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公子非常耐心。
譬如总蹲点抢喜欢的鞋;消费日积月累堆砌而成的积分;坚持不懈等到期待已久的电影上映。再或者,愿意花钱花精力花心思去泡自己看对眼的人。
说“泡”可能不太准确,张邵只想睡自己看对眼的男孩。不睡不罢休。
这次成效还是理想,毕竟找上对方四次就能气氛融洽的吃饭聊天,张邵还以为邱泽天真的恨他呢,也没想象中那么大反应。
“邵哥,穿这么帅又去哪儿玩啊?”他上床的舍友特别开明活泼,伸出脑袋小声嬉笑,“约会啊?”
“喝酒。”
“我也想去!”
“GAY吧,你也去?”男孩错愕表情把张邵逗笑,他拍了拍对方脸一本正经,“你要多久才相信我喜欢男人啊。”
“信……就感觉不像,老忘。”
因为张邵长得太周正。阳光俊朗,骨相完美,透露着纯正天然的直男气息,平时不熟的人基本看不出来他喜欢男人。
可他是天生的弯。
也许是从小遮遮掩掩,都演成习惯了,改不过来。他在县城读了一年高中,被亲哥接去了遍地是基佬的成都上学。不在一个特定熟悉的环境里,他不再避讳自己的性取向,公开也不怕被人诟病。
简而言之就是他突然不太在乎了。
原因杂乱繁琐,不过张邵自己都说不清楚,反正是愈发我行我素。
他以前就是个直白赤裸的人,如今不再压抑自己,大学来寝室第一天就公开了,礼貌的询问舍友们介不介意,要是有问题他可以搬出去住。
其余人面面相觑,连忙摆手说不是什么大事。他们相处的格外融洽,成了少数安静和谐的模范寝室。
“你有男朋友吗?”床上的男孩眨巴眼睛,“你老跟那个‘时齐’打电话出去玩,他是……”
张邵挑眉摇头,“前任。”
“什么?”男孩震惊不已,锤床激动爬起来乐呵道:“你跟前任关系这么好啊!”
“没办法啊。”张邵也笑了,掏出烟叼着,目光深邃迷人,语气竟有些缅怀:“我们从小到大的朋友,都快认识十八年了。”
男孩似懂非懂,唔了声盯着张邵俊逸且线条流畅的侧脸。
感受到好奇的目光,张邵仰头笑容逐渐淫邪,抬手揪着他脸调侃:“洋洋,我特别喜欢你这型的,要不跟你女朋友商量一下让我加入你们。”
“张邵!你又开这种玩笑!”男孩痴笑敲了敲他脑袋,叫囔:“我对象才不会把我让给你呢。”
“你不问怎么知道?”张邵虎牙尖尖露出来,反握住他手揉捏,“我对你好,你要什么给你买什么,真的。”
“变态!滚蛋!”
“睡一觉而已,我技术很好的。”
“恶心!张邵!不许亲我手!啊!”
调戏完直男,张邵抬手腕看了眼时间,满脸笑意走了出去。他要与自己的前任出去喝酒玩乐,顺便完成“美人”给他的任务。
邱泽天拿着万用表,规矩的蹲一旁,老大边修理边讲:“雨刮上面有五根线,底速、高速、搭体、电源和回位,开雨刮的时候开关搬到——”
“小泽天!你手机响。”
副店长李义站前台招手,冲着老大嘿嘿一笑,中年男人不悦摆手示意邱泽天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手机放这里充电。”邱泽天嘟囔拿过手机,见来电显示皱眉走了出去,“喂?我在上班。”
“时齐说周末晚上都有空,看你值不值班。”
上次张邵亲口答应他,能把秦时齐约出来陪他吃饭。尽管邱泽天不再“追求”人家,可是心心恋恋不忘这个人,忍不住还是想见见。
“真的?”邱泽天语调上扬,抑制不住兴奋,“好啊,那就周日吧。”
他俩一时间都没说话,邱泽天轻咳,“还有什么事吗。”
“想不想喝东西?”
邱泽天下意识扭头看了眼店里的李义,回复道:“算了吧,这儿都是兄弟。”
“最近感冒了?听你咳嗽几回了。”
“没有,只是烟抽多了。”
“行,我等等接你。”
邱泽天微愣,毕竟昨天张邵才来找过他,依旧穿得光鲜亮丽、整整齐齐、喷着香水。精致而不失个性,特别刻意。
怎么这么阴魂不散,不对,这么死皮赖脸的。
他含糊唔了一下,又回到前台插手机充电,李义大大咧咧勾着他脖子嬉闹,“谢啦兄弟,我早上送我女朋友回学校啦,你昨天睡哪儿?”
他俩是合租。李义女朋友在附近上大学,平日约会结束自然要留住“家”中。邱泽天顾及兄弟情面,总是懂事地找借口出去睡,给情侣二人留足恩爱时间。
而他昨天在参观张邵在长沙住的房子。听说是他哥为了方便张邵读书,随便买下的一套。地点是一个昂贵的小区,张邵一个人住两百多平,邱泽天不是没见过世面,可在内心深处还是被如此贫富差异震撼到。
参观完,顺便坑了邵公子一顿火锅,对方还想留他住下,可惜邱泽天不是傻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在外面开房睡了一宿。
“还能睡哪儿,金主家里。”邱泽天潇洒一笑。
“去你的!总喜欢开这种玩笑,哪个富婆看得上洗车的啊。”李义锤他肩膀大笑,给他递上烟语重心长,“你年纪轻轻不去读书,真的可惜了。这么聪明。”
“哪儿?”邱泽天点烟深吸。
“你这才来多久就学数据流啊!我他妈洗了一年多的车,我那师傅都不教我。”
“你那师傅不行。”邱泽天叉腰失笑,“还有,读书一定要聪明,但聪明不一定要读书。”
“小屁孩歪理一堆,快滚去那边,老大瞪我了。”
邱泽天挑眉扔了烟,不耐烦地狠狠踩灭刚吸一口的烟,笔直走向车旁。
来往行人,店里人群一会儿忙碌一会儿涣散,他吸气嗅着那股浓浓的机油味,感到身心俱疲,嘴里低骂了句,咕咕哝哝:“这个工况到底正不正常……”
前台交接叽叽喳喳,邱泽天抬头便见外卖员提了两手奶茶小心翼翼放桌上,李义惊喜瞪大双眼望向他。
邱泽天立马反应过来,眉头拧巴成团,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你一人点一杯,发财了你!”李义喜上眉梢捧一杯边喝边数起来,疑惑诶道:“咱们这里十七个人,你点二十杯?”
“不是我点的。”
邱泽天走上前一眼看到角落一杯贴了条子,他冷笑抽出来查看:
这三杯都是你喝过的,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
邱泽天眉毛上挑,轻蔑地捏皱便利贴随手扔垃圾桶。慢吞吞才伸手摸那三杯奶茶,居然都是热的,他黑着脸拿起旁边冰的,插上吸管感受冰凉的饮料哈了口气,语气怪异:“义哥,为什么有钱人不会看上修理工啊?”
“真是富婆点的?”
邱泽天笑容玩味,盯着车水马龙的街道讥讽,“是个可爱的傻逼。”
张邵来时呆在车里,伏在方向盘上默默端详着工作中的邱泽天。
那双腿那背影他越看越满意,邱泽天似乎很喜欢流汗,忙活不停,手臂一直在擦额抹汗,整个人汗津津的,刘海都湿了。
张邵眼神沉下来,不自觉含根烟在嘴里,瘫回靠背上慵懒地点燃,双唇紧抿着烟嘴,视线在投向店内,邱泽天不知在何时已经走到了车门口。
他敲了敲玻璃窗,“干嘛不下来。”
“就在这里等你。”张邵笑容可掬,“还多久?”
“五分钟,我交接工作。”
张邵赶紧灭了烟,开窗换气,直到车厢里没一丝一毫的气味,邱泽天也换好了自己的衣服,一手扯着胸襟,上车坐在后面,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一身汗臭。”
“坐前面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邱泽天一愣,犹犹豫豫还是打开了副驾驶的门,横进去刚想问是什么,就被张邵猛地抓起胳膊拽过去。
他一阵慌乱抵触,“干嘛。”
张邵凑他很近,不过只在脖颈边嗅了嗅,随即温柔且淡然笑道:“不臭啊。”
邱泽天顿时无语推开他,别过脸,张邵盯着他圆润饱满微微泛红的耳廓,心里痒痒,抽过车上湿纸巾再度靠上去,声音低沉沙哑,“泽天,擦擦汗。”
“我自己来。”邱泽天又拨开他手臂,接过纸巾胡乱擦脸擦脖子,“走啊,愣着干嘛。”
张邵坐回座位,笑着启动车子,“今天想吃什么。”
“随便。”邱泽天闭眼假寐,“反正你有钱,傻地主。”
“我怎么又傻了呀,你昨天才说我二,上上次讲我笨,上上上次骂我蠢。”张邵自顾自笑道:“我明天是不是就要成白痴了。”
邱泽天抓住重点,疑惑不解地问:“你明天还来?”
“我最近没什么课。”
邱泽天顺其自然轻声调侃,“这是什么意思,每天往我修理厂跑。”
“我想跟你做朋友呗。”
张邵打转着方向盘,“朋友”二字咬得格外重,邱泽天满脸轻蔑不屑,望向车水马龙的街道,“朋友?你跟我?”
“对呀,我跟你。”
邱泽天冷哼一声,内心低骂变态,面不改色调侃道:“几个月前见你挺惊讶的,长高了不少。你耳骨钉特别明显,我当时还觉得你挺骚。”
“我确实很骚。”张邵笑得明眸皓齿,“耳骨不算什么,我下面也有钉子你要不要看。”
邱泽天扭头惊讶瞟他裤裆处,抬头缄默沉静,心里重复骂了声变态。
“逗你玩的,到了。”张邵停好车,突然就凑到邱泽天身旁,警惕的人连忙往窗户上靠,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张邵虎牙生动冒出来,边笑边给他解安全带,“你是不是怕我。”
“瘦胳膊瘦腿,我一拳能打死你。”邱泽天羞恼,第三次推开他,“别把我当成女孩,滚远点。”
张邵笑意盎然,不恼反乐,点头领着“高大威猛”的邱泽天进饭馆,心想着离成功越来越近了。