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人们实在太激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彻底睡去。
关岁理一觉醒来，耳边都仿佛依旧能听到他们的交谈，恍惚了一阵，才意识到晨雾四合, 冷寂一片。
“醒了, 有哪里不舒服吗？”季开躺在洞穴的对面, 闻声睁开了眼。
他可能刚睡不久, 困倦地揉了揉额头，随即过来摸了把关岁理的额头，放了心：“还好，不怎么烧了，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吧, 你是靠脑子吃饭的，别烧坏了。”
关岁理想说烧不坏, 外面又有人喊季开, 季开应了声：“山区刚接手, 需要修整的地方还很多, 我得出去了, ”他有些不安心, “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就叫人去找我。”
关岁理无言点头，季开给他拿了药, 看他吃了就走了。
关岁理待在空荡荡的山洞中, 第一次醒了之后不需要工作, 也没有无穷无尽的任务和折磨等着, 他无所适从待了会儿, 又一次躺下了。
季开说的没错, 他硬撑着只会惹事, 有什么等烧退了再说吧。
关岁理待在山洞中养了两天，这段时间季开一直早出晚归，他偶尔睡得迷迷糊糊，能感觉到季开试探他的温度，但醒来季开就不在了。
他躺得无聊，确认烧完全退下去，他走出了山洞。
一出山洞，笑声渐渐从远处传了过来，周围的人们笑着忙碌，四处都在敲敲打打。
久违的阳光照在脸上身上，他感觉全身暖洋洋的，这个山区，确实不一样了。
人们远远瞧见他，都有些敬畏，一个青年走了过来：“关先生，您醒了，我是朱诞，是white山长任命的巡防队长，有事您可以吩咐我。”
关岁理脱口而出的‘季……’吞回了肚子里，不由多看了这人一眼，能让季开任命巡防队长，这个人确实有些本事。
朱诞含蓄一笑：“昨天您和山长走后，我说动了一部分人，追上了你们，没有让你们走远，山长觉得我眼力还不错。”
关岁理不禁赞叹，有号召力，有谋略判断，确实是个人才，可惜待在了尼莫流放区。
朱诞也不奇怪关岁理的沉默，主动汇报：“附近山区的人过来了，山长在跟他们谈话，我带您过去。”
关岁理点头：“谢谢。”
朱诞羞涩：“都是应该的，况且，跟您的身手比起来，我这点都算是花架子，我们巡防队的人都很崇拜您。”
关岁理还是不太会跟他交谈，依旧只有一句谢谢。
朱诞笑笑，带着关岁理往外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关岁理的目光被不远处的一座航天器吸引了，最重要的是，这艘航天器维修完整，联通指示灯闪闪发亮，竟然是一架动力完好可以随时起飞的航天器。
朱诞骄傲地介绍：“是山长让我们找回来的，他带着几个人修好的，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能让航天器动起来，有了这个，怪风来了，我们也能跑得掉了，有了山长，什么都不一样了。”
关岁理看了会航天器，发觉有人进进出出，进去的时候两手空空，出来的时候就领到了物资。
时不时还能听到傅松柏大喊：“谁觉得少了，自己去那边称一下，不对再来找我。”
人们纷纷笑闹：“我们相信您，也相信山长。”嘻嘻哈哈就跑走了。
关岁理不解，朱诞给他解释：“本来物资是大家自己保管的，但是之前出了几起偷窃事件，大家也有事做，不可能一直看着，索性还是统一保管了。”
“正好航天器也修好了，就干脆存在航天器里了，真有什么，跑起来也方便。”
说着，他们快来到了一座山洞中，远远的，看到几个人偷偷张望，关岁理一眼认出了，这是刚来这关时住过的那个山区的人，带头的老山长还偷偷给他们送过苹果。
他意识到这段时间，季开确实做了很多事。
老山长焦急不已，瞧见关岁理惊喜扑上来：“这位先生，是不是我们惹了麻烦？”
关岁理正不知该怎么办，朱诞已经上前挡住了人：“阿伯，关先生这段时间一直在养病，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老山长这才尴尬后撤，一瞧关岁理的脸色，确实不太好：“是我糊涂了，你那会儿就在发烧，发烧不是小事，要好好养着，有药了吗？”
关岁理只好说了一句：“有了。”
老山长叹了口气：“那就好。”随后继续往山洞里瞧。
朱诞望向山洞，也不由露出几分气愤，见关岁理疑惑，跟他解释：“阿伯带人来投奔我们，山长收了他们，就带他们去领物资。”
“我们找了好久才找到新的物资点，本来也做好了不顺利的准备，没想到对方很痛快就足额给了，我就觉得那个物资官阴得很。”
老山长气得拍大腿：“那是准备给D3的物资，现在全到我们这儿了，D3的人怎么可能不气，他们来算账了，还带了其他几个山长，说要把他们的物资拿回去。”
关岁理望向山洞，但最终也没有走进去，日头晒得头有些难受，他靠在一边，只跟朱诞说了句：“需要动手叫一下我。”
朱诞惊讶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认真望着洞口。
***
季开坐在山洞最里面，左右两边各坐着两个山长。
D3的倒霉蛋强调：“我只为一件事，物资！我要我的物资！你不能让我手底下那么多人饿肚子。”
季开混不吝轻笑一声：“话可不能这么说，物资在物资点里，可没有打过谁的标记，我的手续流程都走得正规，现在这些物资就是我的。”
D3倒霉蛋气坏了：“white，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负你的可不是我，你应该问物资官。”
两人剑拔弩张，坐在对面的C2山长才慢悠悠开口：“行了，具体怎么回事，我们心里都有数，用不着演戏，”他猛地盯住季开，“我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为什么过来，因为你坏了规矩。”
“你要是自己能改，把物资还了，以后也按规矩来，也省得我们麻烦。”
“你说的规矩，是所有人听着一个不知道长什么样子的人发号施令，他说拿你多少，你就让他拿多少，完了还要恭恭敬敬替他教训别人？”
季开笑了：“这种事，我可做不来。”
C2脸色一扭曲，登时就被季开激得站起来：“你根本不懂，你以为我们愿意吗？”
他凶狠地瞪视季开：“我告诉你，你今天不愿意也得愿意，这个权限协定，你就得给我们都守着。”
季开分毫没有被他的变脸吓到：“我不懂？我可太清楚了，权限协定，那位大人物和你们，从上到下，会绝对维护权限等级。”
“民众们不知道你们究竟有什么用意，你们只告诉他，这是必须的，在上下层级形成之后，他们只有接受的权利。”
“可我们都知道，这是跟那位大人物表忠心，顺便，跟联盟表忠心。”
在场人面色一变。
季开扫视他们的脸：“人不可能坚持去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尤其还是在一个困难的环境下。”
“你们既然能放弃自身利益去去维护一个什么用都没有的权限，就说明这个权限一定有价值。”
“你们当初被联盟流放，就是因为不接受法涅斯权限，现在无条件拥护，就是在认错。”
“但是你们真的觉得，这么做了，联盟就会接纳你们？”
“那个大人物这么告诉你们，究竟是为了谁呢？”
在场人心神剧震，季开说的话他们不是没想过，可是待在这鬼地方，没这么点念想早就疯了。
一直沉默的A9山长开口：“你不要想动摇我们，你如果不照做，我们会一起动手，灭了G6。”
D3同样站起来：“没有物资的人是什么样子，你可以试试。”
四个山长同时站了起来，无声沉默逼视季开。
季开面对这样的压力，俶尔一笑：“我什么时候说不维护权限了？”
四个山长茫然。
季开交叉双手，镇定平视他们：“物资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不过，诸位不妨来和我谈谈合作？”
“我们私下的合作，可没有违反那位大人的命令吧？这才是对你我都好的事情。”
四人面面相觑，随即坐了下来。
***
季开送走四位山长，关岁理走了进来。
季开看见关岁理，沉着的面色一轻：“你醒了？”一边把座位让给关岁理。
关岁理点点头坐下：“解决了？”
季开意味不明：“算是吧，谈了点合作？”
关岁理皱眉：“你要那么多人干什么？”
季开惊讶关岁理几乎立刻就发现了他的意图，这个人果然很聪明：“记得之前我说过，如果我们不想随时会死，就要能提前预警那股怪风。”
“这需要一张巨大的监察网，我们虽然有G6和老山长的人，可是暂时也组织不起来这张网。”
“应该说，目前整个流放区，没有人能组织起来，那位大人的命令下，各个山区四分五裂，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可我们如果想活下来，就必须这么做，还要尽快。”
关岁理回忆起那四个山长离开的脸色：“他们会同意吗？”
季开笑了：“放心，这事好办，我现在最好奇的，是那位大人。”
季开望着外面的天：“他似乎猜到我会扩张人手，才特意布了这一招，”他忽地望向手上的腕表，“比我权限还高，不知道是哪一个？都不好对付啊。”
“不过不管是谁，希望他暂时别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关岁理看向他，季开笑笑：“我一直用假名，是担心有些后续的麻烦，现在我确认了。”
“我的本名季开，在这里是全民公敌，他们认为是我害他们过上了现在的日子。”
“亲爱的，记得帮我藏好身份。”
关岁理觉得，这一关确实是地狱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