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崇帝哈哈大笑,“那便叫渊之,也算是完成了你母妃的遗愿。”
只是,情绪过去之后,他又收住了笑。
“只是你尚在丧期,及冠礼怕是不能大办了。”
赵珣垂眸,“儿臣知晓了。”
明崇帝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也有着几分心虚。
他挥了挥手,让赵珣先退下。
赵珣退出殿内后,明崇帝命人将笔墨纸砚取来。
他问一旁的大太监,“皇子们都该出宫立府了是吧?”
大太监有眼色地应了一声,笑呵呵地说,“殿下们转眼间都长那么大了。”
明崇帝拿起笔,刷刷在纸上写着东西,嘴上还念着。“那边给珣儿挑一处好的府邸罢了。”
大太监暗自咂舌,为皇子挑选府邸这件事也显示着帝王立王储的意向,这样看来,四皇子是有大福之人。
明崇帝写好之后就将宣纸交给了大太监,“吩咐人下去,暗中先将他们的府邸修缮好,不需惊动他人。”
大太监应声,就退下了。
*
青鹿宫。
赵珣坐在椅子上,房间里没有其他人。
案上放着一张宣纸,上面写着“渊之”两个字。
赵珣盯着纸张看了很久,知道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
小太监进来了,凑在他耳边小声交代,“殿下,您吩咐的事已经安排好了。”
赵珣点了点头。
*
没过几日就是赵珣的及冠礼了,贵为一国皇子,即使不能大办但也是极为风光的。
几乎达官贵人都来了参加他的及冠礼,为赵珣加冠的是帝师,在京中十分有声望。
待到帝师为他束冠之后,明崇帝龙心大悦,正想随性说几句夸赞的话,突然主位上与他并坐的皇后侧身,附耳对他说了点什么。
明崇帝抬了抬眉,朗声宣到,“来人,宣太医!”
不久后,太医就背着药箱匆匆赶来了。
原本专注在赵珣身上的眼光全都转移到了明崇帝身上,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太医行礼后,明崇帝和颜悦色地让他起身。
“太医,梓潼说她有些不舒服,你上前为皇后诊脉。”
太医上前,用素色手帕搭在皇后的手腕上,仔细把脉。
没过多久,太医收好手帕。再次向明崇帝下跪。
“恭喜陛下,皇后娘娘这是有孕了!已经三月有余。”
此言一处,全场哗然。
毕竟帝后二人成婚二十年有余,皇后一直无出,为此没有少受史官诟病。
如今,竟然突然间就有孕了!
此时,全场的目光都转到了主位上坐着的皇后,皇后此时就像是年轻了几岁一般,脸色莹润白皙了不少,看起来气色很不错。
她也用手帕捂着嘴,一副很吃惊的模样,像是才知道自己的有孕的消息。
不过在场的哪位不是人精呢,又怎么会被皇后的样子骗过去,皇后怕是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就等着在此时宣布呢。
今日是为赵珣设的宴,大家的注意却都转移到他的嫡母身上了。
赵珣冷淡的眼光掠过皇后的身影,有几分冷嗤地扯出了一抹笑。
难道皇后以为,这酒能打击到他吗?
腿上突然蹭上一个带着温度的肉团子,赵珣低头,是他的幼弟十皇子赵瑧。
赵瑧抬头看着赵珣,有些愤愤地说,“兄长,她是故意的!”
知道这样的话不能随意被人听到,赵瑧压低了一些声音,这个“她”指的是谁自然是不言而喻。
赵珣摸了摸他的背,没有说话,幽幽看了主位上的女人一眼。
皇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下意识往后微微一缩,后背抵到了靠背,才反应过来。
自己身为一国之母,肚子里还怀着明崇帝的嫡子,到底要怕赵珣什么。
他势力再强又怎么样,还不是庶子,还不是背后势力式微。
这样想着,皇后挺直了背,手无意识摸上了腹部,但笑了一声,说道:“今日倒是我的不是了,闹这样一出,来夺了珣儿的热闹。”
明崇帝知道了她有孕,虽然对皇后不算是多有感情,但是还是内心十分喜悦。
他覆上了皇后的手,温声说,“这怎么能怪你,今日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他看着下面,“今日朕内心十分欢喜,在场的人都重重有赏。”
在场的人都起身道谢,这样以来,身下的宴会都是绕着皇后展开。
赵珣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帝师却特意找到了偷闲躲在角落里的赵珣,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殿下,切记厚积薄发。”
赵珣有些诧异,看了须发花白的老先生一眼,嘴角弯起,“多谢先生。”
帝师看他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失落,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摸着胡须满意离开。
待到宴席散了之后,赵珣原本想带着赵瑧一同回宫,就被林盛拦住了。
“殿下。”
“太傅。”
两人简单寒暄一番,林盛将林幼殊早上托他给赵珣的东西递给了对方。
“殿下,雪狸的一点心意,是给您的生辰礼。”
赵珣收下了,两人无话,就没再多聊。
待回到寝宫之后,赵珣遣退了宫人,将林幼殊送的东西拿了出来。
林幼殊送的是一个玄色的香囊,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看起来便知道价值不菲。
但是赵旭倒不会把一个香囊看在眼里,他知道林幼殊送的应该不只是紧紧一个香囊,一捏,果然里面还有着硬物。
他将香囊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块青玉和一张纸条。
青玉是很透的质地,看起来十分澄澈漂亮。
赵珣拿出那块玉,用手揣摩了几下后,便郑重放了回去,取出了纸条。
他展开一看,上面寥寥几个字。
“殿下,今夜过来一趟。”
赵珣合上纸条,将纸条放入檀木匣子中妥善保管。
匣子里面装着的是林幼殊从小到大赠与他的细碎物品。
赵珣抬头,窗户开着,他透过窗户看着窗外的月色。
夜已经深了。
*
林幼殊用完晚膳之后被林盛叫去书房交代了一些事,等到回到卧房已经有些晚了。
林幼殊踏进卧房,将床幔打开了。
突然间,林幼殊捂住了嘴,被床上多出来的人吓住了。
他轻嗔,“殿下,怎么在这里吓我。”
赵珣也难得捉弄别人一次,看见林幼殊的反应低低笑了一声。
看林幼殊气得脸颊鼓鼓的样子,他才止住了笑,向林幼殊赔笑。
“雪狸,是本殿错了。”
林幼殊心很软,听到赵珣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就早就原谅了他。
“那好吧,殿下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赵珣含笑点头。
林幼殊先将他丢在一边,自己径直去了房间的书案处,将桌上自己准备已久的东西珍而重止地拿了起来。
那是一块玉章,上面雕刻着狸奴和黑鹰的花纹,章底刻的是赵珣的名讳。
这是林幼殊亲手雕刻的,花费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就连细嫩的手指也被锉刀不小心伤到,留下了疤痕和浅浅的茧。
他把印章给赵珣的时候,明显可以看见赵珣开心的神色。
林幼殊弯起眼睛,觉得自己前段时间部分昼夜地准备也算是没有白费。
他看着赵珣,轻声说了一句,“殿下生辰快乐。”
赵珣抬头就撞入了他澄澈的眼,情不自禁喃喃了一句,“是因为雪狸才快乐。”
他的声音太小,林幼殊没有听清,微微蹙着眉,“殿下刚才是说什么?”
赵珣垂眸,看着手上的印章。
“本殿说,我很喜欢。”
他伸出手,捏住了林幼殊的手心,感受到了他手心的薄茧,有些心疼,却也没有多说。
“雪狸,唤我渊之。”
渊之,是赵珣的字。
林幼殊今日并未去他的1及冠礼,也不知道他的字,如今一听,只觉得好听。
“渊之。”
明明今日里,这个字已经被不少人唤过,但是在林幼殊的唇齿之间,好像又多了一些不一样。
赵珣心里有一些异样的……满足感。
他本是高上雪,此时露出了笑意,却是冰雪初融,看得林幼殊都忍不住晃了眼。
他有些不好意思,抿唇一笑,露出了颊边的酒窝。
“殿下真好看。”
赵珣看着林幼殊皎洁的脸,有些意动,但是还是按捺住了自己内心的不正常情绪。
林幼殊是皎洁的月亮,他是山巅的白雪,两个人都不应该沉沦。
于是,他没有应声。
林幼殊也没有不高兴,而是邀请赵珣去书案边看他的画作。
他的画卷就展开摆放在那,赵珣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的石榴多籽图。
因为这是里面画的最好的一副作品。
赵珣拿起来看了看,夸他,“最近画技又长进了不少。”
“不过怎会画石榴?”
这种寓意的画林幼殊向来不会乱话,而写他喜爱的更多是秀美灵动的东西。
林幼殊歪头,欣赏着自己的作品,他也觉得这个确实不错。
因为是为皇后所画,他便画得十二分地用心。
“这是为皇后娘娘所画的”,林幼殊解释。
赵珣闻言,眼神一冷,手上的画卷也随之轻飘飘落在了书案上。
联想到白日里,他说话也有些口不择言。
“这么快就想要巴结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