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莱昂被“出货”已经有半个月了,诺曼经常从睡梦中惊醒,马车里不再是柯尼的脸,他向上看了一眼,是沾了血污的金发。

  柯尼的兔子玩偶落在地上,他想起来他应该把玩偶捡起来带走,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但他的那只手却怎么也伸不出去。

  突然,有另外一个人的手捏住了玩偶的小手,诺曼的视角随着兔子玩偶向上再向上——是莱昂。

  不,不该是他的!

  那不是莱昂,那个身影马上变成了恐怖的鬼,像第一次那样不经意的闲聊着什么。

  诺曼站在洗手池边,冰冷的清水漏过指缝,他十指并拢,捧起一汪水让自己的脸浸在里面。

  他冷静下来了。

  伊莎贝拉没有再给他们爬上高墙的机会,他们几乎每时每刻都要在妈妈的眼皮子底下行动。

  马上要再有人牺牲了,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啊,诺曼。

  雷也来了,艾玛刚好从楼梯上走下,诺曼抬起头,扬起笑脸:“早上好,雷,艾玛。”

  三个人的精神状况不算好,连艾玛脸上都挂上了丝丝愁容。

  今天妈妈吃完早饭让所有人都留下,几个知情者有些惶惑不安地望向满面笑容的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放下手中的名单,微笑着宣布:“恭喜你,诺曼,你被收养了,明天早上他们就会来接你。”

  蓝色的瞳孔一下子收缩,却马上涣散了起来,白发少年呆呆愣愣地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像是昏了头。

  几个大孩子不约而同地紧张看向他,他连平日惯用的安抚微笑都挤不出来。

  伊莎贝拉一走后,雷和艾玛立刻就围了上去,艾玛有些慌了,下定决心道:“我们今天就出逃,不要担心,诺曼。”

  诺曼摇了摇头,“行不通的,艾玛。”

  雷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摇晃着自己的挚友:“你个混蛋诺曼在想些什么,莱昂已经……我们一定要一起逃出去,一个都不能再少!”

  听到熟悉的名字,诺曼眼里稍微回了回神,他何尝不知道他不该这样放弃,但是……不可能的。

  “放弃吧,雷。”他苦笑一声,“我们连墙后面都没有见到过,怎么可能再随意逃跑,会全军覆没的。”

  “你!”雷咬了咬牙,手放了下去,他知道的,但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计划自己的挚友就一个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离去。

  艾玛强撑着笑脸,她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让诺曼的心情雪上加霜。

  一转眼,诺曼好像又变回了那个运筹帷幄的诺曼,他笑着摊手,漫不经心:“呐,就明天吧,那是唯一的机会了。”

  他敲定了安排,所有人都被赶出了这间房间,同莱昂一样,他也在这前一天被拘在了屋子里。

  他侧过身,伸出手掌,透过指缝看着那扇不透光的门,他当时就是靠在这扇门背后,跟莱昂说上那最后几句话的。

  莱昂当时在想什么呢?

  一门之隔,是迟迟没有说出口的真相,是蒙在鼓里走向死亡的结局,也是早就该交付的信任。

  诺曼总以为自己能把握一切,自己承担一切。

  但是莱昂只叫他披件外套,别着了凉。

  他知道真相吗?还是真的一无所知?

  诺曼痛苦地闭上了眼,手放下来捏住了眉心,哪种更绝望呢?

  坚定一些吧,不能再重蹈覆辙了,抱着这样的心情,诺曼爬上了高墙,高处的风呜呜作响,今天的天气算不上好。

  墙后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是不可跨越的鸿沟。

  说不准是怎样的心情,他还算平静的画下了图纸,浑浑噩噩地回到妈妈身边,在最后时刻把纸张还有修女留下的钢笔塞给了欲要流泪的艾玛。

  他两手握住了雷和艾玛的手,紧紧地握着,似是要通过这样把力量传递给他们,他相信他们会做到的,家人就该如此相信家人。

  诺曼低下头,这是跟柯尼和莱昂同款的礼服,他笑着向所有孩子们道了别,走向那扇让一切开始的门。

  门后,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就快要知道了。

  也许是跟莱昂相处的时间久了,一瞬间他脑袋里出现了死后世界跟莱昂相见的场景,莱昂会不会像自己所说的那样骑着龙提着剑来揍自己这个辜负他期望的人,会不会干脆摆个小桌说要成为等着大家一个一个来……

  结果,他走过了两扇门,那个噩梦常出现的走廊什么都没有,另一扇房门后是一位长发白西装的男人,上位者的气场一览无余。

  “你好,诺曼,很高兴见到你,我是负责人,皮塔.拉托里。”他伸出了一只手。

  字字句句从男人的口中吐露,那是一个个可怕的事实,那只手像是来自地狱的邀请,能让他粉身碎骨的邀请。

  活下去……

  把这一切,都结束!

  诺曼搭上了那只手,寒意蔓延全身,他眉目含笑,如皮塔所期望一般的冷静聪慧。

  是的,哪怕粉身碎骨。

  作者有话要说:

  诺曼的类型骑士觉得也是跟艾玛一样会做噩梦什么的,但是区别在于艾玛的表现会很明显,然后因为害怕这个结局而更有动力,而诺曼反而容易因此内耗,他确实是思虑过重的类型,一旦思虑过重想偏了就会变成偏执,诺曼和雷有相似之处,但又不同。

  雷的过往放在任何一个其他不同的人身上,都不一定能做的跟他这样好,雷哥,真的很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