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林枫手指摩挲在香槟杯的边缘，一圈又一圈。他不说结束，没人敢走。一大桌人就这么陪着他坐在这发楞。宋开心早离席了，不然还能提醒提醒他。
一直到手机的短信提醒音发出来。
宋林枫愣了下，然后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
赵秋实：到家了。
宋林枫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波动，好像是笑了笑，不过不明显，没人看着。他像是才想起来这还坐着一大桌人，淡淡说：“都回去吧。”
十几个人这才纷纷站起身来，互相寒暄着离席。宋维山终于结束了这难堪的一餐饭，逃似的跑了。
唐爷爷凑过来说：“宋总，要不要给你再做点吃的？”
宋林枫就喝了两口酒，菜是一点没动。
宋林枫摇摇头。他的脑子里现在都是赵秋实。跟赵秋实的那些话，跟赵秋实的吻，都超出了宋林枫以往的经历，他的处理器暂时还在卡顿，说的话做的事全都是凭本能。
渐渐冷静下来后，宋林枫回想起这几天的一幕幕，有点陌生，又有点后怕。
宋林枫竟然会这样情绪化。情绪是个奢侈的情感衍生品，会让人丧失理智，也会让人失去判断。
宋林枫应该是没资格这样的。
宋旭跟柯敏希的忌日当天，天空大晴。
宋林枫不想吵闹，年年祭拜就只有那么几个人。今年就只多加了一个人，宋开心的男朋友。
宋林枫安静站在墓前。每每这时候他的情绪就渐渐收敛，不凌厉，也不哀伤。宋开心也乖乖的，挨在哥身边。跟兄弟俩隔着十来步，老唐、赵秋实、周渡三个人安静陪着。
很安静，只有稍冷的春风悠悠拂过墓旁的青柏。
宋林枫惯常就说不出什么柔软的思念之语，只有宋开心会撒娇。
“爸爸妈妈，我今年长胖五斤呢。”
宋林枫偏头看了眼宋开心，无声笑了笑。在心里默默跟父母说：谢谢你们一直护佑弟弟。
宋开心小声念叨，说自己在泉里遇到了很好的周叔跟邹姨，还学会了抓鱼捡板栗。
“我还会摘葡萄呢。”宋开心说，顿了下，又挺不好意思道：“爸爸妈妈，我坦白，我有男朋友啦。他可以保护我。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宋开心仰头对着宋林枫的方向，“哥，爸妈会高兴吗？”
宋林枫揉乱他额前的发，“会的。”
宋开心点点头，又一本正经说：“你们到哥的梦里去，教训教训他。”
“教训我什么？”
“他把秋实哥气走了，实在太不像话了。”
宋林枫哭笑不得，忍住了没说，昨天晚上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跟你秋实哥都接过吻了。
跟爸爸妈妈待了大半天，兄弟俩往回走。宋开心没拿盲杖，走两步就伸手出去，周渡很自然地上前去牵。
宋林枫看着宋开心被牵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赵秋实走到了他身边，调侃道：“弟弟以后不跟你走了。”
宋林枫笑道：“巴不得，磨人精。”
赵秋实偷眼看看走在前面的宋开心几个人，趁没人注意，拉住了宋林枫，很快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今天宋林枫不会出门，头发也没做造型，非常柔软蓬松，揉起来手感很好。宋林枫太高了，赵秋实做这动作的时候甚至要踮一点脚。他做完之后，迅速站直了。后知后觉有点难为情。
这把年纪了，还搞这么些小年轻的把戏。
可刚刚赵秋实看到宋林枫这么对宋开心，心里就酸软酸软的。宋林枫无疑是笔挺的，是无坚不摧的，可赵秋实很心酸地想，有谁能这样疼爱宋林枫呢？
这种心疼宋林枫的冲动隐隐在心中十几年了，赵秋实一直克制，没资格也没勇气迈出这一步。可有了昨晚的吻，有了宋林枫的点头，他终于敢伸出手。
宋林枫愣住了。他上次被人这么揉头发，还是在16岁的时候。柯敏希出发去机场之前，揉揉他的发，笑着说：“跟弟弟好好在家等我们。”
诚然，宋旭跟柯敏希没能回来。宋林枫，也已经渐渐淡忘了，被人揉着头发轻声叮咛是什么感受了。
故而被赵秋实像对待孩子一样揉了头发，宋林枫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张俊脸呆住了。
赵秋实无声笑了，推着他的背往前走，“别纠结，我怪不好意思。”
宋林枫被他推着走，还想够着头往回看他，赵秋实不让，脸埋在他后背上。
两个人别别扭扭一直走到了山脚才默契分开。五个人开了两辆车，宋开心两口子跟唐爷爷一辆。宋林枫跟赵秋实一辆，赵秋实正经起来，又成为了沉稳能干的赵总，甚至下意识去给宋林枫开了车门。
宋林枫挨身而入，赵秋实坐到驾驶位，发动车子，动作流畅地开车掉头。往后视镜看的时候发现宋林枫一直盯着自己，赵秋实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车子不疾不徐顺着盘山公路一圈一圈往下驶去，赵秋实开车很稳，几乎没有急刹车。
宋林枫稳稳坐着，跟赵秋实两个人透过后视镜对视着，半晌后才转开眼神，低声说：“你回来吗？”
赵秋实是真没听清楚，又问一句：“什么？”
宋林枫于是又不说话了。
赵秋实其实猜到一点，不过他没法现在答应也是真的，他真有事要做。
宋总有点不高兴，几个副总跟办公室里的人都察觉出来了，本来就无事不往前凑，现在更是一声多余的话都没有了。
午休时间，班君扬在座位上杵着脑袋，盯着厚重的总裁办公室的门，暗暗想：这不高兴跟前几天的低气压有点不一样。现在的宋总，怎么说呢，更像是小孩子闹别扭。
正出着神，总裁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拉开，宋林枫信步走来，班君扬傻愣愣的，一直盯着宋林枫到自己跟前，脑子还不太反应的过来。
“你跟我出来。”
班君扬如梦初醒，赶紧支棱起来，捞着手机小跑着跟。进了电梯，班君扬小声问：“宋总，咱去哪？”
宋林枫在光洁的电梯壁上看班君扬一眼，冷淡道：“吃饭。”
班君扬努力保持着镇静，内心其实慌得不行，怎么办怎么办，大老板为什么单独请我吃饭，我不是要被辞退了吧？
到了车库，宋林枫坐进驾驶座，示意班君扬坐到后面去。
班君扬这下彻底震惊住了，站在车门边半天没动。
宋林枫蹙眉：“上车。”
班君扬小心翼翼：“我来开吧宋总？”
宋林枫没什么耐心：“你不是刚拿驾照没多久，开什么开。”
班君扬又被震慑住了，宋总为什么知道自己刚拿驾照没多久？！
一路不安忐忑地坐着，数次将手机掏出来，想跟赵秋实发短信询问，自己是不是被大老板看上了，或者是无意中参与了大老板的什么机密生意，在灭口之前先给两颗甜枣迷惑心智。
可是他的确没参加过什么项目，那么想来想去，好像只有第一个可能。
他下意识想找赵秋实求助，可是该死的手机不知道着了什么道，竟然一直没信号。
车子缓缓开进一家私房菜，古色古香的，班君扬一个工薪阶层是没来过。可他此刻没什么心思好奇感叹，只顾着忧愁不安。
有位服务生主动上来引导，像是认识宋林枫，没问他去哪，也没问几个人，直接带着他们到了一个包间。帮忙拉开门后垂着眼离开了。
宋林枫率先进去了，班君扬还踌躇在门口，他心下几次挣扎，终于准备说出来，他不是为了工作就出卖色相的人！闭着眼睛，捏紧拳头，他豁了出去，孤注一掷道：“宋林枫！我告诉你！”
“君扬？”
班君扬半句话噎在嗓子眼，差点呛死，听到这个说话的声音赶紧睁开眼。
赵秋实坐在桌边，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宋林枫半抬着眼，正不紧不慢擦着手，悠悠问他：“你叫我什么？”
班君扬眨眨眼，没从这个场景中反应过来。
赵秋实看了眼宋林枫，又看了眼门口戳着的班君扬，食指掩着嘴笑，轻轻跟宋林枫说：“叫你宋林枫呢。”
班君扬还算有脑子，总算明白过来一点。闹了个大红脸，他简直想直接冲上去捂住赵秋实的嘴，说不定宋林枫压根没听清楚呢，赵秋实还故意揭他的底。班君扬讪讪的，说话语气就有点软绵绵：“赵总赵总，我……我是个傻子，你别，别那个我了。”
赵秋实挑挑眉，眼里含着笑意问：“我哪个你了？”
班君扬坐到他身边，埋着头不说话，也不敢看宋林枫。
宋林枫冷眼看着他们俩，轻轻转着腕表。
班君扬其实还是聪明，他知道赵秋实在这，一点玩笑话宋林枫就不会计较，真计较了赵秋实也会救他，所以几分钟的拘谨后就渐渐放松了。
赵秋实跟他聊天很自在，问他为什么电话打不通，班君扬自己也奇怪：“今天早上起来发微信还好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坏了。”
赵秋实老神在在说：“我看啊，不是坏了。”
“那是什么？”班君扬端起茶杯，嘴唇感受了一下温度，还烫着，撅着嘴吹。
“你是不是忘交话费停机了。”赵秋实随口说着，顺便给他开了一瓶瓶装水，放在他面前。
班君扬长长“啊……”了一声，挺不好意思笑笑，“好像是的，今天上午部门的无线网也出问题了，我都没发现我失联了。我还说呢，咋没人找我。”
赵秋实：“我找你了啊，找你来一起吃饭，结果电话一直不通。微信也不回。”
于是赵秋实就直接给宋林枫发消息了，说中午吃饭把班君扬带上。
宋林枫看着班君扬自然地喝着赵秋实给他开的水，两人聊着日常，一股不知名的情绪越来越上头。宋总的处理器这几天接连卡顿，心里一阵阵烦躁。
服务生垂着眼，一碟一碟上菜，上完菜后又安静离开了。赵秋实指着一道鸭汤说：“君扬，你尝一下。”
班君扬还是有点眼力见的，偷眼看了下宋林枫，发现宋总就像是吃了五十斤冰碴子，那张脸都冷成了青色。他应着赵秋实，还不忘巴结宋林枫：“宋总要不要也来一点？”
他这话还不如不说，宋林枫不禁后悔当初没把他一脚踢出SK。
赵秋实看着宋林枫的臭脸，一点不怵，反而挺有兴趣，托着腮，看着他说：“宋总也来一点？”
宋林枫给了他一个眼神。这一眼可不得了，委屈又凶狠。赵秋实委实愣住了。他那眼神，赵秋实觉得自己翻了天大的错，踌躇着怎么哄，宋林枫突然站起来，一把钳住他胳膊，发泄似的一口咬住了他的嘴唇。
“唔……！”
这出赵秋实真没想到，不过他任由宋林枫咬了。咬了一口之后宋林枫才觉得舒坦了。孔雀展屏一般，颇有些自得的看了一眼班君扬。
班君扬目瞪口呆，箸间一颗虾丸，“咣当”一声掉落在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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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班被宋开心跟周渡暴击了一下，又被宋总跟赵总暴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