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泽天不计后果将张邵推入后座，砰啪地车门声，外面嘈杂声渐小，狭窄空间让张邵推搡了半天，对方黏压他身上，酒气熏天，力气也大到他根本招架不住。
邱泽天双手几乎镶嵌在他腰侧，双眼迷离朦胧，盯视他脸半晌不吭声，随后搂紧他哽咽道歉，“别不要我，我没想骗你……我错了，真错了……张邵……”
张邵无奈躺皮座上，任由身上的人哭闹、埋怨、悔恨，他用手肘捂住眼睛，默默等邱泽天安静下来。
“我不是故意的瞒你……我想你……”邱泽天哭完鼻子，酒劲上头，有些昏昏欲睡靠他肩头。主要是闻到了张邵的味道非常安心。
他失眠了好多天，唯一睡个踏实觉还是那天加班熬夜干到凌晨，躺下就睡了，没有精力和时间去思考别的事。
见他气息逐渐稳定，张邵侧脸避躲他脑袋轻声道：“我们好好谈谈，坐起来。”
邱泽天连连摇头，张邵冷声又重复了一遍，于是身上人窸窸窣窣爬起来，吸鼻子望向整理着装的张邵。
他第一次见张邵穿运动服，整个人瞬间活力还阳光，比平时显小显嫩。应该是刚洗完澡，身上没有半点香水味，只有他自己特有的气味与淡淡沐浴露味道。
去年秦时齐聚会喝酒开玩笑说，张邵身上有很重奶味才喜欢喷香水，弄得大伙儿哄堂大笑，个个调侃打趣。
邱泽天发现了，是真的。
淡淡的，颈间暖烘烘的时候，那股柔香十分浓郁天然，甜腻含带原始的温柔与纯净，令鼻息间都充满了暖意。
或许是因为常年喝牛奶的习惯，又或者只是单纯体香体味给大脑映射成了奶香。襁褓中的婴儿、刚出生的小狗都有类似味道。
可邱泽天很早开始就觉得张邵的味道格外特别，洗完澡抱怀里嗅两下，很干净很舒适，整个人立马没了上班的疲劳。
他喜欢张邵，喜欢到骨子里。
邱泽天用手拭眼睛，愈发委屈，嘴角抽搐又闷声掉泪珠。
他嘴里喃喃念叨，说自己没谈过恋爱，年纪小，不懂怎么才算听话，以后都愿意改，只要张邵原谅他，他什么都可以做。
张邵心情严肃沉重，他凝视邱泽天柔弱的外表，发红的眼尾，发颤的肩膀，那些晶莹玉露般、水亮剔透的泪珠顺着邱泽天掌心滑流入手腕，浸湿了衣料。
他觉得眼前哭泣的少年陌生。
无比陌生。
他越是弱小可怜，那些阴暗丑陋的事情更加刺痛张邵的心。他断定这些模样都是邱泽天为了取悦自己装出来的，他就是个无恶不作狠毒的人，已经用哭哭啼啼的可怜样骗过很多人了。
就好比那天，余逸风都打不过他，邱泽天的力气大到惊人，拳头又狠又毒。
他能柔弱到哪里去？！
“张邵，我道歉，我愿意道歉。你不能因为过去的事情，不原谅现在的我吧……”
“过去？”张邵恨到咬牙，“你瞒着我拿手机发信息的时候，你还撒谎跟秦时齐睡过，你以前做那些要钱不要脸的事！今天，那个李子然！你知不知道就是他找刘嘉豪那伙人去闹事的……”他脑子立马飞转，震怒瞪眼质问：“你跟李子然是朋友！他无缘无故为什么找余逸风麻烦！是你？是不是你？”
邱泽天脸色苍白，耷拉着脑袋默认，随后抬头还想解释，却被迎面而来的巴掌狠狠砸懵了，他错愕捂脸，呆若木鸡望向张邵。
他第一次见张邵如此生气，平日里儒雅随和的人居然也会动手打人。邱泽天唇舌间散开血腥味，脸颊火辣辣地疼，口腔里都是窒息般的焦苦，心都不跳了。
“邱泽天，你让我觉得恶心。”
如果某天，有人无意提起这样的话题，你最难过伤心的事是什么？邱泽天会毫不犹豫说出今天的一切。
他深爱的人毫不遮掩厌恶，连眼神都像看仇人。
邱泽天无措杵原地，他宁愿这一切都是酒后幻觉，可惜见到张邵的时候他就已经清明了不少，再怎么骗也瞒不过自己了。
“你真的下作！”张邵愤怒揪起他衣领，摇晃大骂：“你他妈喊人打我！然后又来装救我，邱泽天，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我没有想打你！”邱泽天哭吼怒喊：“我怎么会去找人打你！我怎么舍得！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怎么可能？你他妈做得少吗！你高中赚那种、那种肮脏钱！你指使别人校园暴力！你还差点弄瞎秦海！”张邵赤红双眼，改为单手掐他脖子，“你到底是不是个人啊！你当初想对秦海做什么？你这不是在施暴？”
邱泽天面露惧色，侧脖的力度让他不愿开口说话，他已经被歇斯底里如此失态的张邵吓到了。
“我睡了你大半年，他们怎么想我！怎么看我！”张邵气到诡异发笑，“难怪他们对这段感情不看好，我现在跟你一样脏！你满意了？这就是你给我的报复？”
邱泽天淌泪，心脏承受着难以想象的重创，他无助闭眼不敢面对张邵，却被对方捏住下颚强制摇晃，“你也觉得丢人？你也会不敢看我？”
“张邵……我爱你……这些事都是以前……”邱泽天狼狈不堪，喝酒上脸满面通红，现在鼻涕眼泪混一起，“我喜欢你，怎么舍得喊人打你……”
“我他妈说你以前做的生意！”张邵竭尽全力克制自己，他松开可怜的邱泽天，双手抱着脑袋喘粗气，他觉得自己失败，也对邱泽天彻底失望。
僵持状态是难熬的，张邵根本不愿意跟他待在一块，无情发话：“你走吧，我们就这样算了，话我在微信里说的很清楚了。”
邱泽天哭得更凶了，哑着嗓子喊他名字，急切焦灼：“你喜欢我啊，张邵，你明明也喜欢我……别这样绝情好不好，我现在改，什么都改……我愿意为你改……”
“喜欢你又怎么样？喜欢不值钱。”张邵冷笑，“我老早就告诉过你，我对谁都可以喜欢。”
“你在气头上。”邱泽天咬唇摇头，“别说这种话了，我不想分手……”
张邵深吸一口气，颤音道：“我是喜欢你，挺喜欢的。然后呢？”
邱泽天捂着眼睛，哭得撕心裂肺，像个孩子一样咳嗽，喘气，然后接着嚎啕大哭。
“我本来也没想过我们能在一起多久，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迟早会分手。结果你道德和为人还有问题，我真没办法接受另一半是这种人。”张邵终于把心里话掏出来，“我们根本不合适。”
“为什么迟早会分手？”邱泽天把着重点含糊带过，倔强反驳，“我没有爸妈，不怕别人说我恶心，是同性恋……我愿意公开，别人说什么我都不在乎……只要是你，我只有你……”
“那是你！”张邵直起腰嘶吼：“我他妈不愿意！你想说什么？让我为你跟家里人出柜？为你告诉他们我从小到大喜欢男人？还是你这种道德败坏——”
邱泽天扑上去堵住他伤人的嘴，一番强制的热吻让张邵更加怒火，直接屈膝猛顶邱泽天的肚子，抵住他胸口疾首蹙额，“滚！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你！”
“我不要名份。”邱泽天半跪在座椅上，卑微祈求道：“张邵，我什么都不要，我真的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有你了，我真的只有你了……”
张邵气喘吁吁，“滚，我只要你滚。”
“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不要这样。”邱泽天声音微若蚊呐，“你说过不会离开我……你不要我了？”
“对！”张邵说的话都似利刃，完全不经大脑直言：“难怪你爸妈不要你，你简直就是个祸害！滚下去！”
秦时齐当晚接邱泽天已经是凌晨两点。
邱泽天几乎快哭晕过去，坐台阶倚靠柱子“奄奄一息”的模样把秦时齐吓得够呛。
他飞奔过去搭话，拍其肩膀，徒手揩了把他满脸的泪，将其拽起，发现邱泽天已经没了意识，走路是不可能了。可他还在喃喃喊张邵的名字，求对方不要走，秦时齐愣原地，心力憔悴将他捞起抱上车。
刚开始邱泽天还反抗乱动，可惜秦时齐身强体壮稳稳当当抱着，搂得紧他挣脱不开，只能靠他胸口嘀咕：“送我去XX花园，我要找张邵……找张邵……”
秦时齐心情沉重复杂，将他轻放下后座，驱车前往自己小区。
一切收拾完，都已经是三点半了，秦时齐叉腰看着床上醉态和狼狈邱泽天，下意识抿嘴蹙眉，左思右想无果，他暴躁抓脑袋，翻出藏床底下的烟盒，径直走向阳台抽烟。
他就知道会这样！他就知道邱泽天未来会死去活来！他就知道这段感情根本不会长久！到头来还是他这个中间人麻烦！
一个兄弟，一个发小。
秦时齐合眼长叹，自己的破感情到处都是问题，还要给他们俩基佬解决问题，真他妈的烦透了。这边当爹，那边当妈。
一烟到底，秦时齐叹口气套上外套出门，找去了张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