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是密集的的弹雨, 从他们的身体间穿过,砸在那面墙面上。

  鼻尖越发闻到了浓重的血气,他们离那里越来越近……

  “我赢了。”

  忽然,墙后传出了一个声音。

  是季开, 关岁理如释重负想。

  只是这个声音, 听着实在不对劲, 关岁理迅速绕过了墙后, 季开正捂着右侧的腹部,轻微地喘息着。

  只不过他都这么德行了,脸上还依旧挂着一如既往的、欠揍的笑。

  关岁理总觉得这个人哪天就要把自己弄死,可总不是这个时候,他上前查看季开的伤口。

  季开捂着的位置格外危险, 关岁理不敢轻举妄动,只略微低了头, 近了些, 季开身上那股微甜的血气越发浓重了, 可关岁理终于看过去, 却发现他捂着腹部的手干干净净, 半点血迹都看不见。

  不仅是腹部, 季开的全身上下,找不到半点伤口或者不对劲的地方, 甚至他的衣服上, 连褶皱都少见。

  关岁理忽然意识到什么, 又仔细嗅了嗅, 他这才发现, 这股血气中的甜味是一种相对刻意的甜, 比起真正的血, 好像多了些什么。

  他试着点了一支烟,果然刚闻到烟味,那股恶心感就又来了,他啪地掐灭了烟,迅速跟季开拉开了距离。

  这是香水。

  他就多余理他,季开现在分明半点事都没有,他担心季开死了还不如担心担心一下娄闻。

  医疗室忽然被介入成关卡,娄闻的处境一定很危险。

  他重新看向了原地的季开,这个人来这里之前大概脑子被门夹了,喷了个这么样的香水。

  要是季开能说话,八成又要给他介绍这款香的名字,关岁理一点都不想知道。

  不过现在的季开也不能算完全没有事,他故意踩了一点地面,季开依旧毫无反应,他看向季开的眼睛,才发现那里根本没有神采。

  他吸了口气,握了握手里的拳头,这一拳算他该受的。

  拳头落下之前——

  “你答应过我了,我就选这个。”

  季开忽然又说话了,他喘息着,像是在跟什么对峙,片刻后,他皱起了眉头:“我想想。”

  “那……一,不要相信这个世界……”

  关岁理的拳头忽然就松了,他惊讶地看着季开。

  “二,不要怀疑自己。”

  从那个一字开始,季开的声音就再次变得平稳,带着一种抚平焦躁的力量,一点都看不出,他片刻之前还在喘息,他紧紧捂着腹部,眉目间全是痛苦。

  “三,务必小心黑色。”

  这是每一关开始前的闯关行为准则,关岁理之前从里面获得了不少信息,但他之前一直以为,那是法涅斯必须尽到的责任,没想到定下的竟然是季开。

  竟然是季开!

  不过也是,法涅斯怎么会做这种事?

  “四……”季开仿佛陷入了犹豫,不过片刻后,他笑了,“有点多余,不过还是加上吧,虽然这只是我的个人祝愿,”他的话语一瞬间变得温柔和低沉,就好像在真诚地祈祷,“请诸位努力活得长久一点。”

  季开说完,仿佛听见了什么,重新露出讥讽:“谢谢,演讲是政客的天职。”

  只从他的表情和口气,关岁理就能判断出那边的人问了他什么——你确定要选这个奖励吗?

  季开的回答根本不会有第二种。

  关岁理瞬间确定了,曾经的季开,在没有成为boss的年岁里,干过的疯狂的事恐怕数不胜数。

  关岁理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成为了现在这个,被法涅斯捏在手里烫得要死,又死活不肯扔掉的炸弹。

  季开又一次站了起来,似乎要去什么地方,关岁理当然不能让他继续陷进去,他一步绕了上去,早就握着的拳头,对准季开的腹部砸了下去。

  季开失神中也预感到了危险,朝着关岁理看了过来,在见到关岁理的瞬间,他的双眼似乎清醒了一瞬,随即又暗了下去。

  与此同时,周围也瞬间就暗了。

  季开从视野中消失,关岁理警惕地戒备着周围,可什么都没有,只是当他重新看向一个方向,远处竖起了一座小小的墓碑。

  他的脚下,一条砖石砌成的小路直直通向墓碑,关岁理没有别的选择,朝着墓碑走了过去。

  墓碑本来空空荡荡,可他走近了,上面就缓缓出现了字,姓名的位置,赫然写着两个大字——季开。

  关岁理皱起了眉,他并不觉得季开会这么轻易死去,只是这场景实在熟悉,如果一边有一个声音……

  “是不是觉得有点荒谬?联盟的首席执政官会干这种事。”

  那人学着谁的口气开了一枪,笑:“hello world,砰!”

  关岁理顺着声音看过去,果然看到了顾兴邦那张沧桑的脸,他的脖子上刻着黑塔的烙印,这是黑塔守护者的象征。

  关岁理曾经对他只有崇敬,可经历过十序列之后,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人了,他无法完全信任他。

  关岁理看向了墓碑,在顾兴邦说出那句话的同时,墓碑上也多了那行他熟悉的墓志铭——中央基站有一枚暗粒子裂变反应弹,口令密匙是hello world。

  这是曾经他跟顾兴邦在黑塔时候的经历,他在瞬间就意识到,自己恐怕也在不知不觉中,同样陷入到了幻境中。

  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他知道自己该离开,可是他的脚根本迈不出去,面前的一切依旧在继续,他就像那天一样,一直站在那里,顾兴邦也像那天一样,依旧在重复着同样的话。

  到底是为什么会进来,又怎么才能出去?

  关岁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忽然,鼻尖又一次闻到了那股血气,带着有些腻的甜,他顺着这味道看向了墓碑的后面,他想要顺着这股甜味走的时候,他的脚忽然就能动了,他成功走到了墓碑之后,看到了靠在那里把玩着一根雪茄的季开。

  他走得这么近了,季开依旧没有反应,季开依旧在回忆中。

  季开把玩着手里的雪茄,偶尔朝着墓碑边缘望上一眼,那是他之前站着的位置。

  关岁理看着,总觉得季开恐怕不是正巧出现在这里,他的行为不会跟自己经历的事情如此吻合,只有一个解释,墓碑那天,季开确实出现在了这里,做着和现在一样的事。

  他们现在处在同样一个幻境里。

  那么季开应该早就见过他了,在他还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而且一直以来,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忽然有了这种不平等的认知,关岁理觉得,简直糟糕透了。

  他快步走了上去,那一拳终于挥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