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他却也没有说出来。
只是对着明崇帝微微点头,淡淡说了一句,“总归是能一钟果腹之物。”
他问了问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林盛,“太傅意下如何?”
林盛原本摸着胡子的手停住了,看着明崇帝,一一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陛下既然要缩减对外开支,那当然雇佣百姓更为划算。而且陛下想要缩减开支,则减少粮食的支出也是十分必要,四皇子的方法恰好可以解决。”
林盛这样说道,明崇帝一想,也觉得颇有几分道理。
只是一想到流民难以管控,他就又有些犹豫。
赵珣和他父子多年,自然也知道他内心的担忧,直接将大任揽在了自己身上,“父皇可以不用担心流民难以管理之事,儿臣愿意下江南,亲自管制流民。”
他说的话很平淡,但是听起来就是莫名地让人信服,带着一股势在必得。
明崇帝看了看自己最器重的皇子一眼,眼里也有着对他的欣赏。
只是他最后还是问了赵珣一句,“若是珣儿管制不严,那该如何?”
赵珣直接从椅子上起身,对明崇帝行了一个礼,“父皇放心,儿臣必定不辱使命。”
明崇帝看着对着他维持着行礼姿势的赵珣,哈哈大笑,觉得赵珣颇有自己当年的气魄。
用眼神示意小安子将他扶起来,赵珣被扶起身后,他才收住了笑。
“那就由珣儿负责此时”,说罢,他看向林盛,“林爱卿意下如何?”
林盛本就是觉得赵珣的方法十分不错,更何况明崇帝问他这样一句话也就是想得到他的附和罢了。
他虽然隐隐担心四皇子年纪尚轻,难以承担大任,但是现在情况下自然是要按照明崇帝的心意来。
他向明崇帝微微一辑,“陛下英明。”
此时就由此定夺了下来,五日后,由林盛辅助赵珣下江南去管制流民。
心中一件大事解决好后,明崇帝自然心中大悦,挥一挥手,几大箱的赏赐就往青鹿宫和林府的方向抬。
他对着还在殿内的赵珣和林盛摆了摆手,“珣儿和林爱卿便回去吧,切记做好出行准备。”
说完后,他就让小安子将他们送到门口。
所以赵珣与林盛这个月下江南的事就此确定了下来。
待林盛被宫人送出宫后,就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待到回府的时候,李氏正还在正房等着他,林檀早已经在侍女的陪同下回到了相府。
见他如此晚才回来,她原本将自己手上看着的账本放下,连忙起身上前迎接他。
“夫君,你终于回来了,是否用了晚膳?”
李氏一边询问着他,一边亲自为林盛将外衣除去,得知他还尚未用晚膳,便转身又吩咐在一旁的的侍女,“如烟,命人将备好的晚膳送上来。”
如烟对她屈膝行礼后,立马就去了厨房,吩咐厨子将原本就吩咐好的菜准备好。
夫妻二人则是坐在桌边,李氏看着林盛的脸,他很难得,回家了居然还沉着一张脸。
李氏作为他的枕边人,通过他的表情自然能察觉到他的情绪,素手覆上了他的手,“夫君,是遇见了什么烦心事吗?”
林盛看着妻子担忧的表情,和她共患难十余载,他自然也不会瞒着李氏。
“本月,陛下派我下江南,怕是归期不定。”
他自己自然是愿意为国效力,但是他实在是不能放下心留妻子与幼子二人单独待在林府。
这些年,他的权势慢慢积累,也得到皇帝的器重,明崇帝给他的权利也越来越大,此外,他自己也因为直言不讳在官场上树敌不少。
所以他怕是,自己若是一走就是数月,李氏和林幼殊怕是会受到别人的排挤与针对。
毕竟林盛家人丁稀少,林盛的父母早逝,他也没有其他兄弟姊妹,背后更是没有大家族依靠。
他人要是想对林幼殊与李氏下手,怕是易如反掌。
但是总归还是要离京,他只能将所有事都交代好,将此事同李氏细说。
“江南如今旱情严重,陛下将我外派也是难言之举,我定是愿意为陛下效力的,故,我不在的时日,娘子要照顾好自己和雪狸。”
他也没有在意一边的侍女与小厮,当着他们的面就将李氏揽进了怀里,手覆上了她小自己一圈的手,贴在她耳边说:
“你与雪狸我如今最放心不下了,雪狸现在已长大,所以切记好好照顾自己。”
这副夫妻间亲密的场面,一众下人看见之后立马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规规矩矩地盯着脚边。
房间里一时有些静悄悄的,直到如烟提着晚膳归来,殿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李氏才反应过来,脸色羞红,一把将林盛推开,自己顺势脱离了他的怀抱,自己独自坐到了一边。
她轻咳了一声,“夫君,如烟已经回来了,快用晚膳吧。”
林盛看着妻子带着薄红的秀丽脸蛋,也笑了一声,“娘子用晚膳了吗?若是没用,便同我一起吃一些。”
李氏嗔怪一样看了他一眼,怎么会这么晚还没用晚膳。
“妾身已经用过了。”
话是这样说,李氏却没有走开,径直坐到了林盛身边,将如烟手上的银箸取了过来,挽起长袖为林盛布菜。
林盛虽然内心仍然带着担心,但是眼前这副场面倒是消除了他心里的一些焦虑,只能想着如今先走一步算一步。
待到用完晚膳,夫妻二人夜间闲谈了一会儿,林盛就去了洗漱。
等到出来的时候,李氏已经在床上等着他了,看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林盛,年过三十的她看着自己的夫君,还是如少女一般红了脸。
一番云雨过后,林盛将李氏揽进怀里。
年龄大了,他也不再如年轻时一般那么贪欲,李氏也是正好到了舒服的时候。
余韵过去后,李氏转了个身,面对着林盛,抬头问他,“夫君,你何时离京?”
林盛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耐心地回复她,脸上不见一丝不耐烦。
“不出意外便是后日,你为我将行礼收拾好就行。”
这件事林盛就算是不说,李氏也是记得的,她乖顺地对林盛点头,“妾身知道的,夫君。”
林盛看着自己柔顺可欺的妻子,心中的怜惜更添几分,“若是有人上门找麻烦,你不必害怕,如今你是一品夫人,自然不用怕他们那些人。”
“若是欺辱太过,那便拿着你的令牌入宫找圣上,圣上自会为你撑腰。”
前些年,因林盛立功的原因,李氏也借势被明崇帝封为了诰命夫人,被赐予了入宫令牌。
李氏听着林盛关系的话语,内心十分暖心,柔柔地应下了他的话。
“夫君,妾身都知道的。”
*
待到第二日,林幼殊睡意朦胧地到上书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却难得没有见到此时应该在座位上温书的赵珣。
他一时有些诧异,不明白赵珣今日为何这么晚了还未来。
他只能揉着眼睛趴在了书案上,等着赵珣的到来。
渐渐地,全部人都已经来齐了,赵珣的位置还是空无一人。
这种难见的情况却让林幼殊更为担心,不知道赵珣到底是为何是耽误了。
他心想,莫非殿下是生病了吗?
他蹙起眉,已经在想着课后去青鹿宫探望赵珣了。
只是将要上课之时,赵珣终于姗姗来迟,进殿坐在了座位上。
眼见着先生还未来,林幼殊凑过去,用诧异的眼神看了赵珣一眼,没见到赵珣面上有不舒服的神色。
“殿下今日为何来得如此晚?”
赵珣将自己的书与毛笔放在了书案上摆好之后才回答他的问题,“今日一早,父皇有要事与我商议,所以便晚了一些。”
林幼殊了然,原来是这样,陛下有事找赵珣,那便是正常的。
其实也不能说是今早,赵珣昨日会青鹿宫洗漱后,就只在榻上安睡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就被宫女唤醒,原来是明崇帝又宣人召见他,他便又匆匆赶去了乾清宫,与明崇帝继续商议,一直到课前。
所以今日是从凌晨一直和明崇帝待到了将要上朝之时。
原本明崇帝因他今日过于劳累,便特意恩赦他今日不必来上书房,但是赵珣一想到今日自己若是不去,林幼殊便只能独自一人。
他有些于心不忍,只能匆匆回青鹿宫将自己的东西带上,又赶来了上课。
今日的课他难得上得有些心不在焉,一是昨日睡眠时间过少,二则是后日即将启程,他也不是真的像是面上表现得那般若无其事。
况且此事,他也尚未与林幼殊说,他若是真的离京,那林幼殊往后上学,便更为孤独了。
他想了很久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林幼殊开口,林幼殊是一个爱哭的小哭包,他怕他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又忍不住会在他面前哭,就算是背着他偷偷哭,赵珣也舍不得。
赵珣明显的分神就连先生也察觉出来了,只能警告一般地让他起身回答了几个问题。
好在赵珣习惯一心二用,走神的同时也在听着先生讲课,因此他对先生提出来的问题也是对答如流,先生见他都答对了,便也没有多加为难,只是暗中敲打了他一番,说了一声:“诸位认真听课。”
赵珣也不能不给先生面子,将自己的心思收了起来,不再表现地那么明显。
而坐在他身边的小笨蛋却没有一点觉察,还在呆呆地看着他,不止所云,赵珣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林幼殊真的是一个小笨蛋。
经过一上午的思索,赵珣已经大概想好了该如何向林幼殊表达了。
上午下学后,众人去了偏殿用餐,赵珣却没有去。
他派人将食盒提到了御花园的凉亭里,他与林幼殊今日便在此用餐。
周围除了侍女与赵珣身边的太监,就不再有其他人了。
赵珣又将宫人也打发开了,凉亭里就留下了他们二人。
石桌上摆着让人垂涎的饭菜,清爽的风从水池的方向吹了过来,带走了几分燥热。
林幼殊有些好奇赵珣今日为何带他来此处用餐,他也能想到,今日在这应该不只是简单地用晚膳,便也问出了声:
“殿下今日带我来此处是有何要事吗?”
赵珣看他一眼,怕自己若是先说了,林幼殊会吃不下饭,便屈指敲了敲他的头,“先用午膳罢。”
赵珣都如此说了,林幼殊向来也听话,乖乖低头开始去吃饭。
他自己也不会一直好奇而念着,因为他知道赵珣肯定是会告诉他的。
赵珣是不是为他夹菜,林幼殊吃得起劲,有时若是良心发现了,便会也心虚地为赵珣也夹上一些菜,赵珣面不改色地将他夹的佐料吃掉。
反正他也不挑食,不像林幼殊有如此多的忌口。
带一顿饭终于吃完后,桌上的狼藉被宫女收拾干净了,林幼殊双手抵在桌子上,撑脸看着赵珣。
“殿下到底是有何事要与我说?”
他微微歪着头,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
赵珣看着他纯澈的眼睛,将他洒落一边的发丝拨弄开,仔细为他将有些凌乱的发型整理整齐之后,才开始将自己想要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雪狸,今日本殿与你说一件事。”
他认真的看着了林幼殊,林幼殊迷迷瞪瞪地回望他,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要说什么。
赵珣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二人事先说好,本殿说了此事后,你可不许哭,不仅不能在本殿面前哭,也不能偷偷躲着哭。”
林幼殊被他说的话弄得更加迷糊,有些不懂赵珣到底是要说些什么。
但是也算是心里做了一个浅浅的准备,赵珣也知道他可以接收自己的消息了,便开口。
“明日,本殿便会离京。”
他的声音十分平淡,一点也听不出要去远行的意味,直到几分钟后,林幼殊才捕捉到他话里的意思。
他的眼睛顿时时湿润了一些,看着赵珣可怜巴巴地问:“殿下是要出去游玩吗?那可以带上我吗?”
赵珣看着他有些无奈,他刮了刮林幼殊软白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颊,“不是说好了不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