深厚的情谊都是过眼云烟，我为什么要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只会添麻烦，还不如一台机器。”
“嫌麻烦，所以你就要抹杀所有的人性？”季开目光森森，“可谁知道，是不是因为你算得太尽。”
季仁川：“说的这么大义凛然，可归根到底，你跟我是一样的人，我不信你跟我有一样的机会，你会放手。”
季开张口就要反驳，季仁川目光洞悉一切：“不用着急反驳我，我看着你长大，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你从小就在反抗我，是真的觉得我不对？不，你只是不想我，不想任何人命令你控制你。”
季仁川的话如同妖言，就像小时候一样，缠绕在季开的耳边：“归根到底，你跟我有同样的基因，你摆脱不了你的天性，这就是你，你该承认。”
“你说的也许没错，我是讨厌自作聪明的人，”季开正视他，“可我跟你，从来都不一样。”
季开冲了过去，季仁川下意识阻拦，权限刚起，季开强行上去打断，季仁川后撤躲避，权限碎掉，季开肩膀被削了一块。
季仁川站定，手中迅速凝聚成一个新的权限：“你们只有这一招了吗？”他手中庞大的能量凝聚，“那你来试试，你能挡几下。”
季开肩膀一阵锥心地疼，顾不上管，掐准时机，再次朝着季仁川的致命处刺了出去，又一次冲入滚烫的能量范围内，鲜血淋漓。
季仁川眼睛不眨，片刻不停直接起了下一招，他的行动越来越快，比应对关岁理的打断那时候，快了很多。
季开之前的疼痛还没缓过来，被迫又扎了进去。
季仁川一次次挪步，权限骤起骤灭间，季开身上的伤一次次严重，行动也越来越慢。
季仁川面带思索：“我知道你不会想送死，可我都想不到，你还有什么能用的。”
季开嘲讽：“这就跟你没关系了。”
“不管你有什么打算，只要你死了，什么都结束了。”季仁川手上的权限再次升起，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庞大。
季开尚未冲出去，骨肉已经感受到了刺痛，他大脑中争分夺秒分析着冲过去的路线和角度，争取能够又一次死里逃生，从权限能量中撤出了。
可他的体力也下降得厉害，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每一次冲出去，都有可能是他的最后一次。
他冲了出去，同时，他的视线瞄到了一处，他眼中忽然亮起。
季仁川身边权限能量滔天，他义无反顾冲了进去，沿着计算好的角度刺向季仁川的心脏，季仁川很想镇定，可是季开的匕首分毫不退，他如果僵持，季开真的能跟他同归于尽。
季仁川退了一步。
季开没有像之前退出去，他迎着将散未散的权限能量，径直冲了出去，他的身体在能量中穿过，无数伤口裂开，他一心看着前方，对着那个老人推了一把。
老人踉跄了几下，刚要站稳骂人，突兀地晕了过去，而他的身边，横七竖八的人倒了一地，这不是季开做到的，这是……
季仁川望向了大楼的顶层，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股恐怖磅礴的能量辐射而出，蔓延至四面八方。
“心理颜色干涉法？”季仁川出口多了些郑重，“没想到这个地步了，你们还能配合。”
季仁川忽然话锋一转，竟然像是全然不在意自己刚刚的失利，真的在关心关岁理一样：“你觉得他能撑多久，他只有一个人，像这种程度的干涉，法涅斯储备的所有仪器都用上，也要用上好几天，你觉得他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他似笑非笑：“你有没有想过，他强迫自己完成这种高强度的运算工作，大脑会不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他那么聪明，本来该是联盟最耀眼的研究学者，他会有无数的成果荣耀，可惜这次之后，或许会变成个傻子，这都是你害的。他在受苦，你却能就一直在旁边看着，我看那个关岁理也是信错了人，你本来就是个狠心人，真是可怜。”
季开已经一手将老人提在了手里，同时权限获得压倒性的胜利，一路高歌猛进，大楼的防护罩顷刻恢复闭合。
可季仁川的话也一声声响在脑子里，他无可避免脑子中晃起了主控室内关岁理苍白发汗的脸，他一直刻意不去想关岁理的事，可就这么一晃，那张脸就一直出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他好像真的看见了关岁理通红的脸，整个人痛苦难耐，他几乎立刻就要冲上去，他忍不住动了一步，可从始至终，关岁理根本没有叫过他一声。
他豁然惊醒，现在还不是去找关岁理的时候。
他眼前一阵清醒，迎面刺来一把利剑，他一阵冷汗，生死关头拼命拉着老人往旁边一滚，险而又险擦着刀锋滑了过去。
季仁川遗憾地叹了口气：“有时候，太清醒可不是好事。”
他手上的权限又一次聚起，季开很想像之前一样冲上去，可他跟季仁川的距离拉得太远，根本赶不及了。
他现在硬冲上去，不仅打断不了季仁川，还会送到季仁川的攻击面前，轰得渣都不剩。
他似乎真的到了生死关头了。
他身后滞留的人们见状立刻奔跑，刚刚完成干涉爬起来的还不明所以，本能转身就跑，远处观望的人逐渐焦躁，人们的脚尖已经转了方向。
要结束了吗？
季开忽然吸了口气，喊：“Hello world。”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设备传了开去，一刹那，整个天幕骤然蒙上了一层淡红色的光，森然的光照到大地，目之所及，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变成了诡异可怕的模样。
人们惊恐焦急，仓惶逃窜，仿佛末日降临。
季仁川手中的权限都停了：“口令密匙？你墓碑上写的反应弹是真的？”
季开当初胡闹一样给自己立了个墓碑，写：中央基站有一枚暗粒子裂变反应弹，口令密匙是hello world。
可中央基站连一颗钉子都有记录，根本不可能有人凭空塞得进一枚反应弹，那个坟墓里更是什么都没挖出来，所有人搜寻无果之后，只当季开是在开玩笑。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
“你疯了？你要整颗星球给你陪葬，你知道现在星球上有多少人吗？趁还来得及，停下来。”
季开一身都是浑然不在意的散漫，面上红光闪烁，仿佛真的像是毁灭世界的罪魁：“都要死了，一个首都星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笑得让人心惊，“你不是说我跟你一样吗？你会在乎这些人吗？”
季仁川没想到季开留下了这一招：“你到底要做什么？”
季开不答，转身走向了远处狂乱的人群，季仁川破天荒没有去拦他，他只觉得，事情已经失去控制了。
季开按响了手中的扩音设备，他的声音出现在首都星每一个角落：“请肃静，我是联盟首席执行官季开，你们现在看见的，是封锁首都星的星球级屏障，三天内，任何权限都无法解除，除非所有人不要命了要连星球一起炸了，也不可能从内部摧毁。”
“这三天，首都星将断绝与联盟的所有联络，绝对封闭，奉劝各位不要再想着逃命，那条路已经被我斩断了。首都星的存亡，就是人类的未来。你们只有一个选择，留在首都星，拼出一条命，或者直接等死！”
“最后强调一点，这不是联盟官方的措施，是我以个人名义威胁诸位，事后算账，尽管来黑塔找我。我们已经没有了选择，还想活着，不想再成为法涅斯的傀儡，成为一具恶心的怪物，就拿起你们的武器，跟我拼一场！你们好不容易醒过来，这是你们最后的一次机会，还不敢上吗！”
“杀了季仁川，杀了法涅斯，你们才能真的活下去！”
首都星各处，完成干涉清醒过来的人们听着季开的话，神态各异。
有人愤怒，有人惶恐，有人好不容易钻入了飞船，只能冲出来大骂着季开，喊：“为什么非要我也去，你们打不就好了吗！为什么非要带上我！”
所有人脸上唯一相同的，就是迷茫。
季开喊完，不出所料面对了一副惨淡的画面。
他还想开口，季仁川已经又一次跟了过来：“没想到你还留了这一手。”他摆脱了反应弹的死亡威胁，眼中的杀意却前所未有浓重，又像是第一次真的认识到了这个儿子，“你真觉得你能逼得动这些人？他们只会恨你。”
“我不在乎，”季开决绝，“只有没地方跑了，马上就要死了，才敢拼一次。”
“而且，”季开这一次真心实意地笑了，“只有这样才能打败你。首都星封闭，法涅斯的网络局限在首都星内，这里的人就是他能用的全部处理器，你现在觉得，关岁理还能不能翻盘。”
“一个你，一个关岁理，我一个也不会留，你们必须，马上死。”
他愤怒到了极点，手中简直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成了一个磁暴光球，对准季开就轰了出去。
季开避无可避，磁暴光球砸向他的面门，撞在了一道屏障上。
光球散掉，屏障应声碎裂，一堆人躲在远处喊：“快跑！”
已经有人下定了决心，来帮季开了。
季开当即指挥：“到我身后，屏障阶梯打开，回信息中心。”
人们立刻小跑到他身后，一齐打开屏障，季开几下就调了站位，屏障一下子有了层次。
“跑。”他们朝大楼跑去。
季仁川冷眼看着：“真以为回得去？”
人群中一阵惊呼，陆续有人倒下，季开清楚，那是季仁川的手笔，这些人的大脑已经被全数占用，失去了思考能力。
“周围的，把人拉上，屏障补齐，快，跑快点。”
剩下的时间，简直是一场速度的较量，比的就是季开这边先进大楼，还是季仁川先把人全弄晕。
季开周围所有人都迈开了步子，可不断倒下的人耽搁了他们的速度，没人敢把人留在楼外，留下就是死。
“快！”
季开等人疲于奔命，头顶一阵阵枪炮忽然响起，朝着季仁川轰了过去。
季仁川不堪其扰，挥手挡下，可应对季开的精力终究被分散了。
是娄闻他们在给季开掩护。
季开望着越来越近的屏障：“就要到了，快！”
所有人跑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他们离屏障越来越近，谁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不会晕过去，他们只有一个念头，紧紧拽着倒下的人，冲出去。
季开一马当先，他们冲入了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