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进去泡茶了, 可门一关,里面传来刀落下的声音。

  一下一下,团子整个人都麻了,死命冲宋晴山使眼色, 想问现在该怎么办。宋晴山的脸色也变了, 看了看门窗, 又看看一左一右两双求助的眼, 一咬牙,拽起人就走。

  他脚步异常的快,像是刮着风,门就在咫尺,眼看几步就能离开, 门忽然啪地一声,关上了。

  他听到身后男人遗憾地笑:“着急吗?”

  宋晴山戒备着回身, 男人围裙上都是血, 端着三杯黑乎乎的茶站在那里, 语气依旧那么温柔。

  “喝了茶再走吧。”

  ***

  “贺园长可好了, 每次来客人, 他都会请大家进去喝茶。”

  “园长?”关岁理终于摘完了果子, 站在小生物们面前听他们说话。

  小生物叽叽喳喳,就好像一群鸟, 不过转头一看, 这些小生物披着树叶长着尖嘴, 没准真是些鸟。

  “对啊, 他这么让我们叫的。”

  季开在一边起了兴趣:“什么茶?好喝吗?”不知道他是不是疯了, 居然真有点想喝的意思。

  一堆小生物齐刷刷摇头:“不知道!”

  “我们都没喝过, 喝过的人都在里面做客!”

  关岁理和季开同时对视, 眼中是如出一辙的警惕。

  ***

  团子和宋晴山没说话,男人笑容也就散了,随后是一种奇特的惶然:“你们不是很喜欢这个茶吗?怎么了?”

  男人指了指角落的那些容器:“我还担心那些不新鲜,特意去弄了点好的,不吃吗?”

  那些容器,之前男人刚出现的时候,手里拿着的也是这些,他抛洒给生物们东西,好像就是这样的肉,发着黑,像是枯黄的海藻,散发着淡淡的土腥味。

  他喂给那些小生物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团子不禁有些反胃。

  宋晴山定了定神:“抱歉,我们还有事,能不能先走?”

  如果可以,他不想跟这个人起冲突,他每一寸肌肉都在戒备。

  男人就在宋晴山的视线里,垂下了头:“我厨艺又差了吗?你们不喜欢了吗?”

  他的语气越发丧气,真心实意的难过蔓延过来,一点点爬上人的后背,重得甚至让人后背发了凉。

  团子人都有些僵硬,不能这样下去,他焦急间,忽然看到了窗边蹦跶过去的几只小生物。

  团子一拍手:“他们饿啦,该去喂饭啦。”

  团子话一出,周围的气氛顿时一松,男人就像回了神,一拍脑袋,急急忙忙提着一个容器就往外走:“对呀,差点忘了时间,他们还等着我呢。”

  男人打开门,站在那里回望,满是期待:“你们等我回来行吗?”

  宋晴山正打算动手,从门缝抢出去,就听团子说:“我们帮你吧,”他看了看屋子里一堆的容器,“等你一个个分,大家都要饿坏啦。”

  男人高兴地冲他比个大拇指:“你说的对。”

  团子和男人一人抱着一个容器,一点点走远了。

  宋晴山看着面前大开的门,被晾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

  ???

  这是什么情况?他愣了片刻,拔腿就跑。

  可是他赶出门四顾,已经什么都找不到了。

  他一拉身后的小姑娘:“苏格,忍一下。”

  随后,剧烈的风屋门疾冲而出,他和小姑娘撞进风里,一眨眼刮倒了大片的草场,一路风驰电掣,不见影子了。

  ***

  关岁理并不知道一边发生了什么,他继续问:“你们园长一直就在这儿?”

  小生物们晾晒着手里的果子:“我们知道的时候他就在这里了。”

  另一个挤着说:“可爸爸妈妈说过,园长是后来来的。”

  更多的也就问不出来了,关岁理没说话,季开在一边翻着他们晒的果子:“你们准备这么多,都是丰收祭要用的?”

  小生物看着他翻动那些果子,实在很想抢回来,但是季开人高马大,又不敢劝,就一个劲盯着那些果子,心不在焉地说:“对啊,祭典要把所有的容器都装满,明年才会一直有饭吃。”

  他敏锐地捕捉到一个词语:“容器?”

  这容器不知道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有多少,最重要的是,那个最后要获取的供奉品,他们不知道会不会也在容器里。

  “你们容器里一般放什么?”

  小生物一瘪嘴,季开问得实在太多,耽误他们干活,不愿意说了。

  季开明白了什么,提起了一边的篮子:“再给你们摘点行吧?”

  只不过一边的关岁理听着,总觉得活见了鬼,季开那臭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心平气和了。

  来这里不像是查消息,更像是在哄孩子,一次摘完还肯再摘一次。

  只要季开愿意,他有不知道多少办法能问出东西,根本不用去摘什么果子。

  他瞧了眼季开惬意的笑,总觉得好像是发现了什么。

  季开说完,小生物就高高兴兴扬起脸:“谢谢哥哥。”

  季开伸手拍了拍他们的脑袋:“能好好说话就行。”只不过走的时候,又绕回去,故意明目张胆拿了一个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一口咬了下去。

  小生物简直要哭了。

  季开啃果子啃得高兴,提着篮子跟关岁理走了一段,指着篮子里随手摘的果子:“他们要是往里面放的都是这玩意,可长不出他们吃的那些东西,这个丰收祭还挺神。”

  “还有我们没发现的东西。”

  季开点点头,抛了果核,继续在周围摘起了果子,也难得,要说有一天,他能在法涅斯的关卡里不打架不流血,安安分分摘果子,他自己都也不信。

  只是他心里的不安感,却比之前哪一次都强烈,这里太平和了,平和到甚至让人有些贪恋。

  这种贪恋在这里是最不可思议的东西,微醺的长风从脸上刮过,耳边伴着鸟叫,从心里生出的昏昏欲睡,远比绝望还让人心生畏惧。

  他顿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季开四周环顾,警惕许久,却依旧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只好继续走了开去。

  只不过他始终没有离关岁理太远,那是一种随时能赶到,近乎于护卫的位置。

  至于被他保护的人,季开戒备的同时扫过去,就发现关岁理在一边越摘越远。

  关岁理顺着草丛一路向下,摘着摘着,到了树下,摘到了一丛灰色的小蘑菇。

  关岁理手落下去,居然不动了。

  季开愣了许久,一抬眼看到关岁理头顶上的一头灰呼呼的菌伞,才意识到了什么。

  顿时,什么担忧不安,都记不住了。

  他一下直接躺在了地上,站着笑太扎眼,他怕被关岁理真的杀了。

  关岁理冷着脸,直接朝他丢了篮子。

  季开投降一样认了输,识趣地收回笑,继续摘起了果子,一筐沉甸甸的果子装满,季开还十分给面子地在周围缀了一圈小花,果然递给小生物们的时候,他们浑身都快开花了。

  关岁理瞄了眼自己普普通通胡乱堆在一起的一篮子乱七八糟,心情复杂,季开果然跟他想的一样,在这里混得如鱼得水。

  “现在可以说了吧,你们祭祀送上去的都是些什么?”季开又随后摆弄了下篮子,那花花摆得莫名就更好看了。

  小生物欢欢喜喜接过,再看季开,却是一副嫌弃的表情:“你都摘了好多了,还不知道是什么吗?就那些啊,还要问!”

  季开‘哦’了声,倒没有太惊讶:“我就是觉得,就孝敬这么点东西上去,你们祭祀的那位可不会太高兴。”

  季开这句话简直捅了马蜂窝,小生物气鼓鼓戳他:“不可能,你瞎说,你走!”

  一句话,关岁理就跟着他那位‘如鱼得水’的同伴一起被推开了老远,离那帮小生物们远远的。

  只能看见那堆小生物的屁股。

  关岁理深深觉得,人是不能夸的。

  他又往旁边看了眼,旁边的人还在跟人远远喊话,可惜没人搭理他,于是关岁理在心里默默加了句,尤其是季开。

  这人什么局面都可能被他自己作死。

  简而言之,脑子不太好。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这人一起浪费时间,关岁理难得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