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贴到这里吗？对齐了吗？这个位置行吗？”陆斐时单手举着春联贴在门上，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傅宁则双手抱胸站在不远处，“可以再低一点。”
陆斐时放下点起的脚尖。
家里的门并不算高的过分，以他的身高完全够的上。
“可以了。”
傅宁则一声令下，陆斐时啪地把春联按在大门旁边，上面的双面胶沾的结结实实。
“是不是有一点歪了。”
傅宁则拧着眉头，总觉得右面的那条春联好像和门不是很平行，他伸手想试着能不能撕掉重新贴，却被人打断了。
“过年嘛，百无禁忌，歪歪正正都一样。”陆斐时笑得人畜无害，正捡了桌上的窗花，准备往落地窗上贴几个。
门上挂着他们新买的大大的编织福字，福字中央还有一个毛线织成的小兔子，一切都透露着喜气洋洋的新春气氛。
“汪！”王富强叼着双面胶递给陆斐时，它脖子上还挂着红色项圈，写着“福”字，也是傅宁则新买的。
地上全是过年的小玩意儿，其中不乏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乱七八糟的小兔子玩偶摆的满屋子都是，气氛浓重。
傅宁则也不知道怎么突然爱上了这种小玩偶，各种样式的买了一大堆，将空荡荡的屋子堆砌成了童话屋。
陆斐时贴好窗花。
傅宁则正在厨房烧水，咕噜咕噜的水声时不时传来，夹杂着傅宁则的声音。
“刚刚你下去买双面胶时小姨过来给你送了小爸包的饺子，我已经烧好水了，现在就煮吧。”
“太好了，我早就想吃饺子，等吃了午饭我们再去把灯笼挂上。”
陆斐时洗了手，伸了个懒腰，这会儿傅宁则已经把饺子下锅了。他从冰箱里取了辣椒油和油醋汁倒在两个小碟里。
傅宁则系着围裙，正拿着漏勺将煮好的饺子舀出来，陆斐时从他身后探了个头。
“什么馅儿的。”
“三鲜和玉米的。”
陆斐时长长地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上次我说过你想吃三鲜的，所以我小爸包了三鲜的。”
傅宁则的舀汤的手一顿。
是专门给他包的？陆斐时有向他家里提过自己？
陆斐时把饺子端出去拍了个照片就往一家三口的小群里发。
【小鹿】：好好吃！
【小鹿】：怎么这么好吃！
【小鹿】：什么样的神仙才能把饺子做的这么好吃！
【小鹿】：狂炫三大碗
【老陆】：当然是我们家的神仙大美人，么么老婆~
【白美人】：么么老公~
【小鹿】：……
【老陆】：儿子，你什么时候回来
【白美人】：我们安排好了哦，等你回来就出发
【老陆】：你的迪士尼也买好票了哦，准备出发吧
【小鹿】：椰丝！
【小鹿】：等我收拾一下今天就回去
“在笑什么？”傅宁则解下围裙，看着桌上的两盘饺子，他突然开始期待过年了。
他甚至给王富强都多开了两盒罐头，一起加餐。
“我爸放假了，下午我们去香港玩，听说除夕夜迪士尼的烟花特别好看，等我给你拍照片。”
傅宁则嘴角噙着的笑意渐渐僵住又慢慢消散开，他垂着眸，只轻轻嗯了一声。
饺子很好吃，和徐姨做的味道不一样，就是有点咸，他吃的很慢很慢，仿佛这样就能把时间拉长。
吃了饭陆斐时就把他的行李箱拉了出来，开始往里面塞东西，傅宁则坐在餐桌前默默地喝汤，只是偶尔看一下他的动作，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塞得满满的。
陆斐时余光瞥了那边一眼，欲言又止，“要不……”
他其实想带傅宁则一起去，但是傅宁则也有家人，一家人过年团聚的事情他总不能自私地把傅宁则带走吧。
“怎么了？”傅宁捏了捏勺子，他甚至有一种收拾东西和陆斐时一起过去的冲动，但是强烈的自尊心又让他一步都迈不动。
他不想眼巴巴地贴过去，那样会显得很可怜，又会打扰陆斐时一家三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结婚好像也挺好的。
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和陆斐时一起过年，和他一起看晚会，一起做所有待办事项里规划好的事情。
他的春节待办写了好几页。
但是他忘了，陆斐时不属于他一个人，陆斐时过年要回自己家……
“没事……”
陆斐时出去玩的好心情好像一下子就淡了几分，他想和傅宁则一起过年哎，怎么办……
但是傅宁则平时那么卷很少回家，如果过年也被自己霸占的话会不会不太好。
陆斐时很快收拾好了东西。
他拿着沙发上的两个小灯笼垫着脚尖，把灯笼挂在门前，一按开关，红彤彤的灯笼照亮了整个楼道。
他叉腰看着自己的家里。
一片喜洋洋的红色，红色的彩带在墙上挂了一圈，还贴了一些气球，阳台放着他买的鞭炮，窗户上的窗花、随处可见的小兔子……
王富强趴在阳台玩球。
一切都是很好的模样。
然而谁也没有说话，墙壁上挂的时钟哒哒地走着，一分一秒都在提醒他们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傅宁则在厨房刷盘子，两个盘子他洗了两个小时，还没洗完。
眼看着时钟到达最后一个点，陆斐时拉起行李箱，“傅总，我走啦，我会给你拍照片的，新年快乐。”
傅宁则稍稍侧身，透过厨房玻璃他还能看到陆斐时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宽松的蓝色牛仔裤，脖子上围着自己给他买的红围巾。
“新年快乐。”傅宁则的声音闷闷的。
很快他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是关闭的声音，整个房子再次陷入沉静，就连王富强都趴着睡着了。
傅宁则把洗了八百遍的盘子放进橱柜里，走出的一瞬间莫名的孤寂感包裹着他。
他明明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过年，过去的二十多年一直如此，但是今年却怎么都觉得酸涩到想哭出声来。
可能是满屋子的喜庆告诉他快过年了，可能是屋子里安静到像没有人住，也可能是他早上所规划的一切待办事项都成了泡影……
陆斐时上飞机的那一刻，看着外面的云彩拍了张照片，发给傅宁则。
【小鹿】：
【傅宁则】：好看
之后再也没了消息。
大概是陆斐时关了网络，开启飞行模式，准备出发了。
傅宁则给徐伯徐姨他们全部放了假，说起来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回自己的房子那里了。
实在是闲的无聊，他牵着王富强去公司走了一圈，玻璃门上贴着年份的红色帖纸，公司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默默进了办公室，看着阳台上新长出来的一点点仙人掌，发了一会儿呆。
他把没处理完的工作整理了一下，又做了来年的工作计划，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等瞎忙活完后天已经黑了。
他把仓鼠转移到小笼子里，拎了出去，又锁了公司的门。
外面的商店很多还没关门，商业街上好多人在外面闲逛、约会、采购年货，今天是大年二十九，明天就是除夕夜了。
傅宁则买了一些速冻饺子，又给王富强买了些狗粮零食，到家时门口的灯笼已经亮起来了，红彤彤的很是喜庆。
这让他有一种感觉，总觉得只要推开门，那个人就会扑过来亲他一下，然后把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笑着说“你回来啦。”
推开门。
屋内漆黑一片，外面的霓虹灯照进来，屋里并没有人，他看了一眼手机，几分钟前陆斐时发来消息。
【小鹿】：
【小鹿】：
【小鹿】：这个喜欢吗？等我给你带回去做礼物
【傅宁则】：喜欢
【小鹿】：
【小鹿】：吃大餐
【小鹿】：你吃饭了吗
傅宁则看了一眼手里的速冻饺子。
【傅宁则】：吃了
很快陆斐时的视频通话就拨了过来，他叽叽喳喳说了很多，诸如香港哪条街发生了什么变化、有谁不注重素质害他差点踩到狗屎、哪家店的菜最好吃。
傅宁则一直笑着，听他讲话，时不时附和两声，直到陆斐时那头好像有人叫他，他才匆匆挂了电话。
大年三十
傅宁则坐在阳台看了一天的书。
陆斐时家里的书很杂，《中国经济史》《企业管理实务》《卓有成效的管理者》《巴黎时尚周》《盛世娇妻：总裁宠妻无度》《基于战略的人力资源管理》《Java从入门到放弃》
傅宁则挨个翻了翻。
只是他没想到陆斐时对于企业管理竟然也有想法，这些相关的书他都看过，里面还有书签，甚至有的地方贴了便签纸，写了什么东西。
陆斐时为什么会看企业管理相关的书籍呢？
算了，过年呢。
他不想想这些东西。
他又从书架上翻了一本漫画书，窝在他的沙发上开始翻看，不知不觉外面的天色渐暗。
微信群里都已经开始互相道喜，作为老板，他在公司群里发了几个大红包，又在自己的秘书群里发了几个大红包。
【衡俊】：
【何恬恬】：
【宋凉】：
【云星宿】：
傅宁则笑笑。
挨个把他们的表情包收藏了一遍。
那个家伙没冒泡。
他看了一眼时间，陆斐时应该在迪士尼正玩的开心呢。
他笑了笑，合上漫画书。
一身家居服坐在藤椅上，面对着落地窗，身后的客厅没有开灯，王富强窝在他腿上，他一下一下地撸着王富强身上的毛。
只是现在放烟火的人还少，现在才八点多点。
突然手机叮地一声。
陆斐时发来一条消息。
是他戴着一个兔耳朵发箍站在摩天轮前的照片手里拿着仙女棒，他笑得很开心。
傅宁则也咧嘴笑了笑。
秘书群里的红包也被他领了。
【陆斐时】：
另一头的陆斐时低头玩着手机，调整好镜头改为自拍模式，对准自己，朝不远处的人招手，“爸、小爸，快过来，我们要拍照啦。”
等身后的两个人凑过来时，他顿时比了一个耶，看着画面定格。
香港的迪士尼很热闹，尤其是今年推出了跨年活动，营业时间往后推迟到了一点多，据说今年的跨年烟花秀特别漂亮，他期待了很长时间的。
【小鹿】：
【小鹿】：这个超适合你
【小鹿】：你在干嘛呢？
【傅宁则】：撸王富强
【小鹿】：笑得满地打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好像看到了他家的地板，傅宁则还穿着他的衣服和棉拖鞋。
傅宁则没回傅家吗？
[你没回傅家吗]
陆斐时打出几个字，本来要发，又挨个删掉，一连输了几行字都觉得不妥，最后切到云星宿的聊天页面。
【小鹿】：表嫂，问你个事
【小鹿】：傅总和傅家关系怎么样？
【云星宿】：怎么突然这么问，关系还行吧
【小鹿】：他好像没回傅家过年
【云星宿】：他从来不回傅家过年的，父母各自组建了新家庭，他觉得自己坐在那里多余
【云星宿】：小时，我记得你和傅总住一个小区，他那个人没长嘴的。
“怎么啦儿子。”
老陆突然窜出来往陆斐时嘴里塞了一口棉花糖。
陆斐时皱着眉道：“傅宁则没回傅家过年。”
“啊？那他怎么过年？他不会过年也要工作卷死我们吧。”
“他自己一个人在我那儿。”
老陆都懵了。
显然他也没想过傅宁则会一个人过年，但是很快又恍然大悟。
“傅宁则的父母离异，所以……也是有可能。突然觉得傅宁则也挺可怜的，以后他嫁到我们家，爸爸带你们一起来迪士尼玩。”
陆斐时按灭手机，将肩上的包背好，夺过老陆手里的棉花糖，团成一个球一口塞进嘴里。
“所以，我要回去了。”
老陆惊道：“啊？马上就要跨年了，你不是早就想看迪士尼的烟花秀吗？”
然而老陆的声音最终只能堙灭于人群，缓过神来时人群来去流散，他的儿子早就已经跑得不见了人影。
距离凌晨还剩下29分钟。
窗外的烟花多了起来。
傅宁则双目放空，听着墙上的挂钟一点一点移动，现在陆斐时应该已经在他的烟花秀了吧。
他撸了撸王富强，勉强扯出一抹苦笑，“看来这次要你陪我跨年了。”
王富强哼哼了一声，摇着尾巴，眯着眼睛，很是享受。
傅宁则靠在藤椅上。
他想他快要睡着了，就像小时候父母不在家那样，在众人喧闹烟火之中睡着。
距离凌晨还剩下13分钟。
砰——
砰砰——
窗外的烟花绚烂起来，一个接一个地炸开，他站在寂静黑夜之中，仿佛都能看到下面的万家烟火。
距离凌晨还剩下4分钟。
砰——
烟花再次乍起。
身后好像也有什么动静传来。
大门打开——
他一扭头，就看到一个本该在千里之外的人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扶着门框不断地喘气，也不知他跑了多久。
傅宁则懵了。
陆斐时随手扔下肩上的包丢在地上，两三步快速走过来，傅宁则也跟着站起身来，他怀疑自己已经睡着，居然在做陆斐时突然回来的梦。
陆斐时径直走来，一句话都没说，长臂一捞将人抓过来便吻住了他的唇。
冰冰凉凉的唇瓣覆盖来时傅宁则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那铺天盖地的玫瑰花香袭来，身后的烟花怦然炸开。
鞭炮轰鸣，新年的钟声终于敲响。
这个吻还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