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球虽好，但有尽头。
周思凡虽然喜欢陆峰，但是他本人也得睡觉。
陆峰和胡晓虎打了一阵子，接着又和周思凡打了一阵子，三人最后都很尽兴，周思凡和胡晓虎晚上吃撑的饭早就不知道消化到哪里去了。
打完了又饿得不行，胡晓虎提议去吃点宵夜，周思凡不怎么想吃，陆峰也不怎么想吃。二对一，胡晓虎只能卑微地回家自己煮螺蛳粉。
他们坐商场电梯下来，发现下面商铺差不多都关了，喇叭全方位立体环绕，正在播放轻松愉快的赶人bgm，大意是咱们真的要关门了，大家行行好赶紧走吧走吧。
“走吧。”胡晓虎说，“打车啊。”
周思凡问：“陆峰哥你怎么走？”
陆峰说：“打车。”
周思凡真的是有些困，感觉自己眼睛都快闭上了，变得也有些呆呆的：“哦，好，那我们一起出去。”
胡晓虎已经围观一个晚上了，觉得如果是靠他这傻叉朋友自己脱单，得等到什么时候！
三人走到商场外面的网约车停靠点，胡晓虎在看不见的地方迅速给了周思凡一个肘部攻击。
周思凡龇牙咧嘴的：“……你干什么！”
胡晓虎恨铁不成钢：“你行不行？到底行不行？”
他一个劲儿地给周思凡使眼色，意思是……
胡晓虎看着手机屏幕，嘴里嚷嚷：“哎我车来了啊！我车来了！我先走了！”
陆峰不疑有他：“路上小心。”
周思凡也跟着挥了挥手：“……”
胡晓虎临走前还偷偷给了周思凡一个wink，跟眼睛抽筋似的，看的周思凡有点害怕。不过他这一走，就只剩周思凡和陆峰两个人站在停靠点这里了。
周思凡有点恍惚，好像又回到了之前加班那天，陆峰请他吃日料的那个晚上。
商圈外面始终是灯火通明的，很难彻底安静下来。前面那一排小巷子里有不少酒吧，还有什么海鲜大排档……周思凡握紧了一下拳头，然后又松开，终于鼓起勇气对陆峰说：“陆峰哥你住哪儿？顺路的话我可以带你回去？”
“就是……我打车的时候加个途经点，很方便的。”周思凡补了一句。
周思凡是不会承认他其实是想知道陆峰的住址。
这点心机……
应该不会……被……察觉到的吧？
陆峰正低头看着手机，听到这话，没有正面回答，反过来问周思凡：“你家住哪？我送你吧。”
周思凡没想到被反杀了：“……我家？”
陆峰怎么每次都不按套路出牌啊，他瞌睡都没了，整个人立刻清醒。
陆峰：“嗯。”
周思凡摆摆手：“不用，我送你吧。”
陆峰看了看周思凡，最终好像有点无奈似的说出了一个小区名，周思凡查了一下，完全是跟自己家反方向。
陆峰说：“不顺路，是吧？”
周思凡脸色如常，硬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顺路。”
陆峰扬了扬眉头，说：“那你家住哪儿？”
周思凡随口就报了一个小区名字，一点犹豫也没有，简直达到了人生的演技巅峰，感觉明年就能得奥斯卡。
可他一旦与陆峰对视，就觉得陆峰不是那么好骗的。
但周思凡真的很想，很想悄悄地再和陆峰多待一会儿。虽然他们看似已经打了一晚上的球了，可是多了胡晓虎那个大灯泡，根本就不是两个人的独处，也根本没什么气氛。
过了一会儿，陆峰忽然说：“我骑车回家吧。”
周思凡愣住了：“哎？”
陆峰平静地问他：“你骑吗？顺路的话？”
周思凡当然是：“骑骑骑。”
这也算是周思凡没有想到的一个发展。
于是他想都没想，就跟着陆峰去街边扫共享单车去了。这里共享单车还挺多的，不像是他们公司写字楼门口，那边的共享单车几乎要靠抢。
周思凡对共享单车要算是骑出了一些经验来，左右挑选一番选了个看起来最好骑的，把座椅调高了一点。
陆峰比他动作快，他黑色卫衣外面套了件深灰色的长款大衣，早就扫好车，跨坐在车上等他。
周思凡：“来了来了！”
陆峰：“不急。”
周思凡赶紧骑到陆峰身边，感觉自己又能行了。
陆峰说：“走吧。”
周思凡一颗心都在砰砰跳。但只骑了几分钟，周思凡的脸就被迎面吹来的冷风冻成了冰块。我靠，我靠。周思凡心想。这怎么走路的时候还没感觉，一骑车风就往自己脖子里面钻啊。
又骑了一会儿，周思凡都快冻出鼻涕了，心里还特别割裂。一边是很开心，因为他和陆峰并排在夜晚的大街上骑着车，这听起来又神经又有点浪漫，虽然他想象中的骑车好像要更加阳光明媚一点才对。一边是太他妈冷了，这路什么时候能到尽头……他到底为什么想不开要骑车回……
不对，他甚至根本没有回家。
嗯，这路……
完全不认识。
周思凡只能跟着陆峰走，他往左自己就往左，他往右自己就往右。
就这么沉默地骑了一会儿车之后，两人在某个红绿灯的路口停了下来。周思凡冷得都要抖起来了，但是又不想表现得太菜。
人倒霉起来就是没有办法，这该死的红灯居然足足有90秒。
60秒。
40秒。
30……
周思凡眼巴巴地盯着不断变换的红灯倒计时，期望它再快一点。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陆峰叫了他一声：“周同学。”
“啊？”周思凡转头，“怎么了？”
陆峰也转过脸来看向周思凡。他的头发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眼睛却反而意外地明亮。接着，他伸手把黑色卫衣的兜帽戴上了，也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就送到这里吧。晚上冷，你快回家。”陆峰说。
周思凡：“……”
陆峰：“你现在右转就可以。”
周思凡感觉自己完全被拆穿了，只是不知道陆峰到底是一开始就知道，还是在半路上才察觉，他有些窘迫地说道：“嗯……不是，我……”
陆峰笑了笑：“右转吧。”
周思凡怔愣了几秒，脱口而出道：“我再送你一段路！”
红灯还剩下15秒了。
周思凡也算是承认了自己根本就没有顺路这一说，他不知道陆峰会怎么想，但是感觉脸颊上的温度好像不由自主地上升了一点。
被风吹的吧。周思凡想。一定是被风吹的。
陆峰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别了。”
还有10秒。
已经被拒绝到这个份上，饶是有些脸皮厚的周思凡也扛不住了，再缠下去就有点烦人，他也不可能直接把陆峰送到东土大唐去啊。
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周思凡又想着这红灯要是再慢一点就好了。
不过，周思凡还是懂得见好就收，他笑道：“嗯，那我再陪陆峰哥等完这个红灯吧。”
陆峰抬起手看了一眼时间。
5秒了。周思凡惆怅地想，哎，马上就变绿了。
“周同学。”陆峰说。
“嗯？”
周思凡忽然觉得自己头上微微一沉，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峰显然已经把胳膊收了回去。周思凡一点点瞪大了眼睛，那一秒钟，绿灯终于到来。
陆峰最后说：“元旦快乐，我走了。”
没等周思凡回答，陆峰便迅速骑着车过了街，留下周思凡一个人傻傻地停在路口。
元旦……快乐？
周思凡恍惚中看着对街陆峰离开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黑夜之中。街上几乎没人了，这里已经到了居民住宅比较集中的街区，大冷天的人应该都在家里。
周思凡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不一样。
跟陆峰刚刚拍了拍他的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他打开手机，电量还剩5%不到，微信里的消息疯狂地跳了出来。各种工作群、亲友群、游戏群，胡晓虎、朋友、大学室友……果真大家都在说——
元旦快乐。
原来刚刚已经是跨年了。在周思凡毫无察觉的时候，在一条陌生的马路上，他骑着单车等着红灯，身边唯一的存在是……陆峰。
不可思议。
周思凡试图回想去年跨年的时候自己在做什么，但是根本什么也想不起来。他挑挑拣拣了一番，回复了各种祝福消息，然后给胡晓虎打了语音。
周思凡的声音颤巍巍的：“虎、虎、虎、虎子。”
胡晓虎大吃一惊：“我靠你怎么了？怎么一会儿不见你就他妈变结巴了？”
周思凡吸了吸鼻子，说道：“不是，我、我冻的。冷。”
胡晓虎很担忧：“你干什么呢？”
周思凡笑道：“我在骑车回家，还多绕了一段路。”
胡晓虎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最后放弃了思考：“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吧。”
周思凡：“刚才跨年了。”
胡晓虎：“嗯。”
周思凡：“猜猜刚才跨年的时候我在做什么？”
胡晓虎：“在……打炮？”
周思凡：“……”
这突如其来的黄色废料把周思凡弄无语了，于是他直接跳过了这句。
周思凡声情并茂，已经慢慢从刚刚迷茫的状态出来了，现在是超级无敌兴奋状态：“我本来是想送陆峰回家的！虽然只送了一半！但是刚刚我俩一起等红绿灯的时候，他对我说元旦快乐！”
胡晓虎：“恭喜你，得到了一句来自陆峰的祝福。”
周思凡：“我靠！我感觉！我今年一定会谈恋爱的！”
胡晓虎：“再次恭喜你，终于做了我每一年都会做的事情。”
周思凡一边打电话，一边单手骑车。奇怪的是，他现在一点儿也不觉得冷了，反倒是觉得一股莫名的燥热，像是喝了酒一样，从胃里开始暖洋洋的。
周思凡：“你觉得陆峰怎么样？是不是真的很帅？”
胡晓虎：“还蛮帅的，你这点没有说谎。”
周思凡：“我！说！的！吧！”
周思凡越骑越快，感觉自己有点飘。终于在接下来的路口处，没注意到路上有一颗很硬很倔强的小石子。
好吧……也许是颗大石子。
总而言之，周思凡翻车了。他一连碾过了那颗石子，失去了平衡，想要刹车，但是他精挑细选的这辆车刹车不灵。
咚的一声。
周思凡撞了树不说，还把自己给摔了个狗吃屎。
只剩1%电量的手机中传来胡晓虎的嘶吼：“我靠！周思凡你他妈没事吧！你真吃溜溜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