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景行做了个噩梦, 梦里的他被人用铁链缚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一把匕首正叉在他胸口,那匕首很精致, 手柄上刻着一只黑色的麒麟, 幽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
是两颗宝石,价值连城的宝石。
鲜血顺着刀刃逆流至两颗宝石中间, 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碗里。
碗里的血已经满了, 渗出了的红色液体染透了地面,又一点点蔓延开来。
他被困在这里很久了, 血也流了很久, 偶尔还能听见凄厉的嘶吼声,大声叫着什么,时而又会有无数只肉乎乎的虫子, 顺着血爬到他身上,钻进肉里。
戚景行没觉得疼,因为他知道这只是个梦, 既然是梦,自然是假的。
他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 一片黑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月白色的纱帐, 上面有一道一道浅浅的白,他看了一会儿, 才发现那是窗户印过来的阳光。
还有知了的叫声, 已经到夏天了。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汗, 想把被子推到一边去, 手还没抬起来, 就被胸口传来的剧痛逼出了一句□□。
与此同时,门也开了。
戚景行抬眼望去,进来的正是戚巳,他手里端着个托盘,一步跨进来,先是一愣,清冷的眸子长大,露出了一点欣喜,不过那点欣喜很快又不见了。
那人快步进屋,把手里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撂,就过来掀他的被子。
戚景行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对方在他身上上下摸索,半晌,他才笑嘻嘻地问,“我昏迷……多久了?”
戚巳确定了伤口没有崩开,才松了口气,他看了眼床上的人,道,“别笑了,你现在笑得一点也不好看。”
“唔……”戚景行沉吟片刻,嘴角扯得更高了,“戚统领的意思是,我以前笑得很好看嘛?”
戚巳扶着他靠在床头回身把药端过来,闻言愣了愣,汤药正好倒映出他的脸,看上去一副冷冰冰的。
他点了点头。
“欸?”出乎意料的答案让戚景行愣住,他正要再开口,一勺汤药喂到了嘴边,还有浓郁的中药味,光是闻着,就觉得很苦。
“既然醒了,就把药喝了吧。”戚巳面无表情地说。
戚景行无处可躲,只好张口把药咽下,一张脸顿时挤在了一起,“没有蜜饯的嘛!”
“我不知道你今天会醒,就没有准备。”说着他又舀了一勺怼过来。
戚景行别过头,不肯喝了,“那你给我颗糖吧,我想要颗糖。”
戚巳顿了顿,放下药碗,出了门,不一会儿又进来。
“让人去取了,你再等等。”
“嗯……那好吧。”他坐了这许久,身子已经往下滑了不少,十分不舒服,他想往起来靠靠,实在耐不住胸口的伤。
“你扶我下来走走吧,这么坐着不舒服。”
戚巳没答应,他重新端起药碗,“大夫说了,你要静养,喝了药就躺下吧,别起来了。”
戚景行看着递上来的苦药,叹了口气,“糖还没送来呢。”
“送过来了,你再吃,也是一样的。”
“那怎么能一样……”戚景行一顿,“罢了,我喝。”他接过药碗,这回十分干脆的仰头一饮而尽。
苦味冲上了脑门,戚景行五官都拧在了一起,他又问,“我昏睡几日了?”
“三日。”
“这么……久?”
“嗯。”
空气无端沉默起来。
戚景行舔了舔嘴唇,沾在上面的药渍被他舔进了唇齿,还是很苦。
“阿公……没再为难你吧。”
戚巳摇摇头,“没有,戚辰请了大夫,教主昨天来过一次,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并没有进来。”
又是一阵沉默。
戚巳起身开始收拾药碗,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戚景行看着他的动作,愈发不知道说什么了,直到那人收拾好了,端起托盘要往外走,他终于慌了,赶忙抓住他的袖子。
“你生气了?”
戚巳低头看他,并不言语。
“你在气我不该拿自己生命冒险?我有分寸的,死不了,”他见戚巳的神色没有丝毫缓和,便又加了一句,“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戚巳依旧看着他,目光复杂,半晌,他道,“阿景,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戚景行一愣,“为什么……这么说?是……发生什么了吗?”
戚巳苦笑着摇摇头,从怀里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竹筒,大约三寸长,表面青黑。
戚景行眉头一皱,神色微变。
“给你上药时,我在你身上发现了这个,从你胸前的伤口钻出来的。”戚巳打开竹筒的盖子,里面却是一条乳白色的虫子,“若我没记错的话,这就是当初从神秘人身上爬出来的东西,可以控制人心智的——蛊虫。”
“阿景,你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呢?他为什么会在你的身体里呢?”戚巳的目光变得十分迷茫,“我仔细地回想了很久很久,忽然发现,阿景,你似乎有很多很多,旁人不知道的秘密。”
戚景行皱着的眉头舒展开,嘴巴却变得僵硬,喉咙动了动,又没有开口说什么,半晌,他扯着嘴角强笑了笑,似乎是在思考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正在此时,门开了,小丫头拿着糖进来了。
刚一进门,她就发现,屋里的两人脸色都不太好。
戚巳转过头,“拿出去吧,少主已经把药喝完了,不需要了。”
小丫头一愣,正要往外走,又听少主大人开口,“药喝完了也需要的,嘴里还是苦的,你拿过来。”
她犹豫了一会儿,不见戚统领再有什么吩咐,便进了屋。
“放在这儿。”戚景行一指床沿,“我现在就想吃。”
小丫头放好了糖,出门时却意外发现戚统领失力般的跌做在床边,她连忙关好了门,一溜烟儿走了。
屋内,戚景行拈起一颗糖,喂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赶走了苦药味,他抿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他记得戚巳受了很重的刑。
“我没事。”
“你脸色那么苍白,怎会没事?”他撑着床想往外挪一点。
“别动,小心伤口再裂开。”
戚景行便顺势一拉戚巳的胳膊,将那人拉的跌坐在床上,“我没有那么脆弱的,方才只是在同你装可怜,戚巳,你身体有些烫。”
烫?
“那应该是发烧了,伤口发炎,很正常。”
戚景行摇头,“一点也不正常,戚巳,让我看看你的伤。”
他开始动手脱衣服。
戚巳挣扎了两下,见拧不过戚景行,又怕真让他崩开伤口,便自暴自弃的自己脱了衣服,露出遍体鳞伤。
戚景行呼吸一滞,他想过戚巳会受些苦头,却没想到阿公下手会这么狠。
“有……药吗?”
戚巳从上衣中掏出一瓶药给他。
“怎么不自己上药?”
“不用上药也能好的。”
“不……疼吗?”
药粉洒在一道绽裂发白的伤口上,肌肉无意识地颤了颤。
显然是疼的。
戚景行满目心疼,他从盘子里又拿出一颗糖,喂进戚巳嘴里,“含着它,就没有那么疼了。”
戚巳不大信,可他还是伸出舌头将那颗糖卷了进去,甜腻的味道让他有些不习惯。
药粉再洒上去的时候,竟然真的没有那么疼了。
很神奇。
戚巳一边含着嘴里的糖,目光落在桌案上,装着蛊虫的竹筒还在那搁着。
他咬住嘴里那颗糖,一用力,将他碎成了两半,嘴里的味道更甜了。
“我……”他顿了顿,“是个影卫,是你手里的剑,是没有资格去质问你有什么秘密的,但是,”
“你说你……爱我。”说到这里,戚巳顿了一下,有些纠结,有些苦恼,犹豫了很久,才再次开口,“阿景,我发现,我好像……
也爱上你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