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涟漪稍愣了愣, 兀自抓紧了自己的裤腿,没回话,也没再挣扎。
月芜寂小心翼翼的把药涂在他红肿的伤口上, 又轻轻揉了揉,把里面的淤血揉开才放下裤腿, 写道:
【今天就在院子里面晒一晒太阳吧!等明天好一点,我再带你熟悉熟悉环境好吗?】
“哦……”君涟漪抬头对向月芜寂的位置,陷入了沉思中。
月芜寂写:
【我现在要去屋里面干活了,你要是有事的话, 直接叫我就行。】
最后一个字落, 他当真起身, 往远处走了去。
不过, 他并没有真正的回屋,而是在君涟漪远处坐着,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君涟漪, 也觉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看着君涟漪因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不见时, 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月芜寂心里感到莫名愉悦。
他其实挺欣慰君涟漪这样的,不完全信任任何人,如此, 今后就没那么容易被骗了。
如果当初……他亦是对自己这样, 他如今就不会落到今日的下场了。
默默叹气, 月芜寂闭了闭眼, 再次下定了要不惜一切代价帮助他的决心。
待再睁开眼看向他时, 月芜寂眸中已是一片柔和, 还隐隐带了些, 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可君涟漪在躺椅上却并没有待多久, 等确认对方是真的不在了后,他便摸索着起了身。
刚刚被椅子碰到的膝盖处依旧有点疼,但已然比之前好了很多,并不是不能忍受。
他眼前漆黑一片,手往前伸着,虽对前方没概念有些不安,却并未能阻止他想要摸清这里的决心。
为了避免刚刚的事情再次发生,这一次他迈开的步子小了很多,每往前一步都显得十分的小心翼翼,就好似初学走路的幼儿一般。
月芜寂在一旁看着也很紧张,怕他跌倒,怕他撞到,怕他掉坑里头。
他不敢再掉以轻心,目光丝毫不敢再从他身上离开一分,默默握紧了自己的掌心。
为了给君涟漪创造一个好的养伤环境,这个院子其实设计得并不简单。
除了几颗桃花树外,在院子里,他还种了许多花圃。为了贴合他农夫的人设,他还特地在院子里放了柴堆斧头,还有水井等等,正常农家所拥有的,他这里都有。
没想到此时此刻,这些东西倒成了障碍。
看着君涟漪径直往那堆木柴处摸了过去,月芜寂在心里捏了一把冷汗,连忙一抬手使用了法术,将那木柴变走。
谁料,君涟漪却在走到半途中时,一个转弯又朝旁边的桃花树摸了过去。
月芜寂无奈,只得旧戏重演,将那桃花树变走。
紧接着是水井、花圃、石子,待一一被他变走后,本春意盎然的院子里,瞬间就变得萧条无比。
可君涟漪却依旧没有停止探索的步伐。
他觉得很奇怪,奇怪这个院子怎么会这么空,按理来说,农家小院不是一般都会堆放着点杂物吗?怎么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心下疑惑,继续向前摸索着。这一次,他终于摸到了东西。
那是一扇门,一扇实木门。
顺着木门摸过去,他还想再摸点其它东西时,旁边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君涟漪诧异抬头,对上抓他手人的位置,“寂?”
月芜寂点了点头,但立马反应了过来他看不见,于是翻过他的手心,写道:
【是我。】
君涟漪笑笑,“你这么快就忙完了吗?”
【我担心你,所以出来看看。】
顿了顿,月芜寂继续写:
【这里是大门,旁边是篱笆,有刺,当心扎手。】
话一落,月芜寂便牵着他的手,将他往回引了去。
“哦……”君涟漪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顺从的跟着他的步伐走回去,被按回椅子上后,立马又拉住了月芜寂的手,“等会……”
月芜寂回头。
【怎么了?】
君涟漪抿了抿唇,转头向周围转了一圈,问:“刚刚我在这院子里面转了转,都未曾碰到异物,你这院子,好干净啊!”
他意有所指,月芜寂不是没有听出来,但他却并不慌张,不紧不慢解释:
【知你今天要出来,今天一早的时候,我便抽空把院里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想了想,这解释也不够完美,便继续写:
【其实它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干净的,在你左边百米之处,有一棵桃花树,在那桃花树旁边,还有几个花圃。】
君涟漪通过他所言,想象着这院子的样子,不自觉的勾了唇角。
明明才看不见没多久,他却觉得好似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阳光花朵一般,竟是不自觉的,就沉浸入了自己想象的世界中。
月芜寂看着他笑,亦是跟着勾了唇角。
不过,君涟漪很快便又从自己的世界中清醒了过来,微微皱起了眉头。
醒来这么久,他一直都没有问,自己的眼睛还会不会复明。
对于这个问题,他急需知道却又有些胆怯去问。
他根本没有办法想象,要是以后都看不见了,他的世界会怎么样。
不安的情绪浮上心头,君涟漪右手不自觉地抓了抓衣襟,这一细小动作,却被月芜寂敏锐的捕捉到了。
月芜寂也跟着皱眉,小心翼翼写:
【怎么了?】
君涟漪欲言又止,心跳都为之乱了半拍才轻舒一口气,缓缓开了口:“寂,我的眼睛……”
月芜寂立马明了,忙解释:
【别担心,那位路过的散修曾经说过,你的眼睛是可以治好的,就是,可能需要花的时间要多一点而已。】
君涟漪松了一口气,总算放下心来。
月芜寂便继续写:
【还有你的修为,那位散修也说过,你是因为身体负荷过重,才会暂时失了修为的,等你身体完全恢复,你的修为自然也会跟着一起回来了。】
修为这一块,君涟漪倒是不太担心。
他本就是个修炼之人,曾经被废过修为,也曾经暂时失去修为过,这二者的差别,他还是能领略到的。
微微点了点头,君涟漪再次和寂道了谢,便不再麻烦他陪着自己了。
待寂的脚步声再次消失,君涟漪也没再起身探索周围,舒服的躺在了躺椅上,沐浴着阳光,竟是睡了一个好眠。
晚上的时候,是寂过来将他叫醒的。
君涟漪难得睡了这么久还有些睡意朦胧,竟是糊里糊涂地喊了他一声容玉。
月芜寂的面色立马僵了一下,那握着君涟漪的手都不自觉用力了些。
君涟漪皱眉,疑惑开口:“怎么了?”
月芜寂闭目暗自苦笑一声,写:
【没什么,就是入夜了,该用晚膳了。】
“哦……”在君涟漪的意识里,无论是寂还是月,应当都是识不得容玉的,便也没多想,任由月芜寂牵着自己入了屋。
月芜寂帮他盛好饭菜,又拉着他的手摸到碗筷,跟他一一介绍了今天的菜品的同时,还安抚着他,不要着急。
其耐心程度,堪比他在现代的妈。
君涟漪默默地吃着饭,却有些恍神。
他在这个世界也不乏有人对他好过,可那些对他好的人,要么就是爱慕于他,要么就是有目的,而眼前人,又是因为什么而对他好呢?
他不理解,可他没有开口去问。
吃完晚膳,便是洗漱休息了。
之前他有灵力傍身倒还好,每日只需自己掐个洁身诀便好。
而现在……
听着耳边传来一阵阵倒水声,君涟漪道:“寂,不用那么麻烦的,我随便洗洗就好了。”
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听进去了没有,耳边传来的倒水声,依旧没有停。
君涟漪无奈,便只能任他去了。
月芜寂知道君涟漪是不会让自己帮他沐浴的,便在倒好水后,牵引着君涟漪过来,带着他一一摸清了洗浴用具和换洗衣物,千叮咛万嘱咐,有事一定要叫自己,自己就在门外,才不放心的离去。
君涟漪轻笑着等关门声落,缓缓解了自己的衣衫,将自己全身浸泡入温水中。
这个澡泡得十分顺利,却在君涟漪出浴桶时出了意外,也不知是不是他刚刚用皂角时不小心弄掉了一块,那好巧不巧的,他刚从浴桶里出来,竟就一脚踩了上去,然后一个打滑,直接摔了下去。
“嘶……”噼里啪啦一阵响动,惊了门外人的同时,君涟漪亦是痛呼着伸手去扶周边的凳子。
哪知一个用力,竟是又将放衣服的凳子打翻,好一番响动。
月芜寂闻声推开门,看到一片狼藉的屋内,顿时皱了眉头,上前去随意拿了件衣服盖在他身上,将人抱起。
君涟漪羞得微微红了耳根,忙道歉道:“那个,我没事。不好意思,把你的房子弄得乱七八糟的。”
月芜寂紧抿着唇,没任何反应。
君涟漪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现在会怎么想自己,还想要再解释一二的时候,抱着他的人却轻轻将他放在了床上。
月芜寂拉开他的手,先是问了他有没有摔到哪里。
君涟漪否定后,对方则十分强势的,一笔一划写:
【以后莫要逞强了,你视物不便,像沐浴更衣这种事情,就让我来帮你吧。】
听此言,君涟漪心中顿然一惊,忙拒绝道:“那怎么可以?这太麻烦你了,我……”
月芜寂却伸出一指,点在了他的唇上,制止住了他的后语。
他继续在他手心写道:
【一点都不麻烦的,能够照顾你我很开心。】
“……”这话惊得君涟漪心中猛然一跳,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说什么。
也就在他犹豫的这几秒钟里,手心又传来了痒痒的触觉。
【你可以多依赖我一点的,我……】其实很希望你能依赖我的。
后面的话,月芜寂没有继续写,只是把话停在了这里,然后定定地看向了君涟漪。
君涟漪内心复杂极了,他觉得他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清眼前人了。
以前他是月的时候,他三番两次救自己,他还将其当做是他好心。
可现在……
他复杂抬头,对上月芜寂,“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月芜寂一顿,无声苦笑一声,写:
【因为你值得。】
值得。
多么轻巧,又沉重的一个词。
可他却……不能这样毫无负担的接受他的好。
暗自苦笑一声,君涟漪想,既然他执意要如此做的话,那就等他好了以后,再报答他了。
展颜淡笑一声,君涟漪不再多言什么,就着月芜寂盖在他身上的衣服,默默地穿好。
晚上睡觉的时候,君涟漪才知,他现在住的这个地方,居然只有两个房间,一个是厨房,一个是卧房。
而在昏迷的这些天里,他竟然都是和眼前这个男人,同塌而眠的。
君涟漪心里有些微微妙,但两个人都是大男人,在没有多余房间与床的情况下,睡一榻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将今日寂所做之事,以及现在所住之地结合起来,再放在与月这个人相对等的话,君涟漪就莫名会怀疑,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出了错。
不然的话,他实在想象不出来,月那样高贵出尘之人,要怎么和他来这样的地方,怎么和他说要帮自己沐浴的事情?
这种情况,光是想想,君涟漪都觉不可思议。
兀自在心底叹了口气,君涟漪提醒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自己的眼睛,其他事都别想太多后,就开始尝试起放空自己的脑袋来。
这一放空,竟还真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待确定身边人是真的睡着了后,月芜寂才小心翼翼的靠近对方,将对方拥入了自己的怀中。
第二日,君涟漪早早的就醒了过来。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寂竟是比他还要早。
梳洗用过早饭之后,寂果然如约带着他在房中院里摸索了起来,一一给他介绍着哪里有障碍物,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最好不要去。
细致到几乎是两个房间里外的每一块砖,院子里面的每一个角落,都带着他一一摸了个遍。
君涟漪记性本就很好,再加之他有意记着,这院里院外,月芜寂只带着他走了一遍,他便几近能将这整个院子的每一个地方,都熟记于心。
晚上的时候,寂在给他放完洗澡水之后,果然没再离开。
君涟漪显得有些尴尬,但对方明显比他更主动,像是没看出他的尴尬来一般,竟直接伸手,就要解他的衣服。
君涟漪心中一惊,连忙按住他的手,“我自己来。”
月芜寂眸中神色微暗,在他这心里写道:
【好。】
顿了顿,他又写:
【你不用拘束的,我们都是男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这话说得君涟漪越发尴尬了,不过有一点,寂倒是说对了。
他们都是男人,无论是月,还是寂,亦或是他。
沐个浴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心下一横,君涟漪解了自己的衣衫。
月芜寂看着他赤/裸的身体,瞬间红了耳根,微微别开了头,却也不忘牵着君涟漪入水,然后帮他擦洗着。
有了寂的帮忙,这一次洗漱,果然没有再出意外。
第二日,寂一早就告诉他,自己要出门了,让他不要乱跑。
君涟漪笑笑,答应了他。
然后这一整天,君涟漪都没有闲下来。
他按照昨日的足迹,一点一点,将院里院外摸了个遍。
晚上月芜寂回来的时候,君涟漪还都未曾停下摸索的步伐。
月芜寂也不打扰他,默默在一旁看着,直到君涟漪自己感觉累了,他才故意发出了脚步声,走到他面前。
“寂?”
君涟漪听到声音后,竟是无误的径直走到了他面前。
月芜寂诧异的同时,拉开了他的手:
【是我。】
“你回来了,天是不是又要黑了?”他的世界一片黑暗,现在只能靠外物来感受,一天的日升月落。
【是,晚上会起风,我扶你进去吧!】
感此语,君涟漪笑笑摇头,“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话一落,他立马转身,果然如常人一般,避开了前方所有的障碍物,径直入了屋,月芜寂看得是即心酸,又欣慰。
他跟着一起进屋,在君涟漪手中写道:
【好厉害,你是如何做到的?】
君涟漪笑笑,“把院子多摸索几遍就知道了。”
【哦!】
月芜寂勾唇看他,没再多写。
自从熟悉了院子里面的环境之后,君涟漪整日只能枯坐的日子里也渐渐有了色彩。
他会给院里的花花草草浇水,虽然他并不能看到眼前的花开得是否美丽,但是它能够闻得到花香的味道,能够听到蝴蝶煽动翅膀的声音。
光是这些,就能让他幻想出整个花园了。
偶尔无聊之时,他也会爬上桃树,折一大捧桃花,用其中一半桃花做桃花糕,另一半,则插在花瓶里面做摆设。
寂很是喜爱他的插花,也很喜欢他做的桃花糕,每一次吃都赞不绝口,每一次的称赞都不会重复。
寂得了空时,亦会带着他在院子里面感受风,感受雨,感受飞来的乌鸦和鸟雀,自然界的一切。
以前君涟漪能够看得到的时候,是从来不注意这些东西的,但现在视觉上的缺失,却让他对周围环境的感知能力,更为敏锐起来,听觉亦是变得越来越灵敏。
寂将这个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君涟漪毫不反驳,他确实因为看不见,在别的地方提升了好多好多。
日子一天天过着,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着,就连眼睛,君涟漪都能感觉得到,它在慢慢转好。
这样的日子虽然很是平淡,但君涟漪却并未感觉到无聊,反连之前老是浮躁不已的心,也慢慢沉淀了下来,迫使得君涟漪不得不承认,如果这不是书中世界,而是一个现实世界的话,他其实更倾向于这种生活,而不是去征战杀伐。
现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又是好久没有听到小月牙的消息了。
他想要问一问寂,小月牙最近怎么样了,可是又怕太过唐突,没怎么好意思开口。
而月芜寂,亦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禁问:
【怎么一副心神不灵的样子?】
君涟漪苦笑一声,实在太过于挂念小月牙,便也顺着他的话开了口:“没什么,就是好几天没有听到小月牙的消息,有点儿……放心不下她。”
【别担心,她没事的。明日我就去帮你打听,小月牙现在的状况。】
君涟漪心间一动,点了点头。
再次从寂口中听到小月牙的消息,是在五日后。
感受着手心里一笔一画的安好二字,君涟漪不安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他再次给寂道了谢,心情也随之愉悦了起来,提了水壶就去给花儿浇水。
他现在虽然依旧看不见,但却早已对这个院子烂熟于心,甚至于,哪里的一块砖有缺陷,哪里的一块砖掉了一坨,他都一清二楚。
现在走在这院中,只要没有人故意在路上放障碍物,便都不能绊他分毫。
月芜寂对现在的生活很是满足,可看着君涟漪那依旧有些生分的态度,他依旧微微有些发愁。
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这样子做有点卑鄙,但……好不容易得到的静好时光,他在心底深处,还是希望能和君涟漪多接触几分的。
有些苦恼的皱了皱眉,月芜寂轻叹一声,在晚上二人躺到床上之后,终是提出了他在心里思量良久的点子。
【这段时间我看你把这个院子摸索了起码有千遍以上了,你一直待在院子里是不是很闷?】
君涟漪没有否认,现在这样的日子虽好,但是再好的日子也有过腻的一天。
以前在现代的时候,虽然他的生活也是加学校,运动场三点一线,但运动还分个篮球,足球,排球呢,在家打游戏也有千万款游戏任他选,这个腻了就换那个,所以才会一直保持有新鲜感。
后来穿书了,虽然没有游戏可以解闷了,但那时候他满心满眼都是月芜寂,只要看到他,都是开心的,他也丝毫不觉得烦闷。
可是现在……
不说有多烦闷,至少也失了之前的新鲜感了。
老实的点点头,君涟漪道:“确实有些无聊了。”
月芜寂眸光微微发亮,无声笑笑,再次写道:
【春季快要过了,这几天的阳光正好,刚好明日我要上山砍柴,若是你不嫌弃的话,可以跟着我一起去,赶着春季的尾巴,去感受一下,大山里的春天?】
这还真是……完美的融入了自己农夫的人设啊……
君涟漪暗自笑笑的同时,也颇有些心动。
但想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又有一些犹豫,一时之间竟有些拿不定主意。
月芜寂继续劝着:
【整天闷在院子里对伤口的恢复也不好,偶尔出去转换一下心情也好。】
对伤口的恢复不好这一句话最终触动了他,君涟漪终是点了点头。
第二日,君涟漪一早就跟月芜寂一起进了山。
感受着晨光中的阳光雨露,君涟漪顿觉心中豁然开朗,虽然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但在听到鸟语之时,还是会习惯性的转过头去。
月芜寂见状,立马就给他介绍起了那鸟。
写的绘声绘色的,让君涟漪顿时对这林子里的一切都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他们一路上有说有笑,偶尔还会遇到一两个其他来山上砍柴的农夫,一口一个石头的叫着寂,和他们打着招呼。
君涟漪看不到他们,也只能胡乱的点着头对他们视意。
倒是一旁的寂,好似十分兴奋一般,就连呼吸都和之前不一样。
待到二人爬上山顶之时,已是正午,根本不用干活了,就已经到了午膳时间。
多日来的规律生活,让君涟漪一个本来辟了谷的人,也习惯了尘世间的烟火气。
他抬头看向月芜寂,问:“是不是到了该用午膳的时间?”
月芜寂知道骗不过他,便直接明了的在他手心写了个是字,随即,从带来的包袱里拿出了昨晚就准备好的饭团,递到了君涟漪手边。
君涟漪接过饭团,有些歉意道:“抱歉啊,都是因为我,才误了你上山的时间。”
【没关系,反正一下午也能砍得完。】
君涟漪并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能一下午砍完一捆柴,但下午他坐在一块大石上吹风的时候,身后传来的,确实是咔哧咔哧的砍柴声。
暖风吹在身上的感觉,好事能吹散心中的一切烦恼阴霾一般,让君涟漪莫名产生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尽情地沐浴着暖春的阳光,直到洒在身上的阳光的暖意渐渐褪去,身后的砍柴声依旧没有停。
终于,君涟漪坐不住了,寻着声音摸到月芜寂身边,犹豫着开口:“要不,我帮你砍?”
为了不露出马脚来,月芜寂一下午,竟是真的兢兢业业的砍起了柴,这会听他如此言论,他忍不住勾了唇角,走到他身边。
【不用,马上就好了,你再等我一下。】
可君涟漪向来也是个执拗的人,下定决心了的事情,他就是一定要做的。
摸到月芜寂身边,他二话不说就从他手上拿过斧头,摸着旁边的小树,手起斧头落,干净利落,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盲人所能做到的事情。
他竟是不知,他的涟漪还这样会干农活。
月芜寂诧异极了,含笑看着君涟漪砍了几根后,便上前制止了他。
【够了。】
君涟漪微讶,“我才刚刚砍了几根而已,这就够了?”
【本来就差你这几个了。】
话落,月芜寂牵引着君涟漪去到了他砍的柴火旁,让他摸了摸。
【你瞧,是不是够了?】
确实……有一大捆了。
君涟漪不再说什么,默默地垂了首。
忙活了一天,二人这会儿总算能够回家了。
然而,下山的路上,月芜寂才发现了问题。
山石陡峭,往往是上山容易下山难,更何况,君涟漪现在还看不见。
再次拉住险些滑倒的君涟漪,月芜寂再不敢让他尝试着自己下山了,忙在他手中写道:
【要不,我背你走吧。】
君涟漪却是摇了摇头,“不用,我可……”以字还没说出口,身前之人就强制性地拉住了他的手搭上他的肩,然后强行将他背上了背。
君涟漪被吓了一跳,连忙就想要挣扎着下来,却忽的听到了一声擦响。
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是脚下打滑的声音,他刚刚下山的时候,就打过好几次滑了。
终于,他不敢再乱动,只缓缓抓紧了那放在月芜寂肩头的手,小心问:“那柴火怎么办?”
月芜寂顿了顿,没吱声。
君涟漪知他是腾不出手来给自己写字,便又道:“那你小心一点,你现在承受的可是我们两个人的命。”话到最后,竟是有些玩笑的意思。
月芜寂兀自笑笑,背紧了他。
君涟漪一路上便也不再言语,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夜风,心中难得的,居然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暖意。
在这个书中世界里,之前所有对他好的人,都把他当成了原主,而不是君涟漪。
蓝桉倒是把他当君涟漪,但中途也因为其他事情而动摇过。
现在回想起来,君涟漪才发现,这个世界里除了小月牙是真的跟他相依为命以外,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纯粹对他好的。
而眼前人……如果他真的是月的话……
他不曾和原主有过纠葛,也明知自己是魔尊,是世界之害的情况下,还能如此对自己……
君涟漪感觉自己的心跳莫名乱了一拍,缓缓趴上了他的背,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小声问:“寂,你真的只是寂吗?”
月芜寂脚下的步子一顿,除此之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二人一路相对无言,直到寂将他背到后山上,君涟漪才发现,这并不是回家的路。
他有些疑惑,“寂?”
月芜寂腾出一手,安慰一般,拍了拍他的手。
君涟漪顿时又安静了下来,任他背着自己走。
二人来到一处温泉,月芜寂才将君涟漪放下,一指那温泉,写:
【今天在山上累了一天了,温泉有助于解乏,我们好好泡一下,再回去好好休息一晚,等明日……我带你出去踏青。】
有温泉自然比在在浴桶里洗好,君涟漪面上喜色顿现,一手拉着月芜寂,一边缓缓蹲下身去,伸手在温泉里拨了拨,感觉到温度正合适,立马朝月芜寂抬了头,“好。”
寂长久以来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让君涟漪早已习惯了在他面前宽衣解带,又更何况是共浴这种小事。
二人皆解了自己的衣衫,月芜寂便小心的扶着君涟漪入了浴池。
君涟漪也早已习惯了他的照料,紧抓着他不放,直到脚下真正踩稳,才渐渐放开了抓住他的手。
春天尾巴的夜间,还是有些冷的,偶尔吹来一阵寒风,便直接可以将人吹得直哆嗦。
君涟漪感受着上半身在寒风瑟瑟,下半身在暖泉里温柔乡,立马蹲下身去,将身体全数泡入了温泉中。
月芜寂看着,只觉一阵好笑,
他过去拉住君涟漪的手。
君涟漪不解抬头,“怎么了?”
月芜寂写:
【去旁边靠着,舒服点。】
“哦!”他看不到,还以为寂本来就是引着他在边上呢!
跟着月芜寂又往前走了几步,君涟漪才感觉到肩上有压力传来。
他顺势缓缓下沉,终于在屁/股触及到水底的大理石时,放下心来,安心的坐了下去,靠在了后面的大理石上。
月芜寂则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今夜满天繁星,可惜君涟漪看不到,君涟漪觉得格外的遗憾,于是拉着他的手写:
【今夜是十五月圆之夜,满天繁星,天空很美。】
“是吗?”君涟漪能够通过他的描述,想象出现在天空的模样,不禁遗憾道:“可惜如此良辰美景,没有好酒作陪,也算是人生一大憾事。”
月芜寂目光一眼不眨地盯着君涟漪的脸,写:
【这个地方是我每次上山之后都会来的地方,偶尔也会在此小酌几杯,只是我这里的酒向来不算最好的,你若是不嫌弃的话,我们此刻可以共饮一二。】
君涟漪顿时面上一喜,笑道:“饮酒本就饮个意境,在如此良辰美景之下,再差的酒亦是佳酿。”
许是听了他此语,对方终于不再犹豫不决。
君涟漪只听得旁边传来一阵水荡漾的声音,是寂起身去找酒去了。
君涟漪虽然看不到寂,但眼睛却,不自觉的追上了他的那个方向。
直到身边再次传来响动,一个酒杯被迫塞入他手中,他才轻轻一笑,拿着酒杯凑在鼻下一闻。
是一种闻起来酒味很淡,还微微带一点桂花香味的酒。
君涟漪挑眉,“桂花酒?”
月芜寂拉着他另一只没有拿酒的手写了个是字。
君涟漪再一声轻笑,随即,将杯中酒仰头一饮而尽。
入口微辣,口齿留香。
要说这留不好,君涟漪都要为这酒叫屈了。
他当下便夸道:“好酒。”
月芜寂拿着酒壶又给他满上一杯,目光柔柔间,自己也拿起了另一杯酒,和他碰了碰杯。
君涟漪对着月芜寂的位置,与他做了个请的姿势,道:“我先干为敬。”
倒是惹得月芜寂连眉眼间,都含了笑意。
二人一个是真瞎,一个是装聋,交流极少,却也饮得痛快。
君涟漪的酒量向来不算好的,酒过三巡之后,便隐隐有了醉意。
他对着月芜寂,一时之间也不知是酒醉迷人心,还是那个问题在他心里压抑的太久了。此刻对着月芜寂,他就产生了急切想要问他的心思。
不过,好在他还残留着些许理智,不至于傻乎乎的直接问他是不是月这种话。
只见他缓缓倾身,靠近了月芜寂,随后将他今天问过一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寂,你真的只是寂吗?”
月芜寂早就发现他有的醉意,不过自己在这里,便也没有扰了他的兴致,阻止他继续饮酒。
只是没有想到,桂花酒这样低度数的酒,都能将他醉成这样子。
微微扬唇,月芜寂并不答他的话,只在他手中写道:
【你醉了,我带你回去吧。】
却不想,君涟漪压根不搭理他这句话,继续问:“你真的不是月吗?”
月芜寂身体猛地一僵,这才直视了君涟漪的眼。
他眼上的纱布,早就在外伤好了之后就拆掉了,此刻月芜寂对上的,是他那双似透着血色一般的眸子。
那眸中正闪着一抹莫名光芒,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不能视物的样子,倒好像……一副要将他看穿的样子。
君涟漪见他久久不答,越发靠近的他,尝试着喊他:“月?”
月芜寂依旧淡笑不语。
而君涟漪的右手,却缓缓抚上了他的面颊。
肤如凝脂,触手微凉,在那半张完美无瑕的下半张脸上,是半张狐狸材质特殊的狐狸面具。
他……果然是月。
君涟漪一时之间竟有了一股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低低笑出声来,“月,为什么骗我?”
月芜寂张了张口,却并未能发出声音来。
他眸子微垂,良久过后,方拉开君涟漪的手,一字字写道:
【并不是有意骗你,只是你当初说后会无期,我……怕你知道是我之后,会不高兴。】
“难道你骗我就能高兴了吗?”
君涟漪停止笑声后抬头,对上月芜寂,挑了挑眉,面上无悲无喜,月芜寂也分辨不出,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月芜寂缓缓垂眸,这次终于开了口:“对不起涟漪。”
他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他的欺骗,亦是不知道要如何弥补自己对他的欺骗。
他总是在面对君涟漪的时候十分的不知所措,月芜寂如此,月如此,寂……亦是如此。
他的道歉总是那么苍白无力,好似除了一句对不起之外,就再也不会说其他的话了一般。
他想,这样又如何博得了别人的原谅呢?
他终究是又一次要被他讨厌了。
缓缓背过身后,月芜寂道:“抱歉,我欺骗了你,我……”
他都已经想好了再次离去,可对方却并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
君涟漪打断他道:“月,为何三番两次的接近我,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帮我,为什么总是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及时出现?”
相对于欺骗,君涟漪更注重这些问题。
月芜寂一愣,随即皱了眉头,不语。
君涟漪冷笑一声,“不答吗?”
“没有。”听着他渐冷的语气,月芜寂连忙反驳,转身看向他,咬了咬牙,豁出去一般,干脆开口,“因为我……喜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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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